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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关系文献集零六 ---- 台湾关系文献集零十

 新用户4541Ay47 2023-09-04 发布于上海

台湾关系文献集零六

永宪录选录

永宪录选录萧奭

〔圣祖仁皇帝御极之康熙六十有一年(岁在壬寅)春正月甲午〕,始命满、汉监察御史巡察台湾。

御史专稽察非常,整饬营务,不干预地方事。如有条奏,照本衙门例行。一年而替,如巡盐例;后巡察同。乾隆元年后多省,而台湾如故;凡巡察与督、抚皆平行。

〔二月〕戊午,镇守澎台总兵官陈策卒。

策,由千总为淡水营守备。朱一贵乱,力保淡水,擒获贼首笵正文等;功加左都督,擢澎湖总兵。未数月,卒。澎湖有三十岛,孤悬海中;官军所驻者止二十里许,一无所产,日用取资于台。一遇风涛,往返动经月余。一贵乱后,部议镇臣移澎湖,以控制台湾;督、抚累言不便。是年五月,得旨:复还台。

〔丁丑〕,台湾叛逆贼首朱一贵等伏诛于京师。

一贵与胁从李勇、吴外、陈印、翁飞虎、王玉全、朱阿三等俱凌迟,杜会三与自行就抚之杜君英、陈福寿等减等立决。其同宗有服之亲,照叛逆例分别治罪。六十年四月二十二日,台湾南路木岗山后坑底地方匪类朱一贵等聚众为乱;竖立大旗,上书「大明讨□大元帅朱」。镇臣欧阳凯闻变,遣兵扑灭。于是南、北二路失利,守备马定国自刎,余杀伤过半;凯亲督兵往援,连败贼众。五月一日,贼四面蹂躏,凯力不支,没于阵,副将许云等皆歼焉;遂陷府治。厦门提督施世骠统大兵于十一日飞赴澎湖,以扼其吭;十六日,攻进鹿耳门安平镇,贼众披靡。二十二日,克复府治;贼走凤山。世骠分遣署参将林秀、王万化、游击边士伟等追入南、北二路,贼多降附。闰六月初八日,凤山居民获一贵、勇等献于林秀,台湾复平。用兵之际,总督满保驻师厦门以为声援,调遣将士、接济军需,故速成功。林秀时官游击,世骠报功抑之;雍正三年,引见各省保举武职,始叙前劳,擢参将——至总兵。台湾东倚山,西薄海。北界红毛鸡笼城,与福州对峙;南则河沙矶,近小琉球。周袤三千里,水陆之产咸备。明末,海寇郑芝龙出没其中;归明后,地为红夷所据。及芝龙辅伪隆武,王师下浙、闽,芝龙降;少子成功窜入海,集兵寇闽、粤,侵江、浙。顺治十八年,围台,败荷兰,遂有其地;伪永历遣入封成功为延平郡王。至子经,自称招讨大将军;传孙克塽。康熙癸亥,入我版图;封克塽汉军公。三世僭乱三十八年。荷兰一曰和兰,即红毛。其国船高三十丈;铳长二丈余,发之洞石城,震数十里。中国传其制,号「大将军」。相传炮之为用,石则震之而开;若入土一尺,即不行。故行阵之间,机每向上,骑兵多受伤。而「元史」载:西域人亦思马因造炮攻襄阳,入地可七尺。两存其说以俟辨。

〔三月丁亥〕,福建水师提督姚堂奏台湾善后事宜。

一、澎湖总兵仍驻台湾;一、台湾镇、协标兵难以裁汰;一、台湾道标兵宜归台镇;一、台湾府治宜建城郭。部议:澎湖总兵,令其不时稽查台湾。厦门道标兵裁归台协,分设南、北要路;其台镇、协标所裁兵丁,仍旧设立。至台湾在海外,无庸建城。台湾镇标三营及南北二路、淡水等营共步兵四千九百九十名,安平副将水师兵二千五百名。雍正三年,准巡台御史禅济布、景考祥奏,各营设马兵三百名以备缓急。五年,又准文武、绅士捐立府治木栅周千八百丈。

浙闽总督觉罗满保题荐征台奏绩职官。

水师千总董方赴厦门领饷,遇朱一贵倡乱,随提臣施世骠与澎湖守备林亮为头队先锋,于六十年五月十六日先夺险攻入鹿耳门;二十三日,又于西港仔苏历甲地方大败贼众,克复台湾:题补水师守备。又,南澳镇标守备吕犹麟、千总陈瑞,俱于十九日在昆身奋勇杀贼;二十二日,在西港仔大败贼众,克复台湾:题补南澳游击、守备。台湾之北,沿海沙积为堤,名昆身;自大昆身至七昆身止。

〔夏四月〕丁亥,总督漕运施世纶卒。

世纶,号浔江;福建晋江人。由荫生,授泰州牧,晋扬州守;历顺天府尹、总督仓场,至今职:皆由圣心特简,不假荐举。所在清介着声。貌甚寝,耳缺其半。父烺,字琢公;少为「海寇」郑成功将。来归,官至太子太保、靖海将军。平台湾,封靖海侯,世袭罔替。卒,谥「襄壮」。子八人。世范,袭爵,在京。世骠,镇厦门,平朱一贵乱;六十年八月卒,赠太子少保。世纶遗本乞归葬厦门,依烺墓旁;从之。

五月〔癸巳〕,暹罗岁贡,请通海。

上命伊国用夹板船往交贸易,准粜米十万石于广东、浙、闽,免其抽税;民船仍禁阻。按海禁因台湾之变而严。

〔六月癸亥〕,定陷台逃职各官罪。

厦门道梁文烜、同知王礼、台湾令吴观域、诸罗令朱夔,立决。知府王珍已故,戮尸。台湾丞冯迪、典史王定国、诸罗典史张青远,秋后处决。

〔秋八月乙丑〕,旌福建烈女闽县汤荷官、武平何贞玉、台湾黄器娘。

荷官闻夫讣奔丧,营坟告竣,远逾九载,投缳而死。贞玉与器娘皆甫闻夫没,一绝粒、一自缢。巡抚吕犹龙汇题请旌。

原福建陆路提督谪发阿尔泰军前蓝理卒,诏宽免赃罪,放归其妻子。

理,字仪山;福建漳浦人。当郑氏据台湾,朝廷命康亲王率将军赖塔等讨之。理以副将随大军克平其地,有血战功。后以罪谪军前,籍其家口入旗。上念其劳绩,于没后从宽典。

〔九月甲申〕,浙闽总督觉罗满保题核陷台将弁功罪。

疏言:台湾镇游击刘得紫被擒不屈,绝食七日、拘禁五十余日;把总吴益战死复苏,被擒不屈;千总马云骥袭捷入山招集,固险自守;把总吴德化、李信、陈宋无汛守之责,俱未割辫;守备张成、把总黄道隆等亦未割辫,然不能杀贼致命:均准复职。把总陈云、韩升等皆为势力难支,虽割辫尚未授职;把总周应瑞、千总康朝功、何泰皆系割辫为僧:均照例革职。把总张文学,贼起岗山,首失汛地;千总阮钦被江国论获去,用作随从;南路把总李兴隆等降门贼:均照反叛例斩。千总陈徽、把总郑高招集义勇攻复山营,澎湖千总李耀国助战受伤;金门千总陈贤、刘师均等亦战败逃回,未陷贼营:令其照旧供职。

