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的人生之——童年记忆

 麻寮向氏 2023-09-10
张家界荷花机场

我看了不少传记,都是名人,诸如政治家、作家、王侯将相等等。而普通人,草根,流浪汉这些社会底层如同残花败柳,任由风吹雨打日月轮转,春来冬去留不下一丝痕迹。似乎他们不曾来过,无名无姓,泥沙灰尘一般卑微渺小,我深深的不以为然。一位出生在荒芜而贫瘠的山区农民,祖先十八代刀耕火种,走的最远的路,是通往百里开外的卫城和县城的那条茶马古道。他们步行那么远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送茶叶去卖,换盐巴回来;一个是去给土司或王族卖命,血染沙场。翻山越涧,鹰旋虎随,不少人消失在这条路上,或掉下悬崖摔死了,或被老虎豹子吃掉了,或被别人谋财害命了。

追溯家族史,我的祖先属于南蛮之一的武陵蛮的其中一个部族——演化为今天的土家族。三国时期部族游离于孙吴蜀汉之间,当地唐氏族谱记载有投诚诸葛武侯的文字。元朝时期设靖安宣抚司,封靖安侯,辖地在今湖北鹤峰县南部五峰县西部地区,与容美宣慰司、麻寮宣抚司交界。元末天下动荡,容美土司势力日益强大,趁机劫掠四方,靖安宣抚司与麻寮宣抚司被迫南迁,于今天的湖北鹤峰县走马镇花桥村安营扎寨。朱元璋定鼎中原,常遇春率大军进驻枝江威慑西南蛮族,湘西北土司相继归顺,纳土归附大明王朝。大明王朝建立卫所制度,魏国公徐达请旨设麻寮巡防守御千户所,赐丹书铁券,世代承袭,与国同休,设四厅十隘,土官正千户一员,副千户五员,把总、正副百户共计三十二员,土兵一千二百名。大明卫所制度,土官不支俸,土兵不给饷,屯田垦荒,自给自足,永驻土汉边塞。明朝推行这个卫所制度,虽然给朝廷减轻了负担,却也种下了祸根。我研究发现,明朝的灭亡,根本正是卫所制度。到明朝后期,军事方面弱不禁风,我们从漫长而艰辛的嘉靖抗倭战争就能深刻体会到。对付几股几百名最多千多名的倭寇流贼,居然动用了国家南方的全部军事力量,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浴血奋战。所谓庞大的国家军队,其实就是一帮民工而已,其战斗力不堪入目。

大清入关,朝廷依大明旧制安抚,一直延续到大清雍正十三年朝廷施行改土归流政策,裁撤麻寮所。改土归流后,族人安插在当地,仍然有世袭名号,给予一定特殊优待。

湘鄂西山区地处中国之中,云蒸霞蔚,奇峰峻岭,溪流纵横,关隘重重,山中有山,峰回路转,俨然入眼皆美景,歇足是桃源。但土地贫瘠,出产以木材药材茶叶为主,虽五谷杂粮桑麻豆荞一应俱全,南北作物落地生根,可惜产量不高,收获欠丰。先民开荒造田,修桥拓路,男耕女织,远离尘嚣,几千年繁衍生息,倒也能自给自足。如今科技文明进步迅速,社会面貌日新月异,差距越拉越大,深山僻地之处,犹在晚清之时。

———前记。

  一个人呱呱落地,第一眼看到的亲人,是伟大的妈妈 ——

愿我苦难的妈妈和苦命的奶奶在天堂一切安好。

  公元一九七一年隆冬,我出生于湘鄂交界的一个小山村。一条大河穿村而过,河边全是水田,水田上边全是山。说它小,是因为村子就百多户五百来人口,山村名副其实,大山下面是小山,一山挨着一山。村子当年叫做九岭生产大队,以小溪为分界线,分成六个生产小组。农家稀稀落落,零零散散,这边山湾湾三两户,那边山坡坡一两户。

  随着一条小溪蜿蜒而上,时而左右穿插时而攀缘时而跳跃,这段路严格来说不是路,走的次数多了,就成了路,行程大约五里。如果抬头仰望,只能看到巴掌宽一片狭长的天空。走到一处小瀑布,转向一旁从悬崖峭壁的缝隙之间爬至半山腰,此时山势略缓,视野开阔,再走两里羊肠小道,看见一个兀立高耸、黑黢黢貌似雷峰塔的大石桩,就到了我家了。

