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耘：糖尿病治疗点滴认识

特别致谢：衷心感谢下面介绍的第一个病人对我的信任和他的胆量与执着；以及第二个患者的女儿完整整理出其父亲的治病过程。

一、粗略观察形成的判断

十多年前开始我就陆续观察过四个不同的糖尿病人的情况。我得出的基本结论是：糖尿病属于寒症，尤其是脾胃虚寒。这个结论与我道听途说的一些中医的看法好像不一样。在我的印象里，中医好像认为糖尿病是阴虚，是传统中医中说的“消渴症”。口渴在中医里似乎是阴虚的典型证据。

但是我观察的那四个糖尿病人都明显有寒象。其中一个病人曾经晚饭后胃不舒服，我用热酒给其按摩后，第二天对方告诉我空腹血糖意外地降下来了。因为对方并没有进一步要求，所以我亦没有对其做后续治疗。

二、治疗的第一个糖尿病人：曲径通幽，柳暗花明

1. 第一阶段：身体状况全面改善，但是血糖没有明显下降

2021年夏秋季，一个1971年出生，2010年得糖尿病的男性患者找到我，希望我给他治疗。

当时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些复杂。不仅血糖高，而且小臂与手背有明显的黄疸，脸色黑暗，眼睛干涩，饭后时常有明显的腹胀，舌苔黄腻，中线后部成咖啡色，肝部B超回声不均匀，偶尔出现心慌，手掌小手指下面那一侧有整片凸显的红色，手指关节处的横纹为褐色。

患者发病后一直在服用二甲双胍，并且控制高糖饮食，长期保持较大的运动量（每星期跑四五次五公里，大汗而归）来控制血糖。其早间空腹血糖一直在6.4到7左右的范围内。

我开始开的“药方一”：13味药，略。

这是按照寒湿困脾的主线来治疗的，同时考虑了胆寒与肝郁热。

服药后一两个星期内，黄疸就退了，脸色明显开始好转，在后续近两年的时间里，多日不见他的朋友见面后都说他气色好、人比原来精神许多。

到2022年9月，我感觉他的肝还是问题比较大，就开了下面这个方偶尔让其吃一段。服用的方式是，早上吃前一个方，晚上吃这个治肝的方。一个方还是分两次吃，也就是说两天分别吃完各一付药。这个药到2023年初一共吃过三次，每次十付左右。

“药方二”：8味药，略。

这个方对于他改善肝的功能起到比较明显的效果，眼睛干涩的情况逐步消失，到2023年6月体检时，之前连续两年体检时的B超回声不均匀消失了，肝部所有检查都正常。

上述药都不是连续不断服用，而是吃五天停两天。由于患者时常出差等原因，实际上一直是比吃五天挺两天的节奏还要更为断断续续。

这期间第一个药方有小的调整，但是没有本质变化。为了希望他通过拉肚子把寒排出来，我还试过加入大黄，但是没有效果便马上去掉了。

开始治疗后我就嘱咐其不要再吃生冷寒凉的食品，如啤酒、冷饮、苦瓜、凉拌菜、带硬壳的水产（不包括一般的虾）等类的食物。但是期间他并没有严格做到，其中曾经在出差时吃了两顿小龙虾，明显有不良反应。

治疗一段时间后，虽然其他情况都有明显好转，但是血糖一直没有明显的下降，腹胀依然时常有。我亦很困惑。苦思冥想，认为我对这个病的基本判断以及用药的路数都没有明显问题。降糖效果不明显的原因何在我无法确定。所以到了22年底的时候，我就不想给他继续治疗了。但是患者非常坚持，因此出现了重大转机。我不得不感慨：我们往往难判断被眼前黑暗遮蔽着的，到底依然是黑暗还是光明。

2. 第二阶段：空腹血糖持续稳定在5.4左右

23年元旦到春节期间患者基本没有吃药，并且患了新冠。期间血糖明显上升。我认为新冠就是寒症，加上他吃小龙虾的反应，这些都与我判断糖尿病是寒症相一致。

春节后我们见面，我发现他的气色更好了。他也很奇怪，想了想后说唯一的不同就是春节期间没有锻炼。我原来一直认为他那样大运动量锻炼起到的是不好的作用，这次我再次劝他降低运动量，适可而止，不要每次非要搞得满身大汗。这次他接受了建议，把运动量及频度都降低了。这一点我认为对后来治疗出现新的效果是有正面影响的。

春节期间，我仔细看了一遍常用的500多味中药，决定不再以附子这个作用全身的药为主，而是改用小茴香，整个方改动比较大，集中作用在中下焦。我认为他的问题集中在小肠上，属于小肠虚寒。但是传统的中医好像几乎没有谈小肠寒的，提到小肠都讲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肠与心脏互为表里，而心脏为火，所以认为小肠不会受寒？其实心脏自己都会受寒，心肌炎以及青壮年的心梗，大都是因为寒入心脏所致。就如何治疗小肠寒的问题，我还特地去请教了一位科班出身的、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任教的中医博士。