〔世宗宪皇帝御王极雍正元年(岁在癸卯)春二月戊午〕,浙闽总督满保奏:朱一贵乱,台湾义民李直三等曾带领乡勇协助官兵杀贼。诏赏其功。

〔秋七月戊寅朔〕,设台湾彰化县。

巡台御史王叔儆(按系黄叔璥之误)请于诸罗县北半线地方设县治,以备稽查弹压;钦定名曰彰化。其凤山县东淡水近木岗、傀儡二山多生番,另设捕盗同知驻之。

〔八月庚午〕,叙前复台湾功,加浙闽总督觉罗满保兵部尚书,给故提督施世骠世袭一等阿达哈哈番,赠殉难总兵欧阳凯太子少保,余赐爵、优恤有差。

上谕:凡官员现在议叙功加之外,再加一等。总督满保,虽有失陷之罪,但一闻事发,即亲往厦门抚慰众心;遵令皇考指示,七日克复:可加兵部尚书。提督施世骠,统领大兵克复全台,厥功甚伟;给与世袭头等阿达哈哈番。总兵蓝廷珍,给与三等阿达哈哈番。水师副将许云,失陷台湾非关伊罪,奋勇前进,身入阵亡;给与拜拖拉布勒哈哈番。参将罗万仓、游击游崇功、孙文元、守备胡忠义、马定国俱阵亡,给与拖色拉哈番。总兵欧阳凯,追赠太子少保。世骠,六十年八月病卒,已赠太子少保。廷珍,用兵时为南澳总兵;六十一年,调台湾。凯,字虞臣;福建侯官人。以功加至总兵。

〔雍正二年(岁在甲辰)秋九月辛丑〕,总督浙闽兵部尚书觉罗满保卒。

上谕礼部:满保向来居官虽无廉介之称,然才干优长、尽心办事,整饬营伍、经理海疆,实为称职。昔年台湾一事,虽不能弭乱于未然,而七日克复,功过足以相抵。朕即位以来,时加教诲,保亦自知奋励;又抱病沈笃之际,尚能留心地方。

应得恤典,察例奏。保,号凫山;满洲正黄旗人。甲戌进士,选庶常;历福抚至总督。前奉诏陛见;继又命于明春赴京,旨未达,暴卒。后以谄附隆、年,不予恤谥。兄逢泰、文岱,弟塞德:皆显于朝列。

〔雍正五年(岁在丁未)春三月戊子朔〕,引见保举福建拔贡生蓝鼎允,擢广东普宁令。谕所在督、抚:酌题道、府,以展其才。

〔闰三月丁巳朔〕,命抽拨福建兵丁更迭防守台湾。

总督高其倬请添设步卒,裁去马兵。上以裁马难供救援、添兵亦非常计,令于通省各营抽拨防守。台湾自朱一贵乱,兵丁系内陆抽拨,一年而替,不携家眷,免潜通诸番;今因循成例而增其数也。

〔秋九月甲寅朔〕,改台湾学政事务归巡察御史。

往制:厦台道摄学政事。上以道员事烦,改归巡台汉御史。

〔冬十一月甲寅〕,授浙江巡抚李卫为总督兼理巡抚、巡盐事,浙闽总督高其倬专制福建。

〔雍正六年(岁在戊申)春正月甲子〕,以凤阳知府朱鸿绪为厦台道。

鸿绪,号森庵;籍河南陈州,本回回人。……  

台湾关系文献集零七

雍正八年上谕档选录

雍正八年上谕档选录

〔雍正八年二月二十九日〕,上谕:『向来福建驻台兵丁所用之军器,俱系各营自行制备。朕念弁兵等力量微薄,恐费用不敷;是以谕令该督、抚动支存公银两,以为制造之用。今据署督史贻直奏称:『全台兵丁几及一万,需用军器款项繁多,约用银三万余两。所有存公之项已充地方公用,难以动拨;唯盐课赢余银两,尚可支给。为此奏闻请旨』等语。各省地方所有赢余,朕皆留于本地以为官弁兵民公事之用。今将闽省盐课赢余为驻台兵丁制造军器,洵为允当。着照史贻直所请行,仍于盐课奏销册内报部查核。特谕』。

雍正八年七月十九日,内阁奉上谕:『巡台御史李元直,从前看来即不甚妥协,但不能定其为人,姑且试用之。今被高其倬参奏前来,已交部严禁议奏。着都察院堂官于科道官员内拣选可胜巡台御史之任者四、五员,即速带领引见。钦此』。

雍正八年十一月初三日,内阁奉上谕:『据福建水师提督许良彬奏称:「查水师提督衙门从施琅攻克台、澎之后,于澎湖林投、八罩二处自置网船,于秋冬之交贌给渔户,差家人管押油、麻、棕、纱之类载往修理网桁,采捕涂托等鱼;每年在台湾县输纳正课外,提督衙门实收果金一千二百三十两。现届渔期,又向臣给照;臣请将此项兑入国帑,以佐军需。并请敕部载入「额征全书」,每年令澎湖通判征收」等语。此项银两系水师提督衙门相沿之规礼,历果已久;今许良彬奏请归公。朕思提督衙门虽每年有八十分随粮,然仅足敷该提督赡养家口之需;而通省水师皆其管辖,岂无给赏公用之处!此项银两不必归公,着即存贮水师提督衙门,以为赏兵公事之用。钦此』。

〔雍正八年十二月初二日〕,上谕:『台湾偷渡之弊,屡行严禁,该地方文武官弁自应实心奉行。乃朕闻今年八月间广东青山仔后江湾地方有■〈舟彭〉子船一只遭风失去桅舵,船亦撞岸击碎;所载只有男妇一百二十余口,并无牌照、亦无货物。及该汛官弁等讯问口供,则称闽省同安、诏安、龙溪各县民人因客头、船户等招引,偷渡过台;各出水脚银两,多寡不等。由此观之,则平时违禁偷渡之人不知凡几,此不过偶然遭风败露之一耳。该省督、抚、提、镇等身在地方,于关系海洋屡申严禁之事漫不经心一任奸宄不法之徒诱人犯禁以为射利之计;不知伊等所司何事而废弛怠玩如此!其能无忝于封疆之任乎?向后若仍不知实力奉行,该督、抚、提、镇必严加处分,决不宽贷。特谕』。  

台湾关系文献集零八

培远堂偶存稿选录陈宏谋

申饬台郡厅县照式造报社榖檄(乾隆十八年十二月)

清厘台湾仓榖檄(乾隆十九年四月)

严禁各口需索米船檄(乾隆十九年闰四月)

申饬台郡厅县照式造报社榖檄(乾隆十八年十二月)

各属社谷牵混不清,有名无实;本部院先于十七年八月内通饬清厘,令其逐款登覆。继据该司于十八年四月内议详分贮各乡立社出借,又已刊刷条规、告示,通行颁发遵照。续因各府厅县社仓曾否分社、社长已未选举,未据申报;或报到而含糊不清,难于查核。更于十月间颁发册式,令其照式登注、限日造册径送查考等因在案。通省各属,毋论社榖多寡,俱已陆续造报,有所查考;即或未尽合法,亦可指明饬办。独台湾府属之府仓并澎淡二厅、台凤诸彰四县社榖自檄饬清厘、颁定条规册式之后,檄谕频颁,至再至三;迄经年余,竟无只字申覆。岂该府厅县于此案前后文檄竟未接阅!抑接到而游目一过,视同故纸,绝不经意耶!如此任意延搁,不详不覆;律以「玩视民瘼」,亦复何辞!本应先提各承赴辕究处,姑念隔海,再为专檄严催。仰司官吏立即严饬未报各属将因何久不办覆缘由,即日回复;一面遵照原颁条规,悉心妥办;并将前发册式逐一登注。限文到二日内造册径送本部院查考。其今年已借者,当此秋成,正宜加息还仓;不得任其负欠。仍随地随时不拘多寡,劝谕捐输。有捐输者,即令交于就近社仓,一体借。如本社离远、捐输稍多者,准将新捐之数,于该处另设新社,发给斗斛,选充社长经管出借,就近接济。今岁台地有缺雨歉收之处,明春米贵,远乡穷农,需榖济应;若将社榖均匀出借、就近接济,更为实惠。本部院不惮烦劳,谆谆檄饬。倘该府厅县仍置罔闻,玩不详覆;台湾虽居海外,并非声教所不及,本部院惟有特疏纠参以儆疲玩,并专提经承解辕究处矣。其各省悟,毋终冥玩!