  房子是一个茅草棚,用几根木条搭建。木条东头放在一块两米多高的大石头上,形成一面天然墙壁,西头连接木头人字架,四周用竹片、木板做成篱笆墙和进出的门。房顶上是厚厚的茅草,茅草自下而上一排排一层层压上去,用蔑条扎紧,房子就这样做好了。我依稀记得,白天晚上都有光线从篱笆墙缝隙里照进来,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大概是在摇篮里拘束的时间太长罢,我三岁才能一摇一晃地学着走路,那样子像笨笨的母鸡一样可笑。外婆送给我一个银制长命锁,天天挂在脖子上,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时候长命锁叮叮当当地响,籍此奶奶可以时刻监察到我的动向,及时阻止我爬到火塘或门外去。母亲坐完月子就参加集体劳动去了,由奶奶在家一边劳动一边照护我。奶奶从小眼睛有毛病,整天手里拄着一根细木棍,白天看事物朦朦胧胧,天黑后就完全是个瞎子。奶奶虽然残疾,也要劳动,在家里给集体推磨子,磨玉米,磨荞麦。奶奶一生几乎都在和石磨打交道,在黑暗中摸索度过。我父母每天要出工挣工分,天刚亮出去,天黑回来,忙的脚不沾地,又累又饿。晚上点煤油灯的时候也很少,在那个物资奇缺、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的年代,点煤油灯是很奢侈的事情。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却很少见面,总感觉父母有些陌生。

  因为眼睛看不清,奶奶喂我吃东西的方法就很特别,先把食物嚼烂,再嘴对嘴喂给我,从婴儿一直喂到我能独立吃饭。后来我的弟弟妹妹,婴儿时期也是奶奶一个一个的这样带大。瞎子奶奶,既是我们的奶奶,也是我们的娘,在她的精心照护下,我们兄妹都健康的活了下来,无灾无难。我的同龄人,因为环境恶劣,父母没有时间看管,落下残疾的不少,不是摔伤就是烫伤。

    两岁多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下大雨暴雨的时候,茅棚四处漏水,找个不漏水的藏身处很难,奶奶忙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把盆盆罐罐找出来放在床顶上、木箱子上,还要留意我悄悄爬出去。如果连续下雨一两天,房子后面就有一股碗口粗细的水从泉眼喷出来,从房子中间慢慢淌成一条小溪,我就在屋子里像一只大青蛙爬来爬去玩水。茅棚前面不到两米远,就是丈许高的一条用石头堆砌起来的陡坎,我摔下去几次,幸好没有大碍,只是吓得奶奶心惊肉跳,一个劲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三岁以后会走路了,再也没摔下去过,却经常调皮捣蛋吃完饭把饭碗扔下去,于是我的饭碗就换成摔不破的搪瓷碗,没几天就不是搪瓷碗了,成了一个铁皮壳壳。

    我四岁多的五月份,家里喜添新丁,我有了一个弟弟。此时家里条件有所改善,搭了一座三居室的新茅棚,比原先的茅棚面积大了一倍,墙壁不是篱笆了,全是松香味很浓的大松木板,地面也用黄泥巴铺地,敲打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还添置了木柜子木箱子木桌子木椅子等家具。妈妈因劳累导致身体虚弱,坐月子胃口也不好,常常讨厌荤腥,奶奶给妈妈补身体炖的一些鸡鸭鱼肉鸡蛋多半都让我吃了。弟弟满月后母亲要出工了,奶奶一下子要照看两个孙儿已无能为力,外婆又(我们那儿叫外婆为“嘎嘎”,我不知这俩字怎么写,还是称外婆吧)给我家送好吃的来,妈妈就和外婆商量,决定让我去外婆家住几个月,到年底再接回来。

  去外婆家有三十多里山路,我自己走一段,走不动了妈妈就背着我走一段,走了多半天。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兴奋莫名,遇到大石头要去踩一脚,看见大树要去爬一爬,碰到一洼水也要去打几棍子。据外婆说小时候的我憨憨傻傻,不哭不闹,喜欢闷头玩脚趾头、抓小虫子,喜欢拿一根小棍子搅尿桶,一天要搅几次,喊也喊不回来。(那时候农村每家每户后门边都放着一两个尿桶,把尿液收集起来,兑了水给菜地施肥)外婆说的那些事我倒是不记得了。而我自己的记忆里是胆小,各种的害怕,怕牛,怕狗,怕蛇,怕火,怕高,怕鬼,怕狼外婆,怕熊瞎子,怕摔跤,这都是奶奶天天嘴里喋喋不休灌输的成果。

