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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杂陈的看病经历

 唐白甫grpj8q5p 2023-09-12 发布于新疆

五味杂陈的看病经历

郭先珍

秋风送爽,一群人聚在落叶飘金的树下聊天。
“听说某医院院长、主任一锅端了!”
“是啊,连医生护士也都是苍蝇蚊子。灰色收入多得惊人,少则上百万,多则上千万,这帮人医德不咋地。”
有位男士在旁侧一耳朵:“某省的卫健委主任被抓了,有的知名专家、主任跳楼了……。上上下下,搂钱害命!”他举起巴掌,义愤填膺。
一老太太有点唱反调:“也不能医生护士一棍子打吧,都打趴了,医院还办吗?谁敢生病呢?”
我没参加议论,但五味杂陈的看病经历却在心中翻滚。
2003年到2016年,我和先生经历两次大病,跑了八家大大小小的医院。半夜挂号、电话挂号、托熟人挂号;选主治医生、找知名专家、求收治住院,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心里苦水汪汪。
近日看新闻得知,某三甲医院任命了新院长,看名字是原来的外科主任。哦,太熟悉了,乃至刻骨铭心!

当年我先生确诊为直肠癌中晚期,已签约做手术了。“新院长”突然变卦,要求先做肺部穿刺,因怀疑有阴影。我们征求了不少呼吸科专家的意见,一致认为不仅不需要,而且很危险:肺部血管丰富,极易引起大出血,老年人就完了。我们说明阴影是2003年患肺栓塞留下的,不同意做穿刺。这位“新院长”说,那你们回家等三个月再来。我们哀求:“病人是跟生命赛跑呀!不能拖延。”他不予理睬,我们要求转院,他板起面孔:“三甲转三甲,不符合道理!”  这期间数次求他批准转院,他通知门卫,不让我们进他的住院部楼。我们绝望了!
“新院长”把个人的权威看得比患者的生命重要,他的仁心、医德去哪儿了?尽管今日升迁,我真为去他那儿看病的患者担忧。
我的先生经历了人间疾病不该有的磨难,半个月里掉了二十斤肉,是我心中永远的痛!那年秋天,先生手术七天后复查,“知名专家”检查后,通知护士:伤口已长好,拆线。护士拆线时闻到有臭味,怀疑手术缝线有问题,伤口没长好,又不敢说是事故。
我们回家后,在附近医院换药,医生和护士都说:伤口没长好,肠道粪液外流,造成极大感染。他们不敢换药了,建议找原开刀的医院解决。我们悲痛地扶着病怏怏,寸步难行的先生去找原开刀的“知名专家”。他一看,脸色发白,旁边助手也都慌了,明摆着出事故了,责任难逃!但患者在大医生面前是羔羊啊。

我们要求住院治疗,他们立即脸孔一板,说无床位;我们说转到我家附近的好医院治疗;他们不同意,说不便于指导。逼着我们去该院附近的小社区医院住院,说那里的院长、主任医师都是他的学生。我们去到那社区医院才知道上当了。那里的院长极不耐烦,说:“他们捅的篓子,又往这里塞。”很不高兴地把我们安排在男女不分的大病房里,护士来吊营养针,找不到血管;因为级别低,不少药都缺乏;洗伤口换药的没经过培训。先生说每次换药是他最痛苦的时刻。我流着眼泪看,听先生说:“我宁愿死去也不愿受这苦了。”不到半个月,先生瘦弱得变了个人。我横下一条心,找“知名专家”,必须离开这里,去他所在的顶尖医院治疗、救命!他被我吓坏了,同意马上收治。
就因为他的面子,不实事求是地承担事故,我先生的伤口拖了两年才愈合;而且又挨了一刀,吊了两年粪袋子。这些伤痛大大缩短了先生宝贵的生命,谁之过?!
在苦涩的黄连水中我也尝到过丝丝甜味;在医霾窒息下我也呼吸了微微清新。
2003年的初冬,我的左乳肿胀,渗液。去附近医院外科检查,一位打着哈欠的主任大夫说“雌激素问题,不要大惊小怪。”

