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在书房里偶然发现了前媒体人、知名记者褚朝新老师的文章。再仔细一看,是2017年5月4日的《南方周末》。我和褚老师素不相识,几年前偶然关注了他的公众号,加了好友,对他有了一点点了解。我只知道他供职过《武汉晨报》和《新京报》,但是并不知道他还供职过南周。在家里竟然看到了他过去的文章,真是又惊又喜。我发了一条朋友圈。不一会儿,我们的共同好友,远在云南的卓玛发来评论:你真是个细心的人,多年前的报纸你还保存着。我回复她:这不算什么,我家里还有30多年前的报纸呢。在我家走廊的壁橱里,珍藏着一本本装订成册的报纸,赏心悦目,惊心动魄。记得2012年记者节前夕,晚报社领导走访几个老读者,我家是其中之一。当我打开壁橱,一摞摞整齐排列的报纸映入眼帘,有的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氧化泛黄。有个领导激动地说,你家收藏的报纸,要比报社的还要全。我对报纸的感情要追溯到中学时代。那时在机关工作的父亲隔三差五会带上一份或几份报纸回来,有《淄博日报》《人民日报》。有些内容我读了后觉得很有价值,就剪下来,按照体裁分门别类、做成剪报。至今我的剪报里还有多位记者写的文章,比如邹青山的《是人塑造了神》、周雁羽的《好人的眼睛》等。 
 在做成剪报之前,我会把报纸按照时间顺序装订成册,反复读过多遍之后才开始动剪子剪贴。记得多年前有个要好的同事不解地问我:真不明白,你既然都要剪下来,为什么还要装订起来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她:比如说,人死如灯灭,人死后都要火化了,为什么家属还要求梳洗换衣、整理遗容呢?同事听了大笑,直言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但是在我看来,一份报纸,从采编到印刷再到投递到读者手中,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如果一份报纸注定要被剪得七零八落,那么在此之前有必要保存其完整性,给予它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后来,随着九三年晚报创刊,九九年鲁中生活日报创刊(后更名为《鲁中晨报》),再加上已经订阅多年的《淄博声屏报》,家里的报纸就更多了。我逐渐不再做剪报了,有那么几年,还会在装订好的报脊上,用钢笔描上日期,便于查找。我的脑海中,一直都留存着2008年的夏天记忆。那一年,我家拿到了新房钥匙。虽然确定一年后才搬家,但我还是利用一点点的业余时间,在酷暑的七月,顶着炎炎烈日,如同蚂蚁搬家、燕子筑巢一般,骑着自行车来回20里,往返于和平小区和世纪花园之间,把一册册、一本本的报纸完好无缺地搬到新家。爱人劝我,等搬家时找人一起搬过去就行。我拒绝了,这一本本报纸,我曾多少次翻开在雨后宁静的窗前,捧读在无眠的枕边,断不掉,舍不得,离不了,我生怕搬家时会丢失任何一本。 记得有一次,我抱着一摞报纸捆扎在自行车后座时,一位邻居大爷看到了,热心地打招呼说,卖破烂啊。我忍住笑,嘴上应着:是啊,卖破烂。心里却在说,这些破烂可都是金不换。2013年10月左右,晨报推出了一个收藏栏目。我家里有一枚不多见的二角硬币,于是就打电话毛遂自荐。不几天,该报记者崔冬云老师来到我家。她采访完毕后,出门时无意中看到门口鞋柜上的几本报纸。职业的敏感素养,她停下来,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然后重新放下采访包,说,这才是新闻。当她看到壁橱里面的报纸时,惊叹不已。
 几天后,我家的报纸和那枚二角硬币,先后登上了报纸。有个朋友看到后打电话祝贺说:你收藏报纸坚持这么多年,真是不简单。我认真地纠正她:发自内心的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是快乐的,好比父母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说,自己多年来坚持爱自己的孩子。这个朋友来过我家,也看到过我家的报纸。她感慨地说,你真是个有心人啊,如果报纸真有灵性地话,一定会庆幸遇到了你这样的读者,幸运地在你这里安家落户。30年订报、读报、藏报,我见证了报纸高光时刻的辉煌与如今日暮西山的衰落。纸媒红火时期,有时一天报纸就多达十几张,我就从每月装订一次改成每周装订一回,一年52个星期,一年下来就是52本。现在,报纸张数普遍缩水,周七刊减为周六刊。慢慢地,我这个老读者也不再订报了,曾经一份报纸翻来覆去捧读一两个小时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偶尔翻看过去的报纸,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有记者说,现在的媒体已不是履行新闻报道职能,而是履行宣传职能,规定只能宣传正面消息,造成媒体的千篇一律。既然这样,那每年再花钱订报就可有可无了,因为从手机上就能看到国内外大小新闻。再就是,爱人孩子早已对这些旧报纸颇有微词。已有的旧报纸我会继续保留着,但不会再接纳新报纸的加入了。
 有人说,记者这个职业,笔下有人命关天,笔下有财产万千,笔下有是非曲直,笔下有毁誉忠奸。这几年,每到年终岁尾,朋友圈里都会看到一家又一家的报纸停刊,再也不见。万事万物皆有定理,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存在的。也许报纸终有一天会消亡,但是新闻记者这个职业不会消失。就象是褚老师在随笔集《我,其实还想进步》里说的那样:不管报纸死掉还是电视死掉,新闻总需要人写,优质的原创内容永远是有需求的。在无法言说的年代,新闻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记录,能如实记录当下发生的事情才是最有分量的文字。“脚下沾有多少泥土,心底就藏着多少真情”。这是新闻记者的荣耀,更是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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