  在外婆家几个月的日子里,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外婆寻找我时嘶哑的吼叫:你这个孙猴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嘎嘎带外孙是鸡母娘带鸭儿!我问外婆:“鸡母娘带鸭儿莫非带不好么?”外婆告诉我,鸡母娘把鸭儿带大了,鸭儿就玩水去了,就把鸡母娘忘了。我就说,鸭儿玩鸭儿的,就让它去玩呗,鸡母娘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外婆大怒。

外婆家有一栋未完工的二层吊脚楼,依山而建。房子四周无墙,二层楼面上随便铺上木板,堆放一些农具和破铜烂铁等杂物,我常借助那堆杂物爬上房梁架玩耍。有一次爬的太远,隔在架子中间左右上下爬不动了,急得哇哇大哭。看到我那可笑又可气的狼狈样发狠道:

“就不接你下来,让你吃不成晚饭,让你就在上面睡觉,让你调皮个够!”

说罢竟真的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爬吊脚楼了。

吊脚楼底层关了一头大黄牛,牛鼻孔穿一条用什么树根做成的木棍儿,木棍儿一头有个大疙瘩,另一头有个小木栓,系着比指头粗的棕绳。这头大黄牛脾气相当暴躁,鼓瞪着一双闪着凶光的大眼珠子,如有人靠近它,就扑哧扑哧喷粗气,低着头使劲摇晃两个尖尖的角,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大黄牛只听我外公的话,村里其他人不能使唤它,驾驭它,村里就把它交给外公看管饲养使唤,后来分田到户,也就卖把它给了外公。

我试图和大黄牛做朋友,尝试接近它,抱来一些稻草菜叶诱惑它,但是它一点也不买我的帐。不过去的次数多了,慢慢的大黄牛少了敌意,趁喂草料的时候偶尔可以摸摸它的鼻子,也安静了许多。有一日我爬上栏杆解开了它的绳子,只见这庞然大物活动活动脖子竟然一跃而起,跳出两米左右高的围栏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我呆在那里傻傻的愣了半天没回过劲。外公找了两天才把它从山上领回来,围栏也加高了,牛绳子也栓到了我够不着的地方,不过我一直没承认牛绳子是我解的,外公外婆也毫无办法,只是严重怀疑是我干的好事,却又找不到把柄修理我。我也知道兹事体大,关系到我屁股的安危,咬死不知道。我猜想多年以后,他们还在讨论这个事情:牛绳子是如何弄开的?牛栏门确定没有开过,(我那年纪打不开)两米高的围栏,牛是怎么出去的?永远是一个未解之谜。

几个月过去,我成长速度挺快,可以单独去两里外与外婆村里一帮熊孩子厮混了,也很少听到外婆啰啰嗦嗦了,即使每天浑身带着一斤泥巴回来,外婆也只是在给我洗澡的时候象征性的打几下屁股。转眼腊月二十几,妈妈过来接我回家,直说我长的比猪还快,背不动了。

第二年春天,白天趁奶奶不注意,我就偷偷溜到小溪里翻石头捉螃蟹,抓各种虫子;晚上和邻家孩子一起玩躲猫猫跳圈圈丢沙包游戏,玩的昏天黑地不亦乐乎。方圆一平方公里,我能黑灯瞎火闭着眼睛走回家,哪里有个坑哪里有个坎哪里有个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晃五岁了,开春父母就着急了,听他们商量怎么解决我的问题,总不能又送去外婆家吧?吃也把外婆家吃穷了!思来想去决定让我去上学,读书去,让老师管着。于是给我买了个帆布书包,上面有八个鲜红的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然,这些字是我后来才认识的。妈妈领着我去报名,开始老师是拒绝的,说我太小了,过两年再启蒙也不迟,再说那么远的路程,五岁的小不点既受不了也不安全。妈妈和老师谈了很久,说了很多家庭实际情况,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等等,总之好说歹说老师才勉强同意了。

我家距离村小学十二里路,下山六里,走田埂道六里,要过五条小溪一个木桥,所谓木桥,就几颗杉树条绑几根木棍子而已。奶奶天不亮就起床给我做点吃的,一般都是头天晚饭多做一些故意剩下来给我做猪油炒饭,偶尔能吃到蛋炒饭,然后往书包里放个饭团或者熟红薯,我吃完饭刚好天亮,撒丫子就往学校跑,迟到半个小时或一节课是常事,所以站在教室外面听讲也是常事。老师也很无奈,罚吧,于心不忍,不罚吧,就没有了纪律,所以多多少少必须要意思一下,以儆效尤。如此在一年级班上胡混了一学期,学校、家长,我,都感觉太勉为其难,第二学期就没去。

