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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雨||草原的风--相遇不可求

 西宁的表情 2023-09-08 发布于青海

遇见卓玛是在婆婆住院的时候,脑后垂着一根乌黑的麻花辫,比头发还黑的是那双有着亮光的大眼睛。

那年婆婆脑血肿住进了二医院,病房里的三张床上住着三个不同民族的病人。门口的是出了车祸的藏族老人,中间的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汉族老人,婆婆的病床靠着窗户。照顾中间病床上汉族老人的是她漂亮的女儿,照顾藏族老人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藏族小伙子,安安静静的一直陪在病人身边,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天打完针,藏族小伙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走了,留下藏族老人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三个病人中显然藏族老人的症状最为严重,全身插满了管子,下不了床,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让我们很是担心。小伙儿走了刚一会儿,老人不断的咳嗽,紧跟着就吐了出来,我连忙抽了几张纸巾过去帮忙擦拭干净,老人冲我点了点头,努力的抬起两条胳膊双手合十,我拍牵动管子赶忙抓住了老人的手,感觉身后有动静,我挺身转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哦(我),节节(姐姐)”,小姑娘嘴里蹦出了三个字,我笑了,小姑娘也笑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和乌黑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特别的漂亮。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哦叫卓玛”。
我忍不住也学着她说“哦(我),你叫节节(姐姐)”。
相遇总是这么美好,如一阵草原七月的风,有野花的香甜,有碧草的清新。
后来在卓玛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中得知,她们来自刚察县,受伤的老人是她的姥姥,那个高高瘦瘦的小伙是她的哥哥,学藏医的,这次回去准备考试 。
我问卓玛“你会骑马吗?”
“哦,哦不骑马,我骑牛,我一骑,牛嗖飞了,哦日就趴地上了”
卓玛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我笑的前仰后合,卓玛也咯咯的笑着,如一串风铃在病房里摇荡,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哈哈大笑,整个病房里充满了快乐。

七月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我坐在婆婆的病床边,感觉异常闷热。风的心情似乎就是人的心情,现在没有一丝风,心里也空落落的,感觉很是无聊。
过了一会儿,卓玛拿了一瓶绿茶过来“节节,喝,热”。
我就又学着她的样子说“卓玛,喝,不热”。
“哦不喝,哦不热,你喝,你热”。
我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感觉有凉风吹过,一阵清爽。“卓玛,我不喝不清真的,你知道吗”?我笑着对卓玛说。
“哦,知不道,哦知不道,水毛清真”。
我笑出了眼泪。是啊,别说是卓玛,我都不知道饮料分不分清真,推来推去,我看卓玛不知是热还是有点着急,额角有亮晶晶的汗珠渗出,我拿了一个纸杯,倒了一杯给自己,剩下的给了卓玛,卓玛也拿了一个纸杯,给自己倒了半杯,剩下的半瓶饮料也在推来推去中塞给了中间床上病人的漂亮女儿。
心境一下子宽阔起来,仿佛看到七月的草原,野花成片成片开在羊毛毡一样厚实的碧野上。一阵风吹,草动花舞,馥郁的清香一直钻进心田,此刻心里也是甜甜的。
有了卓玛这股草原的清风,七月的病房不再闷热,一个人选择了快乐,快乐也在无形间选择了你。卓玛刚来对医院里的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一会儿跑去问护士,一会儿跑来问我,“节节”(姐姐)也成了她嘴里最顺溜的词语。
十天后,病房里的三个病人都好了许多。婆婆出院的头一天,我打晚饭时,顺便帮卓玛打了一份盖浇饭,藏族老人下不了床,卓玛很少出去吃饭,多数时候一小碗酥油粘粑就是她们的一顿饭。回到病房后不见卓玛,我把盖浇饭放在她们病床旁的桌子上,朝老人比划了个吃的动作,老人急忙摇头,我微笑着说“这是给卓玛买的,明天我们就出院了,感谢她这些天带给我们的快乐。”不知道老人听没听懂,只是老人不再摇头。
那晚卓玛回来时,我们已经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卓玛拿着一个布袋跑过来说“节节(姐姐),炒面,清真的,哦们清真的人做的,节节姐姐吃”。
我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卓玛急得满脸通红。
“清真的,清真的,节节,吃。”,看着越来越着急的卓玛,我接过袋子,微笑的说了声谢谢。

卓玛仿佛松了一口气,也说了声“哦谢谢节节”。
当天婆婆就一组点滴,打完点滴,我看见卓玛坐在病床边在吃我昨天买给她的盖浇饭,“卓玛,不能吃,隔夜的吃了会拉肚子的”,我连忙喊。
“哦,哦不拉,我肚子好,节节的,哦吃”卓玛微笑且真诚的说,露出齐整洁白的牙齿,一种淳朴的秀气如风穿过我的眼眸,钻进我的心田。眼角有点潮湿,心里却暖暖的。
“节节,手续办去里吗?”卓玛边吃边问,我微笑着点点头。“哦,哦们微信,加个微信”。
我说好,刚拿出手机就听到护士站喊婆婆的床号和名字让我去取药,我说“我们等一会儿再加”。卓玛“哦哦”了两声有点失落。
等取好药,办完手续回到病房,不见了藏族老人和卓玛。我问婆婆,婆婆说是去检查了,临走时卓玛说加个微信,但是婆婆没有加。一种失落带来许多闲愁。归去,或许再也见不到卓玛。直到老公来接我和婆婆。卓玛和她外婆也没有回来。
人生没有圆满,若非要圆满,圆满的消逝,反而会留下更多的空白。烦闷时,我总会想起卓玛那个乐观且善良淳朴的藏族小姑娘,如草原的风,干爽温暖中有一种不屈,一种想要翻越大山的勇气。

后来几次在草原最美的七月去青海湖,希望遇着卓玛,草原的风一阵阵穿透心田,拂动那份繁华背后的孤独。遗憾的是再也没有遇见过卓玛,就像一阵风,倏忽的来暖暖的钻进心房,又倏忽的去让心房一下子空了起来。
往事成云烟,风过九宵外,微笑时,仿佛看见卓玛的笑容在眼前荡呀荡,一直荡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还有那一排齐整的洁白的牙齿和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藏式普通话。若有风,我想将忧伤埋藏,乘一缕草原的风,看青草碧野,看漫花飞舞,看一双纯真无邪眼眸中的世界。
作者: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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