清厘台湾仓榖檄(乾隆十九年四月)

台郡地土肥美,岁事多丰;民间虽有余榖,多图得价出粜。官虽劝其撙节,为立限制;利在必趋,亦难强其不粜。所恃以储蓄有余、为全台缓急之备者,全在官仓充裕,庶几缓急足恃。久经题定贮榖四十万石,果能如数贮足,不独郡城缓急可恃,南北两路亦可拨运接济。倘台郡丰收,无需此榖;漳、泉需米,亦可碾运接济:全台缓急之备,莫善于此。祇因题定以后,节年拨运,大半空需;应买之谷,虚悬未补。本部院屡次檄催买补,定限交仓;并发折式,令其将买榖交仓数目按月折报。惟台郡各官玩不遵行,亦不将如何买候之处回复;上年冬间,檄行台湾道饬提台府经承究处。嗣据台府册报,各厅县应买榖二十五万二千九百六十五石零,内已领价买谷三万一百石;领价未报买榖一十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九石零,未领价买榖一十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五石零。本部院以未买榖石为数尚多,检查旧案,皆因近来台米价昂,原定四钱五分之价不敷尚多,难于买补。是以奏请圣恩准其每石不得过六钱之数,原期价足则易于买补,更可及时多买,早足贮额也。继又檄催将已领价、未报买榖石,分别定限催追交仓;未领价买补各榖,分别发买。延今又已数月,未买者是否发价?已买者是否交仓?均未册报。在内陆州县产米无多,丰歉不齐;数年以来,尚且设法买补,渐次足额。台郡素产米榖,连岁有收,米榖有余,倍胜内陆;而贮额久定,悬宕尚多。地方各官何竟视同膜外,坚不补买,以致已领价值未报交仓者,尚有十一万余石;其未发买者,亦尚有一十一万余石!决非台湾之榖反少于内陆,而台湾买榖反难于内陆也。本部院访闻台郡各属每年皆有发买之榖;现有买榖发价甚少,折收贵价之事,业已批行查究。诚恐台湾买榖假公济私,所买者不尽官榖、所交者不尽本色,以致台湾买榖独少,而已买者交仓亦少。其中侵渔那掩,弊窦多端。以久经题定之贮额,年复一年,不为买足;万一台湾偶歉,何以接济!仰道官吏督率该府将领价已经报买、未交仓各数查明实欠,一面定限催追交仓,公平交纳;遵照折式将发价交仓月日数目,每于月底具折通报。如有已卖捏作未买,巳交捏作未交或私收折价不收本榖者,据实揭报。其领价未报买及未领价买补者,督同知府察看情形;某县应买若干?每石定价若干?一面通详;一面分别发买,将定价数目及所买数目出示晓谕,具文报查。限文到一月内,该道府彻底查明,通盘筹划;或不能一时足额,约几时可以买足?详报核夺。不得仅以「遵即饬行现在雇买」一语笼统回复。前檄提究府承,应即将正身经承提到究处具报。事关仓储,全台缓急,均赖于此。数年不办,已属不合;如再玩忽,均有未便!

严禁各口需索米船檄(乾隆十九年闰四月)

海船带米入口,守口官役不得藉盘查名色,留难停泊,守候苛索;督部堂先已会檄饬行,继又通行出示晓谕。连月以来,台、厦两口弊索稍轻;台米源源而至,已资接济。今已入夏,南风盛发,正外洋商船连帆入口之时,又值内陆需米接济之会。闻得守口员役向来遇海船入口,视为常例陋规;海船带米获利,更可恣意刁难。虽已出示严禁,恐仍阳奉阴违。合再谆谕;谕到该同知严谕守口书役及澳保人等:凡有外洋商船入口,照例查验;如果人照相符、又有行户保认,立即放行。不拘米榖多少,听其随处运粜。其近洋船只如往把箭、柬埔塞港口等处入口者,原无别货;多载米榖,更宜随验随即放行,不得借故刁难需索。此等洋船入口,远近盼望接济;有无刁难需索,道路有口,难瞒耳目。并转谕守口巡检员役,一体遵照。前已出示通谕,因事关民食吃紧,正在此时;放再为谆谕。如有玩违,大干未便!  

台湾关系文献集零九

柚村文选录汤彝

台湾内附考

附论

海寇考

壬辰征台记

附论

市舶考

台湾内附考

台湾相传为古毘舍耶国,在福建东南大海中,西界于漳,南邻于粤北,与闽安相值。其水道则东连日本、朝鲜,南接琉球、吕宋、暹罗、噶啰吧、荷兰诸国。幅员南北约三千余里,东西踰六百里。番汉杂处;其番族聚居之所曰社,合台湾之社有三百六十余处。其地形似弯弓,由中而入,一望平原,层峦耸翠,树木蓊茂。外有沙堤,名鲲身。自大鲲身至七鲲身止,起伏相生,状如龙蛇;复有鹿耳门、鹿仔港为之门户,大线头、海翁窟为之外障。又与澎湖三十六屿相为掎角,捍卫东南沿海要疆。而昔之志外域者阙焉。

明中叶,司礼监王三保随兵船下西洋,遭飓风至,始知其地。嘉靖四十二年,海寇林道干作乱,都督俞大猷追剿及于澎湖,道干遁入台湾。大猷不敢逼,留偏师驻澎湖,时哨鹿耳门外,徐俟其敝。道干复遁占城,澎湖驻师亦罢。

天启元年,日本甲螺(即头目也)颜思齐引倭酋归一王屯台湾,始建安平镇城;于北线尾搭寮经商,闽人郑芝龙附之。盗贼出没其间,为沿海之患。崇祯元年,芝龙就抚,以其地僦荷兰红毛夷居之。而澎湖本属同安县,后以地居海中、人民散处,催科所不能及,乃议弃之;亦为红毛所据,屡出犯漳、泉边境。天启四年,巡抚南居益擒贼帅十二人,澎湖之寇始息;其据台湾者自若也。荷兰人善火器,其居台湾,以夹板船为援战;虽兵不满千,南北土酋咸畏之。又建赤嵌城以居。顺治九年,日本甲螺郭怀一谋逐荷兰人;事觉,怀一被杀于欧汪(在今凤山县界)。

初,唐藩称号时,授郑成功招讨大将军,命募兵海上。大兵度仙霞。其父芝龙以闽降。成功不从,据厦门、金门诸岛。后自江南败归,顿军厦门;适日本甲螺何斌与荷兰人有隙,诱成功进取台湾。由澎湖而东,有岛,俗呼铁门限;以其有吸铁石焉,舟至则胶。至是,岛中人见有王衣冠者乘巨鲲,时往来冲突;踰月而铁石尽,成功舟适至。及抵鹿耳门,诘屈回旋,沙浮水浅;忽潮涨十余丈,巨舰纵横毕济,遂克之。何兰人退保安平镇城,坚闭不出。成功力攻不克,乃告之曰:『此地本先人故物,我欲得之;金帛悉以归汝』!荷兰人乃携赀去。成功遂以赤嵌城为承天府,改土城为安平镇,总名曰东都,立府尹及天兴、万年二县。

康熙元年,成功死,其子经居鹭江(即今厦门),伪提督马信立成功弟世袭,改号护理;经攻逐之,世袭渡海来归。经改东都曰东宁省,改县曰州;设安抚司三,南北路、澎湖各一。经复至鹭江,委翁天佑为转运使;兴市肆、建祠庙,招纳海滨流民眷口以实之。游■〈舟宗〉入犯,飘忽南北,沿海军吏苦于奔命。廷议徙民内陆,使寇无所掠食,势将自困;遂徙粤、闽、江、浙、山东镇戍之在界外者。连岁遣官巡阅边海诸郡,禁民私出采捕;寇果绌。