再一次上学,就报名去了中心完小,距离也差不多,因为邻居孩子也在中心完小上学的缘故,来回有个伙伴。印象最深刻的是教室的墙壁右两边挂着硕大的几张胡子遮住了半截脸的外国人图像,他们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左边挂着毛泽东、华国锋、朱德、周恩来。前面是老师的讲台,墙上挂着一张木制大黑板,大黑板上边是几排红色大字标语: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英明领袖华主席万岁!紧跟党中央,紧跟华主席,为建设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

上课了,教室里庄严肃穆,显得很压抑,四十多个娃儿鸦雀无声。班主任老师姓李,约莫五十来岁,又瘦又矮,瘦骨嶙峋,头上剩下几根稀疏的头发,白多黑少,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下巴尖长,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声音嘶哑而尖细,唾沫横飞,又常常哮喘咳嗽连连,像一个痨病鬼。听他上课可受罪了,四十五分钟都在杂音中度过,特别是他的咳嗽哮喘声,由高到低抑扬顿挫,生怕他一口气没缓过来一命呜呼。音乐课王老师很年轻漂亮,二十几岁,新婚燕尔,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妻子。她不怎么笑,板着脸,很高傲的样子,但是她唱歌很好听。数学老师姓刘,正值壮年,神采奕奕,留着三七分发型,头发往前额右边弯过去时形成帽沿状,打上摩丝发胶,油光闪亮。他上课不拘言笑,比较轻松,又不怒自威,课堂上有调皮孩子让他不高兴了,会重重的哼一声以示警告。

读完二年级,开学又转回到村小学,具体原因我不记得了。放学了,走走停停玩玩闹闹,到家天已经黑了很久,天气晴朗可以打着火把回家。火把制作很简单,路边随手捡来一些干燥的竹片树皮树枝茅草等等杂七杂八裹在一起点着火,经验多了,做火把的技术日臻完美,不起明火又不容易灭掉,那是最高级了,一个小火把能走几里路。遇到下雨天,小雨倒也不怕,冒雨赶路,下大雨暴雨路边同宗叔伯家会安顿照护,吃饭烤衣服睡觉。

到了八九岁读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有了一整套的上学宝典,并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书包里面除了课本作业本和文具,必备火柴、盐巴、辣椒末。山路边的孔洞、大石头淋不着雨水的地方,藏着红薯、马铃薯、玉米棒子,肚子饿了,见啥吃啥,有啥吃啥。放学回家,走到藏食物的地方,于路边找几块石头围起来做一个小火塘,捡来干树枝草杆儿松针点着火,一会儿就把预备的食物烤熟了,半生不熟也吃得津津有味。看着天黑了下来,一边吃一边往家跑。老远看到那座温馨的茅屋就走几步喊一声奶奶,奶奶听到孙儿的呼唤,就把饭菜从锅里拿出来,跨进门像饿狼一般风卷残云,不管是大米饭还是玉米饭,或是马铃薯红薯饭,白菜萝卜黄瓜南瓜,菜汤都不剩半滴,那架势再吃一顿也不会饱。这时家里已经很热闹了,我相继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小妹妹。妈妈因为经常下雨天出工劳动,身体落下了病,成了药罐子;残疾奶奶操持着家务,还要照顾我妈妈和几个孙儿;父亲常年外出赚钱过年过节才会回来。家庭境遇每况日下,其实已经破产了,除了茅屋和几个生命,家里一无所有,缺吃少穿,勉勉强强东拼西凑维持着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我吃早饭将饭桌擦干净,把煤油灯从灶台上拿下来放在饭桌上,开始写作业,没有很珍贵,我要尽快把作业写完,然后洗澡睡觉。奶奶做好饭添上满满的一大锅洗澡水,用一个木制盆子安排几个孙儿轮流洗澡。我的作业写完,就是最后一个洗澡了,不会浪费时间,每天如此,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周日我可以帮忙做点事情了,打猪草,捡柴火,跟着妈妈打理菜地,种各种应季蔬菜,粮食不够多种瓜菜。当季瓜菜吃不完就切成细条晒干储存,豆角类(豆角很多种,长的短的宽的青的紫的)辣椒类葫瓜类萝卜类,每个品种不一样,都是晒干菜的上等品。青菜类可以做腌菜做酸菜,很多做法。厨房里几排大大小小的陶罐,干菜腌菜酸菜都放在陶罐里面。

