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坐在海岸边的阴凉处的草坪下吹海风，小徐带着珠珠去踩海浪，我怕晒，躲在一边。另一边，母亲在不远处的小广场上听人唱歌。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一起旅游的共同经历。时值暑期，婆婆回去老家休息一阵子，母亲来帮忙带珠珠。她上一次来是珠珠两岁左右，有一天下班回家，她笑呵呵的告诉我，带孩子出去一条马路之隔的小学，还去了人家班级门口，那些小朋友看见珠珠惊喜又惊讶的全都围上来，摸摸她的头，又拉着她的手不停的问：“这是哪里来的小朋友，几岁了呀，怎么这么可爱？”我同样充满震惊，但脸上表现的是平静，我满是不解的问：“你怎么把她带去学校了啊？”母亲也解释不出所以然来，我没有责怪什么，只当是她与孩子为数不多的新奇的体验，如同她与我们一起去海边。
黄昏，炙热渐渐散去，我们一起脱下鞋，踩着温热而细腻的沙子奔向大海，一起开心拍照，我给她拍视频，配上音乐，上传至她的抖音账号。教她操作流程，怎么拍照片制作视频好看，她很快学会，却在插入歌曲时犯了难，最后她笑着说，你帮我弄吧。我配了一首张雨生的《大海》做成视频，她反复观看多遍。游人纷纷涌进大海，沙滩上人不太多，她牵着珠珠走在前面。我看着她因日渐操劳而不再如年轻时美丽的身姿变得沉重且踉跄，走路右腿总要拐一下，那是腰椎病严重造成的后果，劝说她，不行就去手术，她不肯，担心手术风险与后遗症。
在一日又一日忍耐中，逐渐习以为常与病痛相处。我因此认识到年龄一大，对生活做出许多妥协与忍让的背后是底气的丧失，当下生出的愧疚感立即将我包围，但在脸上表现出的依然是平静。母亲的神情是开心的，她很少出来旅游，常年在妻子，女儿，母亲，媳妇，工作的身份中变幻，以维持外界的评判和期待，无法做自己，尽管如此，她也没有任何牢骚。只不过长年累月的劳累使得她做事容易急，我亦理解，因为事情太多多到做不完的时候，人没有办法开心，也无法放松。暮色降临，海滩上变得热闹而喧哗，有人在沙滩上搭帐篷，有人在海岸边烧烤，有人在海里游泳，越游越远，渐渐脱离热闹的人群……
小徐与珠珠玩累了，回到车上休息，我沿着海岸线陪母亲散步，路到尽头是一处正在施工维修的路段，似乎是观景平台在加固围栏，道路中间竖起牌子—游人止步。准备原路折返时，母亲表示她看看能不能进去，与工作人员交涉之后，对方表示可以。她对我招手示意，我便跟了上去，一方面觉得母亲胆子大，另一方面又觉得，是否许多看上去的规定与告示只是表明一贯态度，而已。
道路是直通向大海深处，越往里走越觉得遥不可及，四下的海风侵袭着我们，远处亮起星光点点的光芒，景色美轮美奂。慢慢走着，感受与城市不一样的海边夜景。一前一后的我们，拍一些暮色中的照片，无边的黑暗像巨大的网笼罩着我们，想到还没吃晚餐，转身往回走。
单独与母亲一起时，我并没有太多话要讲。与珠珠在一起时也是，她通常话比较多，我也愿意陪她聊。跟朋友在一起时却不这样，甚至相反，或者看对方有没有谈兴。后来在书中看到，好的关系并不是无时无刻不停的表达、输出，可以沉默，无言，默默陪伴对方做点什么感受彼此存在就是一种无形的滋养，是对关系的呵护。或者，有时发给对方的消息没回，不会再发，兴许有人执着，但我很容易掉头，比如看到“游人止步”几个字，一种随缘的心态隐藏其中。从台州回杭州的路上，我对母亲说，春节有空的话带你们一起去北京？婆婆也想去，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我们平时没什么假期。也不想随大流人挤人去景区看人头，但还是想带你们出去看看，走走，给生活留下一些难忘而美好的回忆。
母亲怕花钱，忙摆手说不肯，说出来玩花销高……上一辈父母似乎都这样，作家毛利说，带父母出国旅行，他们宁愿躲在酒店吃泡面也不愿出去消费，害怕花钱。
我现在则更想带一直为家庭操劳的父母、婆婆出去转转，觉得一人吃香喝辣其实也不算什么本事与能耐，有能力让周围爱你的人与你爱的人开心快乐，方是人间另一种别致滋味。近来的晚间一直被忙碌占据。度过第一周的紧张忙乱，开学第二周小孩逐渐适应，除了写作业慢一点，其他方面不断进步，坚持跳绳得到老师的表扬。
自己洗澡吹头发收拾书包整理玩具，自理能力有较大提高，动手能力也不错，周末在家用自己的餐具做早饭（大人在一旁指导），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爬四楼，现在从11楼到1楼已身轻如燕，一溜烟就跑下去了……
但依然害怕老师打电话，毕竟属于班级里最小的梯队中，开学第一天我送她去上学，路上我对她说，今后咱们不和别人比，自己每天比之前有进步就可以。看着她拎着最喜欢也最重的两本书，拿着雨伞，背着沉重书包迈进校门，心中有无限感慨。做母亲心中是否有同样感受吧，孩子终究会长大，每个母亲都尽力而尽责的付出过，她们都很了不起，而回顾母亲如我这般的年纪，是双倍的辛勤与忙碌。
但拥有这样整片的下午，吹吹海风，人群的嬉笑，亲情的链接，孩子的快乐，近在咫尺，焦虑和烦恼海风轻轻一吹就没了，人需要多呆在大自然。或短暂地跑跑步，吹吹风，看看云，谈谈心，让身体放松，让心灵轻盈，亦不枉这美好的人间之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