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夏夜安静宁和,凉风拂面吹来,虫鸣唧唧,草叶颤动,流萤飞舞,繁星闪烁,我们早早冲过凉,出来纳凉。 小小的我躺在竹床上,手摇蒲扇驱赶蚊虫,爹安坐在椅子上喝茶。 身后的大门半合半张,从里面漏出一抹暗黄的光亮,像是给黑夜撕了一个小口,里面盛满了温馨。 娘操着锅铲在土灶忙个不停,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阵阵炒熟的南瓜子香味飘然而至,弥漫在静谧的夜空中。 刚出锅的南瓜子酥脆香甜,酥脆得入口即化,还能唇齿留香。 儿时的我却很难品尝出其美味来。我不会嗑南瓜子,指甲壳短,剥瓜壳使不上劲,无法让壳肉完全分离,只好直接将南瓜子丢入口中,胡乱地嚼着,吃到最后也索然无味,匆匆吞咽下肚了事。 爹和娘在一旁嗑得正起劲,看到一脸懊丧的我,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教我如何嗑南瓜子。 我们的欢声笑语和着晚风,从农家小院深处荡漾开来。 记忆里,每到盛夏时节,等南瓜成熟了,娘便把沉甸甸的它们从田边地头背回来,堆放在家中角落里。 要吃南瓜时,娘用菜刀把它对半剖开,用手抠出丝丝缕缕连着瓜籽的鲜红色的瓤,摘下滑滑的瓜子,放在筲箕里。 淡黄色的南瓜子圆滚滚的,用清水淘洗,它们喜欢从指缝中溜走,娘告诉我,“沉入水中的才是好南瓜籽,和做人一个道理,要做'实心人’”。 娘一遍遍认真淘洗,直到南瓜籽上全没了瓤,才将它们搁在窗台上暴晒。 一连在火红的太阳下晒上好几天,南瓜籽才变得干薄轻盈,还略带一丝清苦味。 娘匀出一部分南瓜籽,装进密封的布口袋,说是要留种,其余的是给我们的小零嘴。 一个老南瓜里能抠出的瓜子不多,一碗南瓜子也得剖好几个老南瓜才能积攒到。 娘一点点积攒这些南瓜籽,等能凑成一碗后才开始炒南瓜子。 炒南瓜子时,娘先把锅烧热,放入瓜子,用文火不停地翻炒,瓜子随着锅铲上下滚动,慢慢变了颜色,听到锅里有噼里啪啦的爆皮声响起,遂放盐,继续翻炒,炒至瓜子皮呈焦黄色,立即起锅。 待南瓜子稍稍冷却后,娘才端给我们享用。 炒好的南瓜子自带瓜香,很有嚼劲,得趁热吃,放久了会变得绵软。 常吃南瓜子,慢慢地,我终于能灵活自如地嗑南瓜子了,也能品尝出南瓜子的甘香和美妙了。 我还越磕越上瘾,一把南瓜子嗑下来,嘴里盈满了瓜仁的清香。 每次离开家时,娘像变魔法似的从柜子里掏出一包炒好的南瓜子,塞到我那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里。 这些南瓜子个头均匀,颗颗饱满,香脆易嗑,回味悠长。 我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南瓜子是多么来之不易!娘舍不得吃,它们是娘一日日里精挑细选默默积攒而来的。 一粒粒南瓜子里,都藏着娘对我的爱啊!它们陪伴我走过一程程山水,让我倍感温暖不孤单。 (已载9月13日《德州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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