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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情思，清水溪 文/郑世进 孩童时代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那些闪烁着纯真异彩的儿时记忆，像缠绕不清的梦，伴随着人生跨入青年、壮年直至老年。我现在已属古稀之年，有幸曾游历过名山大川，在惊叹天下之奇的同时，更被强烈引发的是我对故乡的一座小山、一条小溪的深深眷恋：啊，故乡的小山，故乡的小溪，常常浮现在于脑海，愈远、愈真、愈美。
现清水溪步道 我的故乡重庆南岸区清水溪，在南山山脉的山坳中。郁郁青青的山峦环抱着古朴小镇，一条清澈的小溪穿镇而过，一路飞珠溅玉，跃出“一碗水”峡口，穿过“莲花山”，在“龙门浩”汇入浩浩长江，给小镇平添几分灵气，小镇也因此得名“清水溪”。 我家住在清水溪正街4号邮局宿舍，门前有一株参天黄葛古树。小溪的源头就在我家后面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灰石溶洞里，泉水顺着洞口汩汩不断地涌出，终年不息。 洞口有一人多高，从洞口攀附凸凹不平的洞壁搜寻进去，最多可以深入十米左右，再往里，洞更矮更窄，蜿蜒曲折，下面是哗哗流水，无法继续前行了。有人曾捉来几只鸭子赶进洞里，然后在洞外鸣放鞭炮。鸭子受惊，直往洞里钻。几天以后，但见有鸭毛随溪水流出，却始终未见鸭子出来。传说洞中有大蟒蛇。我家邻居许婆婆曾亲口告诉我们，一天中午时分，她到洞口洗衣服，一抬头，但见一条大蛇缠绕在洞口上方的黄葛树上，吓得她紧闭双眼，口中直念“阿弥陀佛”，缓缓起身，离开洞口返家。因此，人们都称此洞为“龙洞”。 从泉眼顺流而下一里多路，两旁都是商铺和住家，多座房屋横溪而建，溪水从屋下缓缓流淌。清水溪，溪水清澈透明，可见鱼虾在水中漫游。寒冬，泉水热气蒸腾；炎夏，泉水清凉怡人。据《巴县志》记载，清水溪发源于崇文乡北端之的木腊槽，流入龙门乡境，横贯觉林寺，再流二里许，经“皓月桥”汇入长江。清水溪的水甘冽纯净，一千年前的隋朝，当地人用这溪水制作脂粉，质量相当好。地方官用以进贡，供皇帝后宫之用，故名“贡粉”，又称“江州堕林粉”。近代重庆名人杨庶堪(1881-1942)，有诗云： 清水溪 树杪山腰瀑布悬， 杖藜来此听鸣泉。 名园花木堪消忧， 直到斜阳起乱蝉。 小镇北面有座小山，山上劲松苍翠，有两栋西式别墅隐于松林中，人们称为“法国山”。一条灰白色的小路顺山顶蜿蜒而下。春天，五颜六色的野花撒在小道两旁，成片的樱桃树开满白色花朵，恰似山腰漂浮的朵朵白云。松林苍翠，百花争艳，错落杂呈，景色分外迷人。
现法国山一隅 遇到下太阳雨(又出太阳又下雨)的时节，我和小伙伴就挎上篮子，拿着小竹棍儿，到山上采蘑菇。我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鹿，在树林中跳跃奔跑。欢笑声惊飞林间小鸟。在松林中采“松树菌”，到青杠林中捡“青堂菇”。我最喜欢的是“刷把菌”。用竹棍儿拨开齐腰深的茅草丛，只见一蓬蓬密密麻麻像白玉般豆芽一样嫩葱葱的，就是“刷把菌”。“刷把菌”是菌类上品，用其炖汤，其味鲜美无比，远胜鸡汤、鱼翅之类。 樱桃熟了，我们快乐的日子开始了。那满山遍野碧绿色的樱桃树叶下面，是一串串玛瑙一样晶莹红透欲滴的樱桃，品种有大红袍、小红袍、歪嘴桃。其中，数“歪嘴桃”个大味美，成群的乌鸦麻雀也来享受美餐。这时节，我的小学同学刘显才，就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吃樱桃。我们的吃法很特别，是爬到樱桃树上，躺在树丫上，用嘴去咬下那大而熟透的果实。记得有一次，为了吃到那颗特大的红樱桃，我爬到树梢，压断了树枝，摔到了地上。虽然屁股有点儿痛，嘴里还是美滋滋的，享受着樱桃的可口香甜。 冬天来了，山下的“谢家花园”有成片的腊梅，梅花含苞欲放，香气袭人。这时，父亲会带上他的箫，背着旅行用的帆布收折椅，牵着两个小妹妹，我们兄弟在前头开路，来到梅林丛中。爸爸先吹一曲《梅花三弄》，然后将口袋里不多的花生米喂到妹妹们的口中……那飘渺在梅花丛中婉转悠扬的箫声，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仿佛是父亲在倾述着他的人生。 儿时的我，常常在院坝仰望着山顶的别墅遐想，此山为何称“法国山”？此屋以前是何人所居？长大后，有幸阅读到郭沫若的《洪波曲》文集，其中记述：抗日战争时期，他由市中区渡长江到南岸龙门浩，乘滑竿经莲花山，攀“一碗水”，到清水溪法国山上，拜访法国驻华大使央克列维奇，此别墅是为躲日机轰炸而建。郭沫若在文中叙述旅途见闻，对清水溪镇有简略的描述。
现法国山入口 时间进到1958年，“大跃进”的号角惊醒了宁静的小镇。据说上级领导为了粮食增产“超纲要”，要大兴水利工程，决定在清水溪小镇出口的山谷修建堤坝，建成能蓄万顷碧波的“共青湖”水库。紧接着，动员小镇居民全体搬迁。父老们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可爱的家园。旗帜飞扬，锣鼓喧天，“民兵团”的造湖大军开来了，“百日建成共青湖”的口号通过扩音器响彻云天。 小镇消失了，水坝建成了，却始终未见万顷碧波的湖水荡漾，只见一潭死水似农家堰塘。究竟是何原因呢？当时谁也未说出个所以然。紧接着，是连续三年的“困难时期”。此湖也未能抗击旱灾，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瞬间，几十年匆匆而过。故地重游，拜访当年曾参加造湖的老人，据他讲，共青湖不能蓄水，是因为清水溪镇的地表下面有通“阴河”(地下河)的“硝洞”，湖中只要蓄水到一定高度，水对地表的压力增大，湖水就通过地下河流走了，因而始终不能按规划蓄满水。而“硝洞”究竟在水下哪些地方？有多少？就无从知晓了。
加勒比海水世界大门
加勒比海水世界内景 而今时代变迁，改革开放之风劲吹，开发商寻找商机，在此地开发房产，并配套建成了“加勒比海水世界”，夏季是孩子们纳凉玩水的好去处，已成旅游景点矣。 往事如浮云，宁静质朴的故乡清水溪镇已经消失。然而，在故土度过的愉快童年已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时时萦绕我心，是那样的纯真甜美，永远永远难以忘怀！ 写于2023年8月
作者近照及简介： 郑世进，生于1940年代，长安公司(原江陵机器厂)退休员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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