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希瑞 如果说,世上有闺蜜的话,卢家庄子的玲子跟大嘴的姐姐大妮,是顶要好的一对了。 大妮就不止一次地跟玲子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玲子妹妹,给我兄弟当媳妇吧。” 玲子就说:“大姐,你可不要乱点鸳鸯,你兄弟都二十七八了,我才二十,我跟他差七八岁呢。” “哎,差七八岁怕什么?男人大几岁,知道疼老婆嘛!” “不嘛不嘛!”玲子的小嘴撅得老高。 大嘴的姐姐嫁在本村,跟玲子家对门,两人进门出门,形影不离,咋能不好?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抵对门嘛。 当然,大嘴经常借口到姐姐家串门,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的是看玲子。玲子长得好看,才二十岁的小嫚,单眼皮的大眼睛,亮亮的,个头不高,胸脯却见高了,身板壮壮的,出落得楚楚动人。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出工、放工的时候,她俩走在一起。放工以后,她俩一起割一篓子草,再回家。当然这里还有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 玲子最怕大嘴那双大手了。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大手啊!又粗又短的十根指头,像耙子?倒不如说是像耙地的铁耙齿,十分有力。要翻谁的篓子了,大手一抄,任凭篓子底下的什么赃物——苞米、地瓜、花生或者豆子,都会被抄出来。 大嘴是副队长。 芦苇河口离卢家庄子连二里地也没有,一过“处暑”,天气渐凉,河口四周大片大片的苞米地、地瓜地、花生地和豆子地,多诱人!村里几个野小子,没少在芦苇河滩上烧小窑儿:烧苞米、烧地瓜、烧花生、烧豆子、烧蚂蚱……吃完了,还要到河水里泡一会儿。 秋天的芦苇河滩上,真美,天蓝蓝的,草厚厚的,倒映水中。仿佛那草,就是专门生长给卢家庄子的人们,好让他们割回家烧火做饭,也好让这些孩子们割了送到队里喂牛,按斤称了顶工分。 “处暑”刚过,割草的大人们,男男女女,忽然多起来,当然也是队里看秋看得最紧的时候。队里除了安排豁牙子日夜看护外,每天收工后,大嘴会像一尊门神一样,在村头翻篓子,逮住谁,谁就倒霉了,轻者没收赃物,重者游街示众。大嘴说,这叫杀鸡给猴看,打骡子马惊。 芦苇河日夜不停地潺潺流着,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个故事。芦苇河滩上,发生的故事,不知道它看清了没有。当然,即使它看清了,也只能是微微一笑,依旧哼唱着属于自己的曲子,奔流不息。即使逃得过芦苇河的眼睛,却逃不过人的眼睛。 看秋的豁牙子,别看人憨,一步三摇,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可一点也含糊,那叫一个饿虎扑食。对逮住那些手脚不老实的,特别是对有几分姿色的姑娘,颇有些想入非非,半篓子苞米或者半篓子地瓜交换一次,几乎成了无人不知的风流韵事。这事传到大嘴耳朵里,大嘴一气之下,撤了他的职,自己亲自动手,在村头检查。 那天中午,玲子吃力地背着一篓子草,走到村头,却见大嘴冷不丁从大树后转出来,低声喝住了她。玲子浑身一震,篓子一下出溜在地。大嘴阴沉着脸,没说话,左手扶住篓子,右手像鉄钳一样,向篓子里面直插下去,仿佛触摸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停了几秒钟,这才抽身而起,挥挥手,让玲子走开。玲子就像遇到大赦一般,背起篓子,夺路而逃。 这样的事情,在玲子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让玲子想不到的是,后来的某一天,在芦苇河滩上,发生了一件让她丢死人的事情,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大嘴会拎着两瓶白酒和一盒点心,到玲子家里提亲了。 等玲子再跟大妮见面时,玲子就哭了,说:“你兄弟不是人,是个畜.生!” “可别这么说,那是你俩有缘呀!” “他糟蹋了我,我不愿意呀!” “别说那么难听嘛!大几岁又怎样?咱们卢家庄子,谁家里不是这样一辈辈过来的?将就着吧!” 玲子就哭了:“这是将就的事情吗?” 大妮就以过来人的身份解释说:“你看后街上老孙家,一个哥哥三十多了,妹妹总不能眼看着哥哥娶不上媳妇吧?