十三年,闽藩耿精忠反,胁经同叛。沿海郡县皆陷,经遂洊居漳、泉。精忠为所逼,撤建昌诸路兵自卫;大兵乘之进取。十五年十月,精忠降,命还其爵,率所部征海寇自效;经使伪将刘国轩据厦门以拒。十六年,经弃漳州遁,官兵遂复海澄等十州。十七年,都统穆赫林与刘国轩战于祖山头,官兵败绩,退保海澄。六月,国轩陷海澄,署前锋统领幸福战死,都统穆赫林、提督段应举皆自缢。国轩既陷海澄,乘胜取长泰、同安,进围泉州,再逼漳州;兵号十万,壁于龙虎、吴公两山。时城中兵少,总督姚启圣以五蜡丸檄他镇兵来援,不至。一日,乘大雾率精兵五千突出,呼声震天;国轩兵不辨众寡,自相跆藉,阵遂乱。自辰至酉,斩首四千,生擒千五百人,国轩败走,泉州解围;收复长泰、同安等处,进攻海澄。海澄者,滨海地也,峻而险。寇据之,筑堑高数丈;排列艟艨守金门诸岛,密若布棋:相持一年不决。启圣用漳人黄性震策,以寇势浩大盘结,非离散其党羽、阴乱其腹心,未猝图;于是建立修来馆以收纳归诚将士,来降者无真伪,胥善待之。得海上间谋,悉不杀;厚赐之,恣其往来,即用以侦海上事。由是寇党自相疑贰,来归者日益众。复设水师提督,练水战;分遣劲兵扰其饷道,寇渐乏食。

十九年,提督万正色击郑经于海坛,伪将朱天贵自海坛遁。正色败之于平海、崇武诸屿,进取玉洲。伪将刘国轩走厦门,伪总兵苏堪迎降,遂复玉州、石马。水陆兵进攻海澄,克之。复分兵攻陈洲、马洲、湾腰山、观音山、展旗等十九寨,皆败之。进击朱天贵于厦门,天贵溃走,遂取金门。经遣国轩调残兵守澎湖,派殷户出粮,抽壮民为兵;人心益离。经以朱天贵失厦门责之,天贵惧,遂来降;寇势愈蹙。

二十年,经自海澄归,预立其庶子克雝■〈臧上土下〉;于洲仔尾筑游观之所,退闲其间。未几,死。众惮克■〈臧上土下〉严,迫之死;冯锡范等遂奉经次子克塽嗣。启圣侦知之,用间谍阴结傅为霖为内应;事泄,为霖遇害。二十一年,启圣等奏郑经已死,子少,国内乱;请乘时进讨。因授施琅水师提督,会总督统师进取澎、台。琅本唐藩旧将,后从郑氏为左先锋;与成功有隙来降,拜靖海将军,成功收其父及一弟杀之。二十二年,启圣等帅舟师自铜山抵澎湖,前锋游击蓝理与伪将会,遂战;大破之,连克虎井、桶盘诸屿,惟澎湖未下。启圣舟停八罩湾,琅乘小艇暗渡海中,遥见妈祖台各屿炮城十六座,营垒星罗,环绕三十余里;琅遂决策,分兵进剿。六月二十二日,誓师;遣总兵吴英、陈龙、陈昌帅左师入鸡笼山,遣总兵朱天贵、林贤、杨嘉瑞、参将罗士珍帅右师入牛心澳。琅自居中权,分为八阵;旌旗蔽空,舳舻相接。自辰至申,戮力来攻,击沈熕船八只,烧鸟船二十六只,遂克澎湖;国轩遁走。我师尾之至鹿耳门,门窄水浅,琅舟不得上。启圣祷于天妃庙,明日大战,炮发,水骤长一丈,舟并行如鸟张翼而上,穷追至西屿头。七月,克塽以台湾降(明宗室宁靖王朱术桂向依郑氏;城破,冠带佩印绶自缢,有姬五人同殉)。诏以郑克塽及成功子璁等六人、克塽弟克■〈与上土下〉等九人、伪武平侯刘国轩等子弟赴京师,隶汉军旗下;于其地设台湾府,统台湾、凤山、诸罗(即今嘉义)三县,隶福建布政司(雍正元年,增设彰化县及北淡水同知)。

附论

唐、桂二王以阽危闰位,等之宋之昰、昺,实不成其为国。郑成功虽授爵闽邸,窜伏台湾,尤不足与当日殉节诸贤相比数。惟伏读高庙「御批通鉴辑览」,凡国史馆于二王书「伪」者,概令更正,改书称号;其诸臣仍书所授原官,并一体易名:如天之度,教忠之典,仁至义尽矣。故纪述闽、粤遗事者皆无所忌讳,不没其实。如郑氏者,考其始居厦门时,即奉淮王为监国;继据台湾,明宗室多避地其间,成功待之尽礼,每决大事必坐宗藩于上,示不敢专。永明立于粤,及窜云南、入缅甸,数遣使朝贡,拜延平王之封;藏其印,称招讨终其身;传子及孙,历三十八年归命时,其纪年以「永历」未改也。虽自忘螳臂曾抗王师,而崎岖鲸波,其心不贰;君子有以悲其志矣!方国家吊伐之初,区区孤岛,亦度外置之;而郑经席父余业,内任陈永华、外倚刘国轩,收拾败亡,偷息荒澳,边疆之民稍稍安辑矣。乃经狂悖,辄助闽逆之虐以速其败。嗟乎!台民亦望治久矣,故修来馆辟而俊杰归诚,密札偶投而争为内应。水师皆用土兵,与寇共其所长。施靖海仇不戴天,敌忾益奋,一战而俘其人民。化从古声教未及之地为户口贡赋之所,海滨郡县从此永销烽燧,不其懿欤!然台湾本番土,一屯于日本,再攘于荷兰,继为郑氏所据;淫巫之风、浇凌之习,虽大化旁流,骤难尽革:则既富而教,又不当与诘戎固圉并重也哉!

海寇考

海上自晋末恩、循相继倡乱,刘裕从海道袭其番禺,循遂败亡。此后海警无闻,而防御未懈。元末,方、张窃据旁海郡县;其党败后,多逸而之海。明洪武初元,稍稍寇窃。嘉靖中,边备废弛,奸民逸囚伺隙勾引,倭患复起;又有许栋、王直、刘香老、林道干、郑芝龙等与倭相为表里,数寝而复作:至迁民内陆,弃岛澳为荆榛。故海氛惟明为最烈,防海之制亦惟明为最详。国初,郑成功据金、厦诸岛,数入寇。其子经复乘耿逆叛闽,陷沿海郡县;征之十余年,始略定台湾。自是海滨解严,烽烟不作;间有蜑渔什伍,纠结伺掠商贾,然无联■〈舟宗〉拒敌官军者。

乾隆己酉安南阮氏篡黎,因于兵革,国用匮乏;巨贼陈天保、莫观辅建采办之名,招致亡命,崇其官爵、资以兵粮,使劫掠充饷。夷艇数百,直犯粤、闽、江、浙,则有乌石二、乌石大、总兵保、东海八、阿婆带、大炮腹诸贼目,而四总兵最猖獗。闽、粤土盗因之蜂起,则有蔡骞、朱濆、郑一、张保、金姑养等及诸有名目、无名目大小亦数百舶交海中。于是土盗诱夷艇以深入,夷艇倚土盗为声援,几蔓延不可制。当时主兵者独急夷艇,而闽、粤将帅中又独李忠毅公长庚办贼最力;上遂授忠毅总统闽、浙舟师。嘉庆五年夏,夷艇大入。六月,忠毅与黄岩镇会师台州之松门;飓风作,覆贼舟几尽;官军乘风击之,俘斩六千人;四总兵溺死者三,获其一伪侯伦贵利磔之;我师亦颇亡失。奉旨以总兵敕印示安南王阮光缵;光缵言:「但令总兵巡海,不虑入浙为盗」,上表谢罪。自是,艇患稍纾。光缵旋失国,新藩阮福映晓大义,逐诸奸匪,勾结窝顿者皆芟夷;旧阮党留粤洋不敢归,数登岸掠食。而闽洋蔡骞横甚,其舶高出官军所驾之米艇,仰攻非便;又于四面重迭张牛皮渔网,炮弹不得入。忠毅建议限商船梁头丈尺,使贼无大船可劫;又出巧思,制火攻船,先出收抚其胁从者而后击之。与贼大小百余战,所擒歼数千人,沈烧其船数百,夺其船数十;一蹑之于渔山、一蹙之于台湾鹿耳门、一扼之粤洋大星屿,皆几获而复脱。最后追之粤黑水洋,骞仅存二舟;而忠毅战殁,骞旋亦败死,张保等皆就抚:海寇悉平。盖二十余年督抚大吏经营措置、诸将帅追逐风涛茫渺中,艰危险阻,视陆师有过之、无弗及也。