小孩子娱乐方面有打陀螺,跳田字格,爬树,跳田坎,叠纸飞机,叠纸船,在小溪沟里摸小鱼儿等等。我最喜欢打陀螺。去山上找一颗粗细合适的硬质杂木树,截取最满意的一小段拿回来,用柴刀慢慢削,慢慢磨,专心致志废寝忘食,力求完美无瑕,要争取比同伴们的陀螺好,旋转的时间长。每当天气晴朗的中午,伙伴们在操场上挥舞着麻绳鞭子欢快地抽打自制的陀螺,猛地抽几鞭停下,欣赏陀螺飞速旋转,看着陀螺旋转逐渐慢下来,摇晃着快要倒下之际,再上去狠狠抽几下。 

  小学五年级,我开始在学校寄宿,寄宿的原因也是家里孩子多,照顾不过来。每周六回家,洗衣服,缝缝补补,礼拜天下午带上一周口粮和辣椒酱之类去学校。那时候卫生差,头上衣服上很多虱子,床上有跳蚤,课外活动和娱乐全没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找虱子,掐虱子产的卵。有一段时间爆发流行性疥疮,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手指缝,脚趾缝,会阴部感染最为严重,抓出血仍然奇痒难忍。老师学生感染率十之八九,成了全民疾病。老师一边讲课一边抓痒痒,学生一边听课一边抓痒痒,斯文全无,大概持续了一年多才慢慢缓解。更悲催的是,我有遗尿症,经常做梦急着到处找厕所,畅快的拉完尿醒来才发现被子湿了一大片,又不敢把被子拿出去晒。只好第二晚睡另一边,然后翻过来睡另一面,如此循环往复。这个症状延续到二十多岁,还偶尔在梦中尿床。

我的班主任老师是民办教师,姓谷,四十多岁胡子拉碴,也在和我们小孩子一样天天读书写作业努力学习,积极备考公办教师。公考前一个月,除了语文数学课谷老师来讲课外,其他课时基本上属于班委会自治状态。我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经常迟到,但学习成绩却不差,一直在一二三名之间,被破格提拔为班级学习委员兼纪律委员,监督同学们的日常学习和课堂作业,每天放学前收集作业本送老师办公室。得到老师的肯定和表扬,我学习更认真了,思想很快成熟起来。

老师既要紧张备考,又要照看班级学生学习,显得力不从心手忙脚乱。一日上午课间休息,我去谷老师宿舍(老师办公室和宿舍就是一间房子)送班级作业,他说你坐下等等,有点事。谷老师找出我的作业本批改完了,说:“不错,不错,你可以帮我批改作业了,下一节课你就在这里帮我批改,我今天有点忙,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接着递给我一只红墨水钢笔,我就坐在老师书桌另一头学着批改作业,对的打 ✓,错的打❌,再评分,学着老师有模有样的在分数下面划两条斜杠,不到一节课时间就批改完了。我把一摞作业本送到老师面前,不安地说:“改完了,不知道行不行?”

谷老师放下手里的书本,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笑了笑说:“想不到这么快就弄完了?”

他把作业本一本一本翻开检查,翻了五六本就停下了,一边“嗯”一边点头,“嗯,行,行,以后我批改你的作业,如果全对,你就帮我批改同学们的作业。”

我觉得光荣极了,比拿了奖状还高兴,读书愈发的专心,做作业更小心谨慎了,时刻警告自己别做错了,别让老师失望。期末考试,我成绩稳稳的拿了第一,获得一只钢笔、两个笔记本的奖励。谷老师鼓励我,只要认真学习,多背书,多做作业,不懂的多问老师,成绩一定会好。并教了很多学习方法,比如循环复习法,提前备课法,他说老师讲课也要提前备课的,老师也要学习的。所以我很在小学五年级就养成了不断复习、多看多背、提前熟悉课本知识的好习惯,即使不听老师讲课,我也能获得不错的学习成绩。

以前是小学五年制义务教育,我读五年级的时候刚好教育改革,实行小学六年制,我于是成为我国第一届六年级学生。

最后编辑于:2023-09-06 21:20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