一周过去了,冒液更厉害,内衣湿了一大片。我紧张地去该院找另一位女大夫检查。她一看,立即判断:乳头状瘤,较凶险,必须马上去大医院看乳腺专科,越早越好。于是半夜排队,挂了三甲医院知名乳腺专家的号。专家姓徐,是一位近五十岁的女大夫,高高瘦瘦的,很和蔼。她仔细检查,摁压,分析流液的颜色。然后说:是多发乳头状瘤,幸亏早来,剔除干净就没事了。立即开出单子:三天后门诊手术。
第三天,我紧张又满怀希望地来到医院门诊部。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写上主刀专家徐大夫姓名和我的地址,里面放着1000元新票子,坐在门诊部走廊里等徐大夫来上班。徐大夫精神饱满地来了,我见旁边没人,立即迎上去,递给她说:“是感谢信和地址…。”刚说到这儿,她笑着把信封退给我:“我知道你的意思,千万别这样。我会认真做好手术的,放心!”她那高高的身影向手术室走去,接着一位年轻大夫领着几个实习学生也进手术室了。
我躺在手术台上,全身蒙着白单子,只留开刀的左乳部分,无影灯照在上面,暖暖的。因局部麻醉,徐大夫动刀动钳子,指导实习生的情况听得清清楚楚。她说:“这白色的小疙瘩就是瘤,必须从根上挖除干净,否则又会再长,变为恶性的就要切除乳房…。”实习生嗯嗯地应着,我感到她的手如同切豆腐般的轻快。手术完成后,缝了几针,贴上药纱布。徐大夫很高兴,说:“手术成功,下床回家,三天后复查。”前后大约一个多小时,我的所有紧张和焦虑全都抛在手术室的垃圾桶里了。
出手术室后,向在走廊里等我的家人描述手术的全过程。徐大夫出来了,见我还在这里,连忙提醒:“快回家休息,现在是麻醉起作用,麻药醒来,伤口会很痛的。”徐大夫对病人真关心啊。

没想到,十年后,我竟然又去找她了。那是元宵节前,我从某医院照顾先生住院28天刚回家,身体很疲惫,感觉左乳皮肤粗燥,发痒,连忙去某三甲医院外科检查。一位副主任医师粗略地看了一眼左乳,懒洋洋地说:“住院开刀,切除。”这冰刀霜剑的六个字,使我我浑身发凉:“什么病?为什么?”他无精打采地回答:“留着也没用,以免后患。现在春节期间,病房很空,住院、开刀容易。”立即递给我住院单子办手续。
一千个问号在脑子里转得我几乎晕倒。
冷静下来后,先去住院部登记,抢个床位,但不交钱。
回到家里越想越不甘心,决不能糊里糊涂挨一刀,切掉父母给我的器官。我一定要去找乳腺专家徐大夫做检查后再说。
天蒙蒙亮,冒着寒风,赶去排长队,谁知徐大夫的号早挂完了。“唉,救命稻草啊!”我撅着股劲,站在徐大夫诊室门口等她来上班,提出“可怜”的请求。快八点,徐大夫来了,仍然腰杆儿直直地,和蔼地说:“别急,我把前面的病人看完了,给你加个号。”
中午11点,徐大夫仔细给我检查,反复观察,捏摸、摁压,然后做出判断:你的乳房没病!粗燥发痒是皮肤科的病,立即以她的名义开转诊单子,叮嘱我赶在12点前去皮肤科看病。
皮肤科检查后,说是皮炎,开药。我拿着皮肤科的处方去向徐大夫汇报,徐大夫很不满意地说:“哪能不做化验,不确定是'什么皮炎’就开药的。你快去跟他们说,'徐大夫说的,必须化验,确定什么炎症,再开药。’”。皮肤科尊重徐大夫,立即给我做化验,结果是亚急性皮炎,开了20块钱一管药。我热泪盈眶,捧着这小小的一管药,又一次感激医术高明、医德高尚、保我免于切除左乳的白衣天使徐大夫!

在看病中,我还遇到一位视患者为父母官的好医生。
20118月,我左边牙松动,牙龈红肿,发烧,左脸肿得都歪了,痛得通宵无法睡觉。又是凌晨排队挂号,又是去请求加号。已经上午11点半了,才进诊室。王主任医师十分同情地边检查边说:“早该来啊,急性牙髓炎。先治牙髓炎,然后拔除左边坏牙,再镶牙或植牙。”12点了,旁边诊室的都下班了。王大夫和他的团队还在认真地给我洗牙,刮牙,上止痛消炎药,拍牙片。渐渐地,牙不怎么疼了,左脸也觉得清凉了。王大夫开处方,叮嘱回家服药,一周后无需挂号直接来看病。这时已是下午1点了,看着那桌上送来的一叠盒饭,十分感动地表达谢意:“您那么多病人,还给我加号,中午都没休息了,真不知如何谢谢您!”王大夫微笑着说:“阿姨,您和病人找我看病是看得起我。应该是我们医生谢谢患者的信赖。”
医生感谢患者,这不是梦呓吧?不是!王大夫和他的团队真真实实就在我的面前,至今仍那么清晰。
在近二十年的医院出入中,我见到的远不止这些。以致深切痛恶“草菅人命”的庸医,更敬重“杏林春暖”的良医。我清醒看到,要扳倒压在百姓头上的医疗大山,绝不是几个普通医生的问题,彻底改革积重难返的医疗体制才是根本!

作者简介:郭先珍,女,湖南湘潭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教授,多年来从事现代 汉语词汇语法学研究,共发表论文26篇,出版著作21部(含独著、主编、合著)。退休后学习文学创作,曾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过多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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