按海道南连交址,历广东、福建、江浙、山东、直隶、南京,北接高丽,计一万五千余里;巨浸稽天,贼踪靡定;即无邀击之地,所恃惟得顺风。然我乘风而追,贼亦乘风而遁,虽远徒劳。无已,则探其止泊,围而蹙之,或可奏功;而贼谍最多,官军未至,贼已起碇避去;欲求攻其不备,百无一二。然则贼终不可得乎?曰:是亦多术矣;而绝其劫夺之资、禁其接济之路为最要。是二者,又必因哨守兼行而后克济也。当明初海寇初作,议者谓使是时中国潜为边备,而听其自去来海上不问,一如宋、元以前时,亦不至大为患。故后人复有守内洋、捐外洋之论,谓我之商渔许于内洋采捕,禁其越外洋;其盗船听其外洋往来,堵其入内洋。舟师扼要守之,循环哨之,以联络策应;寇至,并力御敌,去则纵其所之而勿追。如是,则劫夺商渔、接济水米,皆可禁绝;而贼不薄岸,赃无所消、粜汲又穷,势将自困。惟寇掠在外,接济消赃皆起于内;则察蜑户、渔艇,杜奸阑出入,吾固知其更有急于图寇者矣。

壬辰征台记

嘉义县在台湾府北百二十里,旧名诸罗;乾隆五十一年林逆之变,城陷而复全,赐今名以旌之。自是地益辟,漳、泉及潮、嘉人争趋之,曰闽庄、粤庄;分类械斗,习为故常。

道光十二年闰九月,两庄因小忿牵耕牛;奸民陈办流言于市,众疑惧,汹汹迁避。张丙、詹通等皆闽庄巨盗,遂乘之作乱。二十日,攻双溪口、红山仔、牛头山各粤庄。时刘镇军廷斌巡境抵彰化,督北路协兵捕之。贼又攻毁大墩莆、姜仑各庄,入佳里兴巡检署杀弓兵多入。知府吕志恒、署知县邵用之、护游击周进龙、县丞朱懋分投捕贼,皆狃于平日之械斗而不虞其为逆也,至先后被害。十月初三日,遂围嘉义县城。刘镇军急往授,途中战且行。将及城,贼复拥众拒敌;又大战于三坎店,周副将承恩及守备李高然、余国章皆战殁。副镇军挥兵奋击,得入城。是日,五接战,士卒皆饥疲,故杀伤亦相等。当贼犯城时,狱囚数百夜举火应贼;幸镇兵至,灭火,取死囚百人斩之,城内得不乱。而城外贼蜂屯蚁聚,用皮挡、竹梯更番围攻;镇军督兵民日婴城固守。告急文书,募死士潜入内山,绕彰化递省;寄郡城者或由海道,然亦多不得达。初八日,贼复攻盐水港,代理县事施模、守备张荣森亦遇害。初九日,镇军留北路兵守城,自率温副将兆凤出南门击贼,贼稍却;然道犹梗。守备蔡长青奉檄入援,复半道战殁。官兵既屡失利,多遗旗帜、号衣,贼得假装以误官军;长道旁皆蔗田、竹圃,绵延无际,官兵虑贼设伏,多不敢追。贼所至迫庄户具食,随驱以行;故从者日众。张丙、詹通、陈办三首逆分屯店仔口、水堀头、盐水港,各僭伪号,封逆党自军师、将帅以下伪职数百人。复有贼目刘港、刘仲、黄番婆、陈连、江七、蔡恭、侯虎等分屯茅港尾、曾文溪等十二处,互相声援,渐逼府城;而彰化黄城、府城旧社贼林海、凤山贼许成各纠众响应,淫杀焚掠,全台大震。

十月二十日,陆路马提军济胜率兵由厦门渡鹿耳门登岸攻其南,窦镇军振彪由蚶江渡鹿港仔登岸攻其北,谢副将朝恩由五虎门渡八里坌防其入海,署闽督魏抚军元烺遣凤臬使来会,水师陈提军化成备兵厦门策应。诏以瑚将军松额为钦差大臣、哈都统郎阿为参赞大臣,率侍卫巴图鲁等驰驿赴军。程制军祖洛至,复征粤、浙两省兵会剿。十月二十八日,马提军兵抵台湾府城。二十九日,窦镇军兵入番仔坑登岸;贼众据茅港尾并力以拒。

初,黄城纠九庄贼围攻斗六久门守备马步衢力御之;贼退而复集。十一月初三日,贼大至,实草涂泥浆蔽以进,枪炮皆不能洞。护都司许荆山见事急,领兵破栅走。网民陈马等以步衢素勤明得士心,讽其去;步衢不听,与县丞方振声、署千总陈玉成矢死守。已而知不能御,令家属避贼。时惟步衢无亲随,而振声妻张氏、玉成妻唐氏皆愿殉难;振声有庶子纔五岁,乃命其母同一雇媪挈之,乘居民纷出杂沓,遂同匿蔗林。署中人争出走,方之客沈志勇考毅然独留,而志勇子联辉复愿与父同生死;于是,方之雇仆江承惠、曾大祥、邱新、许厨皆愿同死。马步衢等急草文书,预列诸殉难人姓名,加钤记,强陈继昌易服潜赴刘镇军处投递。部署甫毕,而贼已夺栅入。步衢等恐火药为贼所得,然之;欲自戕,皆以药少不死。持刀巷战,各刃数人,力竭为贼所执;十一人均遇害。而马步衢、方振声、张氏、唐氏四人均因忿激骂贼,被割鼻剜舌,其死为尤烈云。陈继昌逃出,投刘镇军达其文书。自团乡兵杀贼,获黄城逆党江宾、赖来,官兵后亦擒黄城,同至斗六门磔之。当贼围攻时,刘镇军侦知内陆兵已至,募土人效贼装告急于马提军,促北路兵往援。以道梗辗转纡回,故十一人终及于难。

十一月初五日,马提军率兵抵茅港尾;贼来拒,败之。初八、初十两战,皆捷。十二日,贼复据铁线桥设险以拒。十八日,我兵分三道进战,夺其险;又追败之于湾里溪,溺死者无算。二十日,窦镇军自彰化入嘉义县城。时贼悉众南犯,呼噪动原野。马提军坚壁以待,觇贼渐疲,挥兵突出,用子母炮轰击;翼以鸟枪,连环进步,顺风掷火弹入贼阵。贼惊溃,自相跆藉;我兵乘之,擒斩甚众。夜半,复焚其新营埔各贼寮。次晨,分道进攻,贼望风披靡,斩馘不可胜计;余贼奔溃。贼首詹通着黄褂、佩伪印,众拥之疾走;官兵纵马追至安溪寮,适有乡兵截其前,遂擒之。贼既大败,无所得食,渐解散,或数十人、数百人窜伏内山。马提军移营盐水港,窦镇军亦引兵来会,遣将安抚店仔口各庄。于是,张丙各贼目均次第就擒。惟旧社、凤山贼尚合扰二喃沟等处,乃留窦镇军守嘉义、刘镇军守彰化,马提军仍领兵南下督谢副将等击林海、许成,斩之。北路兵亦获陈办:台湾平。

