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期,陪伴中医人成长 I导读:“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在人生之路上,有一位德行高尚的老师在前方引领,是无比幸运幸福的,值此教师节之际,书友会特刊一系列回忆明师的文章,有施今墨老严格全面的教诲,有汪逢春老务实求真的榜样,有吴棹仙老勤朴无私的大爱,有吴少怀老和蔼可亲的教导,有陈鼎三老关于医术与医德的精辟阐述,有程门雪老自承“失手”,不文过饰非,让人敬佩。让我们共同学习和感受大医明师的精神风骨,点燃心灯。(导读/念念) 壹 施今墨(1881~1969),浙江萧山人,原名毓黔,字奖生。十三岁从其舅父李可亭先生学医。成年追随黄兴先生,参与辛亥革命。民国初专业医,素主中西医结合,取长补短,毕生致力于中医之革新。解放后曾受毛主席接见,参加过最高国务会议并任三、四、五届全国政协委员。曾任儿童医院、首都医院、北顾问。 病是活的,多数是复杂而多变的,而且机枢相通,顺逆相从,关系相应,矛盾相对,其间错综曲折,潜晦隐微,古今中外之上工高手,亦时苦未能尽窥其奥。 所以在诊治上,千万要全面精察,苦心探索;灵活运用,谨密掌握;选药准方,选方准病;不可执一药以论方,不可执一方以论病;不可询一家之好而有失,不可肆一派之专而致误。其有厌学图便者,只是习用极少数成方、单方以统治万病,非吾之徒也。 贰 汪逢春(1884-1949),江苏苏州人“北京四大名医”之一。毕生热心于中医教育事业,努力提携后学。一九三八年曾任国医职业公会会长,并筹办《北京医药月刊》;一九四二年在北京创办国药会馆讲习班,为培养中医人材做出了贡献。学术上擅长时令病及胃肠病,对于湿温病亦多有阐发。著作主要有《中医病理学》《泊庐医案》等。
汪逢春先生注重医德,对于同道不贬低、不攻击。尝遇病人经前医治疗不效者,也积极想方设法扭转病势;一旦无望,也不发怨言,不找借口推卸责任。他常说,如怨天尤人,自我吹嘘,等于自我报复,结果必将一败涂地。 他从来不宣传自己,即使《泊庐医案》之刊行,也是“务求其实用,毋事虚饰'。将“普通门诊所录方案之有效者,略分为内、妇,儿三科,简单分类,以便仿阅。” “意在存真,非为立言著说。”他从不登广告。记得曾有一学生登汪先生去某地出诊的广告,他知道后非常恼火,对该生严加申斥,并告之以后绝不可如此。他说,我个人是不主张自我宣传的,至于技术高低,群众会给以正确评价的。 汪先生严格要求学生,虽已考取执照,有的仍不许其挂牌开业,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并嘱其小心从事,遇有疑难多向别人请教,千万不可粗心大意。 定期指导学生,讨论病例,不分中西。在西河沿行医时,每逢月之初一、十五则停诊,讨论病例。凡遇疑难大症,有时也邀著名西医刘士豪、方石珊、汪国桢一起讨论研究,学生们恭听记录。汪先生很能接受新事物,平时妇科会诊常请林巧稚、田凤鸾,皮科请赵炳南,他常说不能抱残守缺,孤陋寡闻。 定期举行同砚小集,地址在椿树三条荀慧生宅。每周三、五讲课,听讲者达二十余人。讲《金匮要略》《温病条辨》及《医案分析》等。他最佩服清·徐灵胎,认为其文笔犀利,脉案清爽,可师可法。 指导学生到西鹤年堂看标本、实习制药过程;到窑台去看锯鹿茸,到天坛复泰参茸庄去看制茸。他常说,自古医药不分,医生必明药物制法,这样才能心中有数。什么叫酒炒当归、吴萸制黄连,前胡为何用麻黄水炙等,明乎此,临证时才能得心应手。 叁 吴棹仙(1892~1976),名显宗,四川巴县人。幼攻四书五经兼习医学。青少年时代曾先后就读于重庆巴县医学堂等学校,深得内江名医王恭甫器重。后从针灸大师许直扔游,得“子午”、“灵龟”针法秘传。先后创办重庆“国医药馆”等,深受医界赞许。建国后,任教于重庆中医进修学校、成都中医学院,出任过重庆市第一、第二中医院院长。为当代知名的经方学家。著有《子午流注说难》《医经生理学》《医经病理学》《灵枢经浅注》等书。
肆 吴少怀(1895~1970),名元鼎,祖籍浙江钱塘(今杭州市)。幼入私塾,攻读经史。二十一岁就学于济南私立大同医院,得名医管竹书指教,学医六年,二十六岁开始行医。解放前,曾任山东省立救济院施诊所义务医生;解放后,历任济南市医务进修学校中医学部副主任,济南市立第一医院中医科主任,济南市立中医院院长。对脾胃学说有较深的造诣,在此基础上提出“胆胃证治”的理论,补前人之未备。著有《吴少怀验方集》、《胆胃证治》、《吴少怀医案》等。
伍 陈鼎三(1874~1960),字宗锜,四川乐山人。十五岁从文学医,后拜师于邑之宿医陈颖川。陈老潜心岐黄,嗜书如命,不仅能背诵四大经典著作原文(其中《内经》是重要篇章),且能背诵一些名家的注释;博览群书,兼收并蓄,虽特别推崇仲景学说,亦喜用汉以后医家的独特经验。 临证识精胆大,刻意求工,以救治伤寒坏证、逆证名噪遐迩。壮年以后,热心于医学教育,诲人不倦,培养和造就了一批具有真才实学的地方名医。著有《医学探源》六卷(郭老沫若亲笔署面),《中国医学常识》,《心腹诸痛论》、《柴胡集解》等。
