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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板(8)

 金古传奇 2023-09-12 发布于广东

(8)

谁都没想到,钱老板请的那顿饭竟然会成为我们这个“饭醉团伙”的散伙饭。

一个星期后,肥佬被安排去成都出差,我调到江苏做产品售后服务工程师,大概一个月后李埔也分到惠州新工厂做生产主管,连郭腹沉也被其父母召回家相亲去了,只有孤苦伶仃的章慢玉独守大本营。钱老板得知我们孔雀东南飞的消息后,在QQ群里大骂:“你们逃跑了也不给我打声招呼,简直是茅坑里跳远——过分(粪)了!”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的!”我在QQ群的这句话被肥佬他们复制了三次。

谁知过了三个月,我们谁都没有回去。章慢玉和钱老板左等右等,从入夏等到中秋,终于是王八退房——憋不住了,便又在QQ群里骂街:“你们四个是不是约去打麻将了?再不回来我俩就打110报警,说你们去金三角贩毒了!”

问及归期,众说纷纭。

李埔说:“晚秋!”

肥佬说:“秋天不回来!”

我说:“大约在冬季!”

郭腹沉说:“明年今日!”

“个个都给我报歌名,友尽!”钱老板扬言要把我们加入黑名单。

我们几个虽然受到了情感炸弹的威胁,但迫于各种原因仍然无法抽身回去。只有在惠州的李埔,钻了个空子从惠州赶回去陪钱老板过了一个生日。

郭腹沉相亲一相就中,嫁给了村长的儿子,蜜月一过,肚里有货,自然是不出来了。

肥佬在成都混得风生水起,要章慢玉辞了职跟他过日子,章慢玉犹豫不决,最后劳燕分飞,二人从此陌路。

因为江浙客户群特别大,我每天忙得鸡飞狗跳。人家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是每天都要被钟撞得晕头转向鼻青脸肿的和尚。我经常累到怀疑人生,有次坐公交车,屁股刚一落座即秒睡,醒来时已是终点站,牛仔裤的口袋被割破,钱包和手机早已投胎别处。再后来,QQ的群消息我都懒得看了,自然无暇顾及各路神仙的近况。最后我连QQ账号和登录密码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我彻底和亲朋好友失联了。

当我再次回到东莞,已是一年后。厂领导要我去调试总部的一台进口设备,调试完又得立即返回江苏。

回到东莞大本营,见到了章慢玉。章慢玉告诉我,钱老板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今早她去惠州看李埔了,据说两个人准备领结婚证了。我说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嘛!章慢玉狠狠剜了我一眼,骂了句“笨蛋”。我旁顾左右,发现周遭没有其它人,这才确定她骂的是我。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其究竟,章慢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长叹道:“有心栽花花木兰,无心插柳柳下惠!”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胡子相看,否则认不出来。一年不见,章慢玉的文化修养竟然提高如此之快,比肥佬长赘肉的速度还要快,难怪他们要分道扬镳。

时间之箭不声不响无影无踪,但不偏不倚正中肉身力透灵魂。当你感到万箭穿心之时,已是美人白头英雄迟暮,三尺黄土埋半身。一晃十五年光阴就过去了,破鸟铳换成了小钢炮,绿皮火车也升级成了和谐号。

2019年腊月二十四那天,我和妻子从东莞开车回江西老家,因正逢年关春运,一路堵车。好不容易到了韶关,导航提醒前方高速路已经堵了二十多公里,索性下了高速另辟蹊径。

高德导航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很偏僻的乡镇。恰巧那天是集市,我们误入歧途闯入了闹市中心。原本就逼仄狭长的街道,两旁再摆上摊子,中间仅能通过一辆小车。偏偏对面来了好几辆三轮摩托,硬生生地把我截在正中央。

前面的人不让道,我只好叫妻子下车指挥倒车,一把方向没来得及回,车屁股就把一个烧饼摊给撂翻了。守烧饼摊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麻花辫子一甩,赶紧跑进店里去“报案”:“老豆,有人撞了我们的摊!”

烧饼店里出来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无疑是小姑娘的父亲了。说他“面目全非”一点都不为过,他五官扭曲、皮肤大面积受损,很可能是烧伤或被硫酸毁容所致。这个店主二话不说,就把地上的烧饼捡起来,朝我面前晃了晃,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一起二十六个,收你二十五!”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我大脑飞速运转,检索一串串过往的熟人姓名,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对得上号。

“楞着干啥,给钱赶紧走吧,呆会交警来了你就摊上大事了!”烧饼摊店主催促道。

“摊上大事?”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名字来——李埔!

我从车内走出,烧饼摊老板上下仔细打量我半天,张大嘴巴激动地说道:“吴哥,怎么是你?”

“李埔兄!”我连忙跑过去紧紧抓住李埔的手,眼睛瞬间湿润了......

失联十多年的哥们突然相逢,那叫冷灰里面冒出个热豆子———出乎意料。在李埔家吃了午饭,酒过三巡,菜过无味。我开始问及他这些年的经历。李埔告诉我,我离开东莞的第二年春,他所管辖的车间突发大火,身为车间主管的他在组织人员疏散过程中,不幸被火重度烧伤毁容。

“钱老板是因为这样才没给你结婚的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埔眼中噙着泪水,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不跟她结婚的!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就编了个谎言,托我父母告诉她,推说我被火烧死了!”

“那她就没来找你?”我好奇地问道。

“来了,她从东莞赶过来的时候,我已转回老家的医院了!我们从此再没有见面!”李埔黯然神伤。

“老豆,奶奶讲你唔可以饮太多酒哦!”那个扎小辫的小姑娘从厨房跑了出来,把李埔的酒瓶夺了过去。

我妻子听不懂粤语,问我“老豆”是什么意思,我告诉她是父亲的意思。她好奇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李埔不是没老婆吗?怎么又女儿呢?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只是不好开口而已。

李埔似乎读懂了我们的表情,他解释道:“我这闺女叫李来凤,是表姐花了两万多从湖南某超生家庭带出来的,就是考虑到我相貌问题怕娶不到媳妇,所以给我留了个后人。”

 “那你给了你表姐多少钱?”妻子抢话到。

  李埔伸出三个手指:“这个数!三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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