附论

嘉义之变,不旬日警报至粤,遣兵赴南澳防堵策应;羽书络绎,故得备其始末而为此记。然传闻庞□,必一事而两证之,取其同者;否则仍阙疑焉。如斗六门马、方诸君死事之烈,则以钦使会疏请恤之文彰着人口,故序次尤详。呜呼!忠孝义烈萃于一时,诸君素所树立可想矣。用能以大义相激发,各尽于伦纪之间,下至仆夫佣保皆以身殉为难能也。且仓皇之顷,草文书、缄封钤印,使诸人姓名不同泯于冷烟荒草,即以安其死难之心而毋或苟免者,处事精审不乱,一若平日,可谓从容就义者矣。

或谓嘉义为全台适中地,宜移郡城、处重兵以居中御外。昔林逆之乱,必欲陷之以通道南犯,故攻之最力。今贼既围城,则南北军报不相闻,非其明验欤?然此专就地势论之,而未筹夫缓急之际也。何也?台湾孤悬重洋之中,惟恃澎、厦诸岛为之声援;必郡城紧接鹿耳门,则诸岛之声息可通,内陆之兵饷无阻。盖台湾门户,惟鹿耳门能通大舟。若嘉义四面平原,无险可扼,又距海口最远,缓急既不足恃,形势因之亦轻:则移置郡城,未可轻议也。

或又谓台湾宜防山而不必防海者,以土番为足患,且朱、林各逆多起于山也。然蔡骞、朱濆寇艇数百,一旦击□而来,攻城掠野;不又晓然于海之当防有更急于山者乎?

总之,台之召乱起于流民之多,流民之多由于土地之广。然地利有尽,来者无穷;昔患地广,今又患民稠矣。昔之乱,以贫而无教者多,今之乱,又以贫而无业者众矣。斯患也,岂独台郡为然哉!

市舶考

汉武帝既平南越、灭朝鲜,中国东南全际大海,通外区;舟航译使献见,贸易兴焉;于是,市舶自建元时始。市舶立官司,设结好使于广州,立交易纲首。自唐开元时始,禁私物奸人下海。自宋崇宁时始,禁贩易金银;自淳熙时始,禁铜钱下海;自端平时始,禁运米出粜。自元至元时始,年愈久、法愈密、弊亦愈深,于是禁下番船只,罢提举司;自至大时始,令番商止集舶所,不许入城,通番者有厉禁。自明洪武时始,立客纲、客纪,以广人及徽、泉等商为之。自嘉靖时始,中官黩货,虑市召寇,罢市舶司、迁沿海居民。自嘉靖时始,但禁日本;旋复三市舶,西番入居澳门。自万历时始,开南洋之禁,招怀远人;海舶奔辏,设监督。自国朝康熙时始,寇盗翦除,海波不兴;番夷向化,纳赆献琛。一岁之间,来舶一百四柁;为建元以来所无,则又自嘉庆二十年始。统而论之,疏阔于汉,法于唐,密于宋、元,弊于明季,盛于我大清。

汉时海岛通译奉贡者称三十许国,蛮夷贾船虽利交易,而数年来还,无定式也。因其来献,设译长,无舶司榷使也;募人赍黄金杂绘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物,无定地也;而一切法禁皆未设。至唐则西洋大海中师子诸国油杳至,有市舶使,有岭南、安南互市地,舶至有奏报,有舶使籍其物纳舶脚,有进献之物,有军国之供,法制立矣。宋于广州外又置杭、明两州舶司,京师置榷署,令内侍赍敕书金帛招诸番商出海外贩易;故天圣后象犀、珠玉、香药、宝货充物府库,赏斥其余以易金帛、刍粟,县官用度实有助焉:讲求益详,防维渐密。建炎时,博买无用之物,费国用及亏番商者皆重置其罪,立讥察海舶条法。「食货志」曰:『法禁虽严,奸巧愈密;商人贪利而贸迁,黠吏受赇而纵释:其弊卒不可禁』。元监之,定抽分之数、漏税之法,立杂禁二十一条,视宋为益密。明初,西海诸国恭顺,贡使络绎,设驲于广、泉、浙三舶司以馆之;其规模制度,骎骎乎开元、开宝之盛。奈何永乐后而命中官总货,遂恣横为商民害,提举官吏领簿而已。驯至嘉靖中,困敝已极。俄倭祸起,言者遂请罢市舶。不知当罢者市舶太监,非市舶也。市舶既罢,边海之民日困;番舶无所容,凶党构煽,奸阑出入:私市益盛,寇盗滋起。主事唐枢建议请复互市曰:『通市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通政唐顺之曰:『舶之为利也譬如矿。封闭矿洞,驱逐矿徒,是为上策;度不能闭,则国收其利权而操之自上,是为中策;不闭不收,利孔泄漏以资奸萌啸聚其间,斯无策矣』。尚书郑晓、巡抚林富皆论市舶有四利,所以通华夷之情、迁有无之货、收征税之利、减戌守之费;又以禁海贾、抑奸商也。卒从其请,而仍绝日本贡市。清兴,荷兰首效顺,遣兵船助讨海寇,因请贸易。康熙二十四年,开海禁;设榷关四于广东澳门、福建漳州、浙江宁波、江南云台山,置吏以莅之。自是琉球、苏禄、吕宋、暹罗、大小西洋、红毛诸番畏怀威德,咸敂关款贡,争效方物;联■〈舟宗〉接樯,鳞次海澨,以哗吱、哆罗连、玻璃、异香珍宝来市。其互易之物,以茶叶、大黄、茯苓、湖丝为重,外此则陶器、糖霜、铅锡;惟禁市史书、黄金、纹银、制钱、铁、红黄铜、硝磺、米,如宋、元故事。其税额四万两,赢余八十五万五千五百。岁课无绌,比之唐、宋则倍之,视明则无税珰之蠹政。而沿海商民,内有耕桑之获,外有鱼盐蜃蛤之资;又以供赋之余,为转输互易以仰佐国计,上饶而下给。自通市以来,未有如斯之盛也。

夫番土百货非中国不可缺,而中国之茶、药则为番土所必需。是以远国商贩,不避盗贼剽劫、风涛沈溺之险;则向化之情、互市之利,昭然可睹矣。朝廷因之,示招徕、寓怀柔,以奠安边氓,慎固封守;又不宝远物、尚奇巧,讥其货贿,使利权在上,绝奸豪外交内诇。此汉、唐迄今所以行之而不可终废者,盖亦设险之一道;岂惟军国之供而已哉!  

台湾关系文献集零十

绿野斋集选录刘鸿翱

书孔、平二公遗事

台湾新修学政衙署碑记

台湾嘉义县城工义仓碑记

台湾道署斐亭记

台湾道署澄台记

台湾府学重修夫子庙并祭器乐器记

台湾记事

例赠孺人蔡母许太孺人墓志铭

书孔、平二公遗事

台湾考试之弊,内陆所无。其民聚族而处,每族立一始祖祠,公产数万、数十万不等,秀才轮掌;故逢考试,夤缘无所不至。吾乡曲阜孔公昭虔,以翰林出身,任台湾道兼学政,力除此弊。众愕然,曲诱苦劝。孔急曰:『余非不愿;奈余姓孔何』!台地作为笑谈,谓圣人子孙不利于台考。孔因械斗案,调江西粮道。继任平公庆,满洲人;大书考院:「尔无文字休言命,我有儿孙要读书」!众忿然詈,谓是亦姓孔者耶!平因张丙叛案降主事,余承其后。或谓余曰:『台湾道加臬司衔系升缺,前孔、平二公皆降调矣』!余曰:『二公岂由学政获咎耶』!即科、岁两试,众怂恿,兼谓宜顺人情。余曰:『余非姓孔,亦不计子孙读书、第承圣恩航海而来,负圣恩,恐过海覆舟耳』。众躩然。