说换亲就换亲了,如今,兔嘴儿子都满街跑了,不将就能行吗?” “唉,真是作孽!” 打心眼里讲,凭玲子的长相,陪伴一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粗壮汉子,玲子才不愿意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玲子贪图那几个苞米呢? 那是个中午,收工了,大嘴眼瞅着玲子挎着篓子,进了芦苇河里。就怕贼惦记,玲子并不知道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那天收工后,大妮和玲子一起来到芦苇河滩上割草。天太热了,大妮有些头晕脑胀,不知怎么,大嘴出现在她面前。玲子要陪她回家,大嘴却说:“你割你的草,我陪姐姐回家。” 等大妮一回家,大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来了。大嘴的一双大眼珠子,在玲子那被汗水湿透了的身子上,咕噜咕噜了瞅好一阵子,大嘴那双大手,就像两把铁钳一样,把玲子按倒在地。玲子死命地攥住裤腰带,喘息着说:“哥,求求你了,别这样,我不愿意!” 大嘴急吼吼道:“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玲子道:“为啥?” 大嘴道:“别装了!你的篓子里装了啥?我放过你多少次了?还不该报答报答我?你要真不愿意,我可要把你游街示众丢死你!”听到这里,玲子身子一下子软了,大嘴趁机解开了玲子的裤子…… 这一幕,大妮当然不会知道。她不知道的还有,玲子家里翻了天。摆在玲子面前两条路,反正玲子已经破了身子,一条是嫁给他大嘴,二一条是游街示众。玲子的爹娘一权衡利弊,反正玲子早晚得嫁人,倒不如借坡下驴嫁给他大嘴,大嘴当副队长,肯定吃不了亏。 自从玲子嫁给大嘴,玲子的篓子,大嘴再也没有翻过,不光大嘴家里,就连玲子娘家的饭桌上,要苞米有苞米,要地瓜有地瓜,要花生有花生,有豆子有豆子,嘴巴滑溜的很。大伙的眼睛精明着,苞米还不好收,玲子的弟弟已经在街上啃苞米,口袋里还装着熟花生…… 苞米、地瓜、花生、豆子……青黄不接的时候,谁不想尝个鲜?芦苇河边失窃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大嘴及时汇报给大队,治安主任决定将屡教不改的“惯犯”,搞一次游街示众。 大锣一响,立刻惊动了正在午睡的人们。叫人们吃惊的不是游街示众,而是大嘴的姐姐也在游街示众之列。 一支小小的游行的队伍,出现在卢家庄子街巷上。前头是大嘴压阵,提着大锣,别人吆喝一声,他就敲一下锣,走的很慢,仿佛不丢尽贼们的颜面不算完。 “我叫大狗,偷了几个苞米 “我叫二货,偷了几个地瓜!”只见二货的脖子上吊着两个地瓜,吆喝一声,当——,大嘴敲一下锣。 “我叫三孬,偷了几墩花生!”只见三孬的脖子上吊着两棵花生,吆喝一声,当——,大嘴敲一下锣。 轮到最后的,是大妮。大妮本不想来游街示众,可大嘴说:“我是副队长,姐姐你就给我个面子吧,我这叫六亲不认,我马上就要入党了,这正是党组织考验我的时候。”大妮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大妮说:“那得叫玲子陪我一块游街。” 大嘴知道,玲子没少偷队里的庄稼,只好答应。大妮脖子上吊着两棵豆子,来到街上,发现没有玲子,骂了大嘴一句“玲子是你老婆吗?狗.娘.养的,我跟你断绝关系!”然后扯掉吊在脖子上的豆子,发疯似的跑回家。 那时候,大妮并不知道,玲子已经成了大嘴的猎物。 直到玲子嫁给大嘴,一下子成了她的兄弟媳妇,大妮这才明白过来,两人这才和好如初。 芦苇河边的庄稼,并不会因为一次两次游街示众,就会杜绝失窃,倒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大妮嬉笑着,不止一次地悄悄对玲子说:“青黄不接的时候,谁不想尝个鲜呀!” 作者简介: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散文中国》《作家报》《九天文学》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1000余篇,创作出33部吕剧、微电影和电影剧本等网络文学作品300多万字,《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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