正月十五之后开始用这个方，他的腹胀明显好转。这段时间好像没有检测血糖的变化。

然后到了四月，因为治疗一个严重胆囊炎病人，我查到了胰脏、胆、小肠与胃的连接关系（见图一）。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有一个错误的认识，误以为胆与胰脏是连接在胃上。看到胆与胰脏一起连接在小肠上，我终于想通了这个病人出现的一系列问题的内在逻辑了。

图一 胃、小肠、胆与胰脏的连接关系

这个病是因不当饮食（持续过量生冷寒凉），而导致胃寒，进而影响脾，然后向下导致小肠寒，又从小肠传到胰腺与胆。由于胆汁排泄不畅，而引起肝郁热（这种胆寒引发的情况很容易被误判为胆有湿热）。这就是他患病的因果链。由于这个因果链比较长，所以不容易追寻完整。看资料还有的病人出现肾寒，那应该也是从脾胃传过去的，而不是什么肾寒型糖尿病。糖尿病的核心应该就是胰脏受寒，导致功能异常。而胰脏与小肠及胆直接相连，小肠是人的吸收器官，所以治疗应该从小肠入手，以这三个器官为核心。

找到了这个因果链后，我继续寻找更加有效的作用于小肠进而作用胰脏的药。从中药的归经上我没有找到我觉得更有效的药。后来突然想到，小肠是吸收器官，所有药物都通过它吸收，对它都有作用。从这个思路我想到了丁香。这个药我原来只用于治妇科霉菌（特别有效）,我的感觉它可能比小茴香更好。

随后在前面那个药方中我将小茴香替换成了丁香，果然出现了非常好的效果。

“药方三”：12味药，略。

服后病人排气非常明显，腹胀现象继续大幅减轻，并且在第三天出现腹泻，深层的寒邪终于被药逼出来了。由于很快有了明显的反应，患者便测了血糖，发现吃这个药两三天后，其早晨空腹血糖稳定在5.4左右，在随后不吃药期间也是如此。

在开始使用这个药方的时候，我查了二甲双胍的药理，发现它本质上是抑制生命活动的，因此从中医的角度看其药性属寒凉，与我开的药的作用是相反的。不知道前期血糖一直看不到明显变化是否与同时在服用这个药有些关系。病人是否停掉这个药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只能告诉他这个药的不良作用，供其参考。

三、治疗的第二个糖尿病人：照方抓药，立竿见影

在2023年6月，治疗第一个糖尿病人取得明显效果后，碰巧曾经患妇科病走投无路、在2007年要求我用中药给其治病的我治疗过的第一个病人，听说我治疗糖尿病的情况，希望我把药方给她父亲用。他父亲已经77岁，20年前患糖尿病，后来治好了，近年又出问题。因为病人在外地，我就没有问诊，直接把药方给了对方，告诉对方如果没有效果就算了。我在一个月多月后才知道这个病人胆也出过问题，做了切除手术，并且这次血糖上来也是在患新冠后。

结果病人吃了药后马上就有明显的反应。后来我根据对这个病的理解疾患者的情况而对药方做了小的调整。下面是病人的女儿整理的为期一个月、吃20付药的治疗情况。

-------患者背景情况介绍-------

男性 ，现年（2023年）77岁，饮食喜食肉类，甜食，睡眠好，性格乐观开朗。

20年前发现糖尿病，空腹血糖16，吃二甲双胍控糖多年，并严格控制摄入饮食，但效果不大，空腹血糖一直在16-18之间，不能太累或者太热，否则空腹血糖会升到18-20。

2006年遇到一位神通术士，认为患者不是典型性糖尿病，而是肝肾不和引起的单纯性高血糖。治疗三次之后，患者血糖恢复正常，之后不再吃二甲双胍。此后患者一直控制饮食，很注意晚餐摄入量和尽量少吃患者极爱的甜食和肉类；每日步行。每隔15天检测一次空腹血糖，一直控制在5-6之间。

2013年胆囊炎手术，因医院耽误，开腹两次。术后很快恢复，平时控制晚餐摄入量和甜食摄入量。2018年发现高血压，血压最高170。患者吃降压药和不吃降压药血压情况都差不多，于是终止西药降压药，用中成药“桂枝茯苓丸”，血压降低，半年后血压维持正常水平。

2022年9月因所居住城市封控，社区发放免费糖饼，月饼等食物，患者为了不浪费食物，一直吃发放的糖饼和月饼。12月中下旬，感染新冠，随后血压，血糖持续升高，空腹血糖主要在8-10的区间内，餐后2小时血糖主要在11-14的区间内，血压160-170。患者体质原因，吃西药的常规降压和降糖药对血压和血糖的影响都不大，因此只吃了蜂胶蜂王浆等保健品，血压得到控制，高压在130出头，但血糖一直没有改善。

2023年6月2日，和谢博士聊天了解到谢博士研究出对中年糖尿病人颇有成效的药方，遂也想给77岁的老人试一下。

“药方三”：12味药，略。

使用方法：药先泡不少于半小时，然后煮开小火维持开十五分钟关火，关火前五分钟下砂仁，关火时下肉桂，静置20分钟，将药倒出分两次早晚饭后热服。放水量以煮好后能倒出一斤药汤为准。