先是,二公虽绝夤缘,不能绝倩代顶替。余治以县、府试之法照学额加倍取覆试,使众互相结而顶替除;面试一日三易题,而代倩除。三覆乃定,众竞劝于学。造新考棚,费金至五万:皆归功于余。余谓此孔、平二公之遗也,余何功之有!书此以见台湾积习,历三任乃变云。

台湾新修学政衙署碑记

台湾孤悬海外,自古未隶中国。明永乐间,三保太监招徕西洋诸夷,舟过此,始知名。明季,红毛筑城以居。郑成功父子因之,逐红毛窃据,为沿海边患。国朝施大将军琅殄灭妖氛,建郡邑、置官守,实以漳、泉、潮三府流徙之民。武功既彰,文教斯敷,设府厅县学额文生九十七人;然后台湾文物声名之盛,与海内等。

道光癸巳冬,余蒙圣恩监司是邦,实兼提督学政之任。考试旧在道署,士子患其隘也,请于台湾府周君涧东,择建于府署之西北。经始于十三年某月某日,告成于十五年某月某日。正南作照壁,两旁列木栅,栅立左右辕门。正北三门,门左右设外官厅。厅左曰杂差所,右曰供给所。门内过水亭,亭左右设内官厅。厅左曰文巡捕所,右曰武巡捕所。由过水亭进,曰仪门。仪门内为考棚,左右各三廊。一廊十间,间五十座,凡士子之座三千。北横廊左右各七间,间二十座;南横廊左右各六间,间十座;凡士子之座四百。中为大堂,学政收卷之所居。再进为内堂,学政阅卷之所居。堂左曰庖逼之室,堂右曰学书之房。四围周以棘墙。呜呼备矣!

昔夫子尝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当时历聘诸国,无有能行夫子之道者;浮海之叹,殆犹欲居九夷之意与!今后圣人二千年,重洋孤岛,反家诵夫子之书何与?岂且夫子当日果乘桴浮于海,教思遗泽之所留与?书称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为帝臣,惟帝时举。夫上无秉修文德之君,虽邹鲁之乡亦荒落而不悦学;上有秉修文德之君,虽荒陬遐夷,士生其间者亦皆蒸蒸日进于道。台湾去京师万土,夫亦我国家建学设校,沐浴膏泽之地也夫!敬布朝廷之德化,以风励黉序;敦节义、崇经术,提督学政之责也。尔士子各自砥励,无负圣天子茂育人材之至意,何必在近圣人之居乎!

台湾嘉义县城工义仓碑记

嘉义为全台中权握要之地,郡城之辅。嘉义一动摇,则郡南之凤山信息犹可相通,郡北之彰化、淡水、噶玛兰道路阻塞。初入版图名诸罗,栽竹为城。乾隆五十一年林爽文之乱,固守经年,高宗嘉其义,改名嘉义。五十五年,请帑筑砖石工,历四十二年。道光十二年十月,张丙等变起,首攻嘉义;福建巡抚署浙闽总督魏公元烺调陆路提督马公济胜帅内陆漳、泉兵平贼。围解后,屡经地震、继以霪雨,城遂圯坏。钦差将军瑚公松额、总督程公祖洛办善后,奏请前任水师提督王公得禄督劝绅民捐修。王公之议曰:『城虽修,不建月城,不能固也』。乃添建四门月城,以作唇齿之势。再议曰:『月城虽建,无炮台不能轰击也』。乃低洼雉洞,铺石置炮,以为平峙之形。再议曰:『虽有月城炮台,无粟不能守也』。乃于城西北立义仓,贮榖一万六千石;平时用以备荒,变时用以御乱。凡用银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几两,兴工于十三年某月某日,告成于十五年某月某日。

今年春,余按部至嘉,公引余周历堞垣,盘视粮储,乞文以志。余谓公以从平林爽文得功,累升至提督闽浙舟师总统,旋以殄蔡牵功封二等子爵,寻加太子少保,受三朝之厚恩,虽在籍犹奉朝命督建城工;盖台湾为沿海七省之保障、嘉义为全台之保障,不独固桑梓、全闾里,古人所谓乃心罔不在王室,公之功直与城俱永也!至于仓以卫城,其规横条例俱详备;宜刻于碑阴,使后之人有所守焉。

台湾道署斐亭记

台地竹多苞生,道署小平泉西两槛外,丛竹千竿蔽日,浓阴交错;院中有亭翼然,名曰「斐」,盖取「淇澳」之「菉竹有斐」以名。由亭之东折而北,为「寄云曲舫」;早起,云常满室中。澄台在其东南,可望海。台之外为圃,可习射。泉溢为池,池中堆石为岛;双鸥戏水面,时飞时止。芭蕉大如树;畜麀鹿,每日午卧蕉阴下。海外奇木异卉——如佛桑、洋桃、文元、桂子、番石榴、黄梨之属,经冬花蕊不断。故胡公承珙题云:「明月先临三岛,好花常驻四时春」。孔公昭虔额曰「沧洲啸泳」:其形容是亭者备矣,而未究名「斐」之义。

「淇澳」之诗曰:「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吓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夫淇澳之斐,斐以美君子;斐亭之斐,斐以美竹。斐以美君子,非「卫风」之切磋、琢磨、瑟僴、吓喧不足以当之;斐以美竹,竹未有不斐者。余之俯仰偃息斯亭,不异徜徉乎淇之上矣!

台湾道署澄台记

道署小平泉之东偏,嶐然而特起者,曰「澄台」;台湾八景之一也。台上有亭,长白武公隆阿额曰「旷望高深」;两旁榜曰:「崇岛巨鳌开壮观,野花啼鸟足生机」。以能望海,故名「澄」,盖取「澄海」之义。

余家东海之表,莱郡有勺蠡亭,缘事至郡,必登亭俯瞰沧溟。丙戌,余由中书选太湖流,登西洞庭来鹤台,全湖奔赴峰下。庚寅,余升守彭城,登云龙戏马台,顾视黄河洪流;而观于海者难为水,未尝不思勺蠡,冀得再览其胜。癸巳,余由南韶连道调台湾道,过八百里重洋;振衣玉山顶,澎、厦岛屿杂杳森列,琉球、日本等诸夷国迷茫可辨。此乃混沌初辟时天造之台,云气冥与化合,而嶰渤■〈氵顷〉洞无涯岸。因赋诗云:「始知天地真无外,回忆湖河总细流」。

顾台湾孤峙海心,平原沃野,南北延袤一千九百里、东西二百里,非陟彼高冈,居其地者反不见海;惟道署之澄台,见西南海之一角。台下屋三楹曰「斐亭」,郡注所谓「斐亭听涛」也。登高远瞩,则安平晚渡、沙鲲鱼火、鹿耳春潮、鸡笼积雪、东溟初日、西屿落霞,近在珠帘画栋间。盖台湾之八景,道署有其二,澄台又兼擅八景之美。余乡勺蠡之奇特,殆未能逾乎此也!

