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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庶民旧事儿之——怪客事件

 新用户2420aRkV 2023-09-12

黟县古,古得按照明清时候的户籍类别,将人群分成两类,称为客汉、户汉。黟县小,小得只要是“客汉”来到“县街”,人们一打眼便可以将其辨出。七十年前,黟县街就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史称“怪客事件”。

关于“怪客事件”,新编的《黟县志》是这样记载的:1948年4月,中共皖浙赣前委王虎文(刘晓明)来黟联系工作,被县政府以“怪客”逮捕入狱,黟县解放时获释。如此条目,简明扼要,但具体细节却未曾披露,颇有些耐人寻味。

事件之发端,还得从槐渠下程的程梦余家请客说起。

程梦余,县街乃至全县一位出了名的乡绅。其曾祖程式金,嘉庆庚辰进士,曾任四川盐亭、遂宁、高县等知县,兴设遂宁、华阳、成都书院,为蜀人称颂。其祖父程鸿诏,曾从学于俞正燮、俞正僖、汪文台等名师,博学多才、文武兼备。道光己酉年举人,赴京“正大光明”殿试,获一等第四名,授河北鸡泽县教谕;丁忧居家正值咸同战乱,倡办团练,与太平军在十都石鼓山、九都东文岭、三都章岭等地激战多次,鲜有败绩。先后受邀为曾国藩、李鸿章幕僚,官授按察使、山东补用道员,主纂《安徽通志》。其父亲程寿保,光绪己丑举人,入幕李鸿章府,后以知县保用,再后为徐世昌总文案,民国初回黟县,为《黟县四志》主纂之一。

程梦余可谓是世代官宦之后,他自己在“自传”中写道:“我出生于官僚地主家庭”。其字幼鲁,因排行老三,人称三少爷”或“程三少”。程梦余又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自幼随父出外求学,在东北延吉参加了孙逸仙(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待国民党成立,他却没有加入进去。他公开反对袁世凯复辟,遭到了袁的通缉而四处躲避;民国南北和议告成,被举荐国务院咨议,却又婉拒不就。回到黟县,又奉命组建了国民党黟县党部,却谢绝一切党务工作。“清党”中被人密告通共而被捕,从而引起全城商店罢市、学生罢课,2000多人包围县衙抗议,使得县长连夜仓皇出走。群众则鸣放鞭炮,夹道欢迎他出狱。三少爷为人豪爽,广交朋友,为人正直,同情革命。长期以来,利用自己的特殊(老同盟会员)身份及地方上威望,多次掩护共产党人摆脱国民党的追捕,并提供他们往来活动便利,甚至还参与联络工作。“怪客事件”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没有办成功的个案之一。

在县城里,程三少家业产丰厚、家财殷实是人人皆知的。相传郭门城外六都的三千六百亩良田,他老程家竟占有一半之多呢!他家中每天都要铺桌吃饭,就连厨房里都要铺开圆桌,陌生人进到厨房自舀自吃,那是常有的事儿。那年月,当然也就肥了那些国民党当局的大小官员,他们是经常光顾三少爷家中,借着碰头议事之名,行就“霸王餐”之实。

这一天傍晚,县国民党部书记长汪珩之、行动队长吴仰陶等人正在三少家,借以商讨助选国大代表之事而喝酒,正觥筹交错间,大门外进来了一位“生客”。只见他一手提着两包“果子”,一手拿着一封信跨进门来,当看见大厅上满堂宾客,其间还有着国民党军服的,便一时愣住了。这位“生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程三少见了,就忙上前询问何人“生客”一边递过信,一边说是一位叫“庆华”写的信,信中写道有朋友到十都“纸槽”收购“表芯纸”,请三少帮忙(纸槽,位于宏村羊栈岭北麓,时为黄西游击支队活动区域)。程三少看罢信,心里十分清楚,肯定是那边来的人。因为这“庆华”就是余华。余华小名叫“庆瑞”,这里是从小名、大名中各取一字化为“庆华”,而且从信上的字迹,三少也认出确实是余华的亲笔信。可这时候,当着这么多“吃官饭”人的面,三少也不敢当场承认了

余华,即余纪一,黟县人,30年代参加革命,80年代浙江省人大副主任离休。当时,他担任中共皖浙赣前委副书记中共皖浙赣工委代书记,正是国民党屡次想抓却又抓不到的共产党大人物。80年代初,余纪一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在前委成立时,为了开展统战工作,我派从山东解放区来的王虎文刘晓明带着我的密信,由一个挑油的地下交通带他到黟城去找民主人士程梦余联系。由于王虎文缺乏白区工作经验,事先没有打听清楚,就贸然进入程宅。遇上国民党黟县的一批要人正在程家聊天,引起特务的怀疑,跟踪将王逮捕,直至黟城和平解放前夕提前释放政治犯时才获释出狱。

这位“客汉”一到黟县,在麻田街一家房姓的旅馆住下的时候,就早已被特务们盯上了。只不过见他四下在询问程三少的家在哪,才没有抓他。

程梦余后来在回忆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也写道:我心里虽然估计到他可能是余华派来的人,可当着反动派的面,如果承担下来,事情就会更糟。只好推说我不认识写信的人,同时我也不会做生意,无法来补助你。可这个送信的人,却太不机警,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写信的人认识我,过去他经常在我家里玩等等的话。其实,早在他突然出现时,厅堂上的一干人就全都注意他了。汪珩之、吴仰陶见三少爷说不认识他,便伸手将信拿过来看了又看,并和那送信人闲聊起来。眼看很可能就要被识破,程梦余赶忙推说自己要出去打牌,便将大家都支走,送信的“生客”也只好拿了信和果子包离去。

这时,吴仰陶等特务早已在北门桥头埋伏,那位生客一到,便将他逮捕了。第二天,县政府办的《黟报》就刊登了此事,标题为《怪客送礼》。

“怪客”被抓,几乎可以肯定是共产党,如何处理呢?当局有着好几种意见:一、因为涉及到共党上级派来的,县级不便审讯,必须迅速押往上一级。可是这个时候的共产党游击队在周边活动十分活跃,恐怕在半道上便被解救。二、就地处决,以绝后患。但这时舒子敏(共产党游击队)进城又带来了余华的亲笔信,要求三少不论如何要保全“怪客”的生命,同时游击队又通过有关熟人打点了当局其他人。三少提出的是仅凭一封信,不能作为定为死罪的证据。三、还有和事老提出,干脆放了,驱除出境,可当时由于“怪客”事件已经登报,就这么放了,又恐怕上级怪罪下来。主意拿不定,“怪客”便被关起来,搁在一边了。这一搁就是一年。

1949年4月,解放大军打过长江,游击大队包围县城,在与守城之敌谈判和平解放县城时,将立即释放“怪客”作为先决条件之一提出。谈判是通过程三少联络双方进行,自然一切也都安稳平顺,“怪客”也在游击队进城之前回到了队伍中。

事情过去了二十来年,没想到“怪客”事儿却依然在延续

七十年代初的一天,县城的向阳旅社住进了两位外面来的“生客”。一看介绍信,才知道他们是淮南矿务局革委会派来的外调人员。他们来调查的正是当年的“怪客”事儿。三少爷已经是年近九旬的老人,他再一次陈述了当年“怪客事件”的经过,其中重要的一点是,反复强调了当年的“怪客”没有半点变节行为。

再后来,听到的是“怪客”很快就被“解放”,并结合进了班子,继续当了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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