先师(陈鼎三)高尚的医德更为人所称道,他一生尘视名利,疏于家务,唯孜孜不倦地治病、读书、育人。虽至八十高龄,犹出诊奔忙,有求必应,从不计较报酬之多寡。每至贫家,往往不收诊费,且常备方药相赠。 先师之子,已退休的老中医陈鸣锵先生,讲到其父有两认真和两不认真: 读书看病最认真。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要有空就看书,真可谓嗜书如命,直至年逾八旬,虽视力极差,犹手不释卷。只是临终前两年,因双目失明,始无可奈何放下书本。对于诊费的多少有无,对于饮食的好坏和家务事情,最不认真,从不过问。 先师一生,最痛恨那些只顾渔利的药商和江湖骗子,讨厌那些术士们唯以脉诊是重,并以此呓人。他精于脉诊,颇有造诣,但仍然坚持望、闻、问、切的程序,并特别注意问诊,把切诊放在最后。 他常叹息不少人把切诊仅理解为切脉。先师每用食指摸舌苔之燥润涩滑,以补其望诊之不足;并爱用手摸皮肤之厚薄粗细,尺肤冷热,虚里盛衰;按胸腹也是他常用的切诊方式。 他尝打趣说:“心肝脾肺肾,到处无人问;心肝脾肺贤,到处卖银元。”意在批评江湖术士欺诈病家,以及一些医生医疗道德之不高。因此,每到一处诊病,总念念不忘宣传卫生知识,普及医学道理。 他在《中国医学常识·自序》上写道:“须使人人皆有医学之常识,庶几积极可以保持人生健康,消极可以恢复病后安全。”他一生为普及医学知识做了大量的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他接受新鲜事物很快,如一九五二年乐山地区开始打预防针,很多群众不接受,他带头注射,用行动进行宣传,在群众中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先师一生非常注重医德,认为医德与医术都关系到治疗的质量和效果,就二者的关系而言,应当是以德统才方为良医。 他非常赞同清代名医吴鞠通的一句话:“天下万事,莫不成于才,莫不统于德。无才固不足以成德,无德以统才。则才为跋扈之才,实足以败,断无可成。”他认为这句话十分精辟地阐明了医术与医德之间的关系。 每遇重危疾病,先师常引孙思邈的话:“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身惜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知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他以此告诫学生和勉励自己。先师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生之中很少坐堂,总以出诊为主,在峨眉山、西康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陆 程门雪(1902~1972),字九如,江西省婺源县人。幼年至上海,学医于安徽省歙县名医汪莲石先生。数年后,汪已年老,遂介绍转拜丁先生为师。时丁初创上海专门学校,程氏以优异成绩为该校第一届毕业生,并为丁先生学说的传人。 丁先生殁后,改名为私立上海中医学院,程留任为教务长,兼任教职及广益中医院医务主任,约四、五年后离去,自设诊所于上海西门路。解放后,历任上海市卫生局顾问、上海中医学院院长、上海中医学会主任委员等。善治温热时病,用药轻灵。著有《金匮篇解》、《程门雪医案》等。
程氏尝说:“自非十全,岂能无过”(“十全”指治病十不失一,其语见于《素问·示从容论》)。 他每遇未能治好之病,或自认“失手”;或找出某一处的用药失时;或承认是识见不到、胆力不够;或则曾见某书,自己没有经验,未敢遵用,以致延误,甚至还说是读书太少,日后读到,方始知之;有些病是经过苦思冥索,已得头绪,定了治疗方案,却被他医接手,未能施用,终致不治,虽是他人之过,却自认是当面不识,只能成为“事后诸葛亮”。 如是者,每遇一失,总要悒悒不快,咨嗟累日。晚年尝说:“回忆生平'失手'之症,约近百数,从今日水平看来,尚多可治之处。 或则可以找出其不治之原因,以为他处的借鉴;或则找出当时'失手’之处,以资警惕。当陆续写成一书,以示后人。” 他对《寓意草》的长篇大论讥评他人,或表扬自己成为“十全”之医,尝有异议。自己将反其道而行之,名其书曰《失手录》(此书或已写成,或事忙未写?因遭浩劫,至今尚未发现,十分可惜)。 程氏如在他处遇见自己失治过的病人,回来总说自觉脸红,深为内怍;若有以后继续请他治疗者,则又得到宽慰,说是病家原谅他了,为之色然以喜。 笔者当时年轻,对此尚无感触;如今年近七旬,经历渐多,方觉其品质的可贵。像这样一位名医,能够不文过饰非,而自承“失手”,时时追悔,我想这是医生最好的道德。 另外,他改弦换向(他自称是“掉转枪头”,即改变方向)很快,如切诊时两脉已经诊过,有时须再诊一次,或两手同时按脉,以为比较;有时处方已毕,发现扞格,撕去重写;治法温或清,补或泻,复诊时也有时忽然改向。他说仲景书中常有之,我们不必顾忌,须以治好疾病为重。其临证谨慎又如此。 我们知道,一位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即使他是常胜将军,能身上没有一处创痍吗?成为一个名老中医,生平治病,那有不遭蹉跌之事!如果说没有,那是自欺欺人。程氏的可敬,尤在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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