因考台湾自前明红毛与郑氏相继为患,潢池中雷击电掣,波涛腾沸。我国家龙兴辽海,一戎衣而天下大定,惟浙闽洋面祲氛未靖;施大将军琅扫除蛟鳄鲸鲵之怪,然后海若肃清,盖二百年于兹。今余蒙圣恩观察是邦,睹是台之命名,思与僚佐戮力永澄海疆,不仅夸游览之壮也已。

台湾府学重修夫子庙并祭器乐器记

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夫子也;无论中国尊之,四夷八荒莫不尊之。台湾僻处闽海外,国朝声教渐被,始立学宫、建夫子庙。岁久,剥落颓坏。道光癸巳冬,翱由广东南韶连道调台湾道兼提督学政,谋于府守熊一本,议重新。候选同知许朝锦既督捐建学政考棚,复愿独任其工。始于道光乙未六月初七日,成于道光丙申三月初五日。工大而用繁,凡用银一万两有奇。翱复与府守谋祭器,教授许德树请任修;牺樽、象罍、木豆、竹笾,悉遵古式。翱复与府守谋乐器,员外郎吴尚新、生员刘衣绍、六品职员蔡植楠请任修;钟镛、匏鼓、琴瑟、箫管、■〈兆上鼓下〉磬、柷敔皆具。舞六佾,六六三十六人,聘海内乐工以时教童子习。

翱同府守谒庙,仰殿宇之巍峨,睹梁栋之壮丽;泮池宏以深,坊桥坚以固。春、秋上丁两祀,肃清雍穆,歌者堂上、舞者堂下,无言奏假,彬彬乎变海隅为邹鲁阙里之风矣。孟子曰:观于海者难为水,故曰河海之于行潦。又曰: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子贡亦曰:闻其乐而知其德。翱幸生圣人之邦,得见圣人之车服、礼器矣。今观于海,荡荡江淮河汉万里朝宗,穆然于圣人之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聆大成之铿锵和平,知尹夷惠具四时之一气,特乐之小成。圣人元气周流,备始终条理,与天地浑合同化;轩辕氏张乐洞庭之野,乐成而蛟龙舞,犹未足以拟我夫子也。

台湾记事

台湾远在闽海之外,重洋阻隔;民情浮动,为漳、泉两府奸宄逋逃薮。自入版图,数叛乱。道光十二年秋九月,嘉义匪徒张丙等藉端抢米,知县邵用之被戕而乱作。

邵官内陆,总督孙公尔准特调过台,与升台湾府吕志恒偕来。台湾沿海口岸皆厅辖,吕守割五条港与嘉义,使补内陆亏。维时台湾挂印总兵刘公廷斌不炼兵,按察使衔兵备道平公庆清廉长厚——民称为「平菩萨」,心不然吕守所为。吕守曰:『此上宪意』。继闻邵令不洽舆情,与吕守议撤其任。吕守曰:「上宪使之来。即撤任,亦必俟秋征后』。前浙闽水师总统王公得禄籍嘉义,数言嘉将乱,刘镇军、吕守皆以为妄;因内渡居厦门。张丙等事起,平公告吕守:『王公之言验矣』!吕守曰:『谁敢者』!带乡勇三百赴嘉。甫离郡,问村民:『嘉有乱乎』?对曰:『不闻』。吕守抚掌大笑。不数里,又问,对如前;又大笑。不数里,复问,对亦如前;复大笑。未至,以所问覆报平公。及知郡令已戕于贼,父老劝勿进,吕守曰:『不尽歼贼,何颜面见观察』!鼓众直前,遇害。余至台,台人犹叹息吕守之亡,亡于三大笑。

刘镇军愧与吕守失前言、不设备,以六百兵与贼战于嘉义城外;兵败,副将战殁,裨将死者数人,退保嘉义。平公委罢职台防同知王衍庆署台湾府,王辞;平公曰:『势危至此,非子不可』!王有智略,多权变;令嘉义时,械斗劝谕不解,单骑横枪,所向披靡,王公得禄壮其胆。既接府任,选番兵三百入卫;招募民壮二万,与郡城文武昼夜巡警:人心粗定。一日,于众中执一人为贼,讯之,果贼遣使行刺;斩以徇。百姓惊服,心愈固。嘉义道路梗塞,密谋平公出城列阵待贼,别遣人从便道解饷于嘉。刘镇军忧粮缺,饷至,守城者欢呼;妇女皆登捉石投贼,城赖以完。

是时,制府孙公尔准已前卒;代者程公祖洛陛见后,廷寄浙江按某事。福建巡抚魏公元烺兼署总督,闻台湾变,入奏上授瑚公松额福州将军,哈侯朗阿副之,调陕西、河南、四川兵会剿。魏公遣陆路提督马公济胜帅漳、泉兵先渡海救台,会风顺,船驶两日夜抵鹿耳门,马公入郡城,略问贼情形,即出次教场;不张灯,独坐终夜。明日,次盐水港。择地立营,深沟高垒。贼屡挑战,不应;扬言运库帑二十万至。兵实止二千,兵寡贼众,俟三省兵集乃合击。贼大喜,胁从四、五万人歃血饮;黎明,闯马公营。马公命燃炮轰击,贼却退,跳号谩詈。官军不胜忿,请拚命与贼决胜负;马公闭之,不使出。自辰至未,贼皆倦,纷纷卧地上;马公开营门,分两翼飞踰沟,乱砍。贼仓皇不及操戈,前后冲压,大溃。自是贼散而复聚者九次,马公十战皆捷。斗六,嘉义巨镇。贼初攻嘉不克,还破斗六,县丞方振声妻女暨幕友家丁皆与难,贼据为巢穴。至是,张丙等入斗六招呼,无一人应者,大哭。众执之,献于马公营。

署总督魏公知已得张丙,奏请沿路截回各省所调兵。上命哈侯回京;瑚公松额、程公祖洛渡台谋善后,搜捕余匪。王公得禄亦从厦门渡。深山穷谷、茂林恶箐,皆悬重赏缉拏。王公所获尤多,赏加太子少保衔。台湾府王署守擒攻凤山城贼魁许成……与张丙声势连络者也。凤令既破其党,逃生番界,今始被擒。程公亲鞫,台湾县人;问「何不攻台湾」?答:「有王太守在,不敢攻」。程公深悉王署守之能,与瑚公同保举知府。

是役也,守功推王,战功归马;王为平公庆所委,马乃魏公元烺所遣。上封马公爵,赏魏公花翎。平公与刘镇军均有失察之咎,上责刘公不炼兵,革职;赏平公六部主事。其余大小,黜陟赏罚有差。台湾平。

余承恩命接平公任,五条港仍改归鹿港厅。白程公;台湾难治易乱,内陆亏空之官来台,乱之兆也。上轸念海疆,谕曰:『孙尔准若在,朕必加以重谴』!

例赠孺人蔡母许太孺人墓志铭

澎湖蔡举人廷兰之母、例赠孺人许太孺人卒于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二十五日卯时,距生于乾隆二十九年(甲申)正月二十一日亥时,享年七十有八;与赠文林郎慎斋公合葬有日矣。廷兰,余及门;以行状乞铭。

先是道光乙未,廷兰秋试报罢,渡海遭飓风,舟没而复起,飘荡十昼夜抵安南。当其死生悬于须臾之交,富贵、功名、妻孥之念尽捐,惟叫号无以报母氏。既归,拜太孺人于堂下,惊定如同再世。夫人穷则呼父母,及安常履顺,则或忘之矣。廷兰自安南归,甫于丁酉领乡荐,未及第而太孺人谢世矣;宜其状太儒人之行抱昊天罔极之痛也!

廷兰之状曰:『吾母十七归吾父。丈夫子五人:长廷嘉,先卒;娶吕氏,生继英。次廷缘,娶吴氏,生继璜、继玱。次廷芝,娶陈氏,生继搏、继升、继蔚、继才。次即廷兰,娶许氏,生继蜚。季廷扬,娶欧氏,生继庆、继善。女子二:一适叶氏,一适翁氏。吾母育五子、二女,抚十一孙,劬劳极矣;廷兰述之心悲也』!再则曰:『吾母孝顺勤俭,所以佐吾父事吾王母者,廷兰不能悉状也;吾师代为润色焉』!余持其状谓之曰:『太孺人行之传不传,不在于状也』。

澎湖居台阳、鹭门之间,民不耕田,即业操舟、捕鱼,诗书弦诵之声不闻。间有力学者,文艺亦不能与内陆才华之士并;况其下焉者乎!今生品学为台澎人士之冠,则太孺人遵慎斋公之遗训,所以督教者可知也。欧母之传也,以文忠公畜道德而能文也;无文忠公,后世不传其画荻之事也。太孺人之传,是在生矣。余昔赠生越南杂着序矣,勖生富文章、励介节;生果始终如余之所期,则太儒人传矣。生欲传母,慎忽忘沧溟遇险时也!

铭曰:澎岛矗矗立海洋,蔡生祖居水一方。家有慈母贤且良,代夫教子有义方。子能克家家之祥,席珍抱璞观国光,于以志之赋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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