用药前患者指标：2023.6.3. 空腹“血糖7.5 餐后血糖10.4

-------以下是服药记录-------

吃药时间：2023.6.5-2022.6.9  5天

用药：开始吃谢博士治疗糖尿病的基础方5付，并遵谢博士医嘱，每天用12克红参泡水喝。

药后反应：

1. 吃药后，下午和傍晚排气增加，很臭。

2. 吃药第二天傍晚，拉肚子，18，20，21点共三次，大便稀。拉肚子之后并没有无力或者肚痛的感觉。

3. 患者自述吃药后，夜晚睡眠多梦，但白天并没有因此觉得没精神。

4. 吃药前白天基本没有小便，夜晚小便2-4次；吃药后白天有小便，夜晚起夜仅一次。

用药后指标：

1. 6.11，空腹血糖6.4  餐后2小时血糖9.7

2. 6.10，糖化血红蛋白百分比：6.27%，超标

吃药时间：2023.6.11-2022.6.15  5天

用药：6.11的基础方5付

药后反应：

1. 排气和上一次5副差不多，集中在下午，量大，并且臭。

2. 舌苔白腻减轻，齿痕减轻。

用药后指标：

1. 6.16，第一个方10副药结束 空腹血糖6.8 

吃药时间：2023.6.19-2022.6.23  5天

用药：第二个药方，“药方四”：12味药，略

制附子先小火煮开15分钟，然后按照基础方方法熬药。

药后反应：

1. 患者自述排气量大，体内气体非常凶猛的排出。

2. 感觉轻脚快手。

3. 舌苔白腻持续减轻。

用药后指标：

1. 6.24，空腹血糖7.1 ，餐后2小时血糖7.1

吃药时间：2023.6.28-2022.7.2  5天

用药：第三个药方，“药方五”：“药方四” 川穹9克

药后反应：

1. 自述排气没有第一副药多。

2. 7月2号傍晚饭后散步，拉肚子，便稀，但无肚子疼等不适感。

3. 晚上睡眠梦多。

4. 第三副药开始，晚上10点没有饥饿感，不需要补充任何零食。此前每天晚上10点左右感觉肚饿，需要吃一点坚果等食物才能入睡。

用药后指标：

1. 7.4.空腹血糖6.9 

2. 7.7.空腹血糖7.1  餐后2小时血糖7.9；糖化血红蛋白百分比：5.42%， 👍正常

3. 7.8. 空腹血糖6.1

4. 7.9.空腹血糖6.1

总结：

患者吃了谢博士治疗糖尿病的中药方之后，血糖明显下降，糖化血红蛋白比例回到正常范围内，个人非常满意。吃药期间也没有任何不适，夜尿减少、晚上的饥饿感消失，高压从130出头降到了120左右，也比原来稳定，这些是意外收获。

-------服药记录结束-------

这两个病人主要相同之处有两点，一个是都胆有问题，另外就是新冠都导致其血糖上升。

三、个人的看法

1. 此病为寒症，因持续超量生冷寒凉饮食而起。从脾胃到小肠，最终伤害到胆/胰脏，有一条较长的致病因果链，虽然这个链条中未必所有部位都会有明显的病变反应。具体反应会因人而异。

2. 胰脏可能属于“中焦”的最“深”处，以至于传统中医对它没有描述。因为“深”，所以它的致病因果链长，药不容易触达，损伤不易表现出来，一旦发现受损已不容易完全恢复。

3. 治此病应该从小肠入手，核心为胰脏、小肠与胆。

4. 即使血糖正常后，病人也必须尽量不要吃生冷寒凉的食物，避免各种寒邪侵扰。

5. 此病为寒邪长期驻中焦而成，故寒湿、气滞、血瘀、阳虚常常同时存在，需要综合性处理。

6. 因胆寒带来的胆汁排泄不畅可能导致肝郁热，二甲双胍也会加剧肝脏的问题。

7. 小肠寒可能反过来影响心脏。

8. 长期中焦寒可能侵入下焦，导致肾阳受损及其它问题。

9. 传统中医并没有描述所有的人体器官，此时就不应该简单地、甚至是牵强附会地根据传统中医的脏腑经络关系来分析病因。器官之间的生理连接也是彼此相互影响的重要途经，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对中医有看法，一个原因就是认为中医不重视解剖学。诊病不必拘泥于中医或西医，双方正确的认知都应该采用。

10. 有人会说自己也大量吃生冷寒凉的，怎么没有得糖尿病，或者虽然得了糖尿病但是胃并没有觉得不好？那是因为每个人生来的禀赋不同，同样的外邪，引发的问题表现会不同而已。我曾经遇到一个一生都喜欢吃生冷寒凉食物的人，五脏六腑一直挺好，到了70多的时候，突然爆发血液病，寒入骨髓，不日即亡。

11. 用大强度运动来控制血糖，对身体是有害的。运动要适量，不幸的是，许多人对于自己的劳累程度没有正确的感受，过度劳累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