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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笔墨染了一身毛病

 古今笑弹 2023-09-14

  当年读书,不幸选择了中文。师范学校里学中文简直就等于什么都没学,因为读那些文学书完全可以坐在家里。但很多并没有饱读诗书的学子,因为借挂着文学的幌子,舞文弄墨,之乎者也文绉绉,疯疯癫癫的,所以,大学里都管中文系的叫“中文疯子”。学中文的不甘受如此“污蔑”,于是给政治系起名“政治骗子”、数学系的叫“数学呆子”……总之要尽笔墨之能事,方显其学中文的文字底蕴深厚。

  其实,学中文而好舞文弄墨,也在情理之中,否则便是不务正业。每日里浸淫散文小说,难免会陷进去而不能自拔。时间长了,技痒难耐,自然生出些别样的想法。就像女人怀孕,是非要产出点什么不可的。

早年更多的文学爱好者还停留在抽屉文学阶段,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报纸杂志版面任你涂鸦,既然不能入编辑的法眼,文青或文中们也只能自娱自乐,徜徉于文字之中,陶醉在字里行间,常常被自己的文字哄得乐呵呵。

文人的疯癫,还表现在矫情。许是诗词曲赋看得多了,神经也变得如经年的古籍纸质薄脆,碰不得。看月圆思乡,见花落神伤,望风起神游九霄,见雪飘梦断逍遥。或喜或悲,无非都难逃前人笔墨窠臼,换言之,更多的是藏在别人的文字里吊古伤今。其实彼时也许并没有被俗世所撞的疼痛,偏偏会被风景人事累得潸然泪下,不是矫情,能是什么?

  《围城》中方鸿渐的老爹,准备将来写自传,平时处处要留意言行,时刻不忘往自己的日记里填补点内容,以备自传的材料。久之,竟连平时说话做事都要想一想将来要写到自传里,决不能被子孙后代诟病,做事就一定要高调。这是被笔墨所累的典型,换言之是被人过留名给害的,失去了自我,只剩做作。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站着喝酒穿长衫,死要面子活受罪,偷书不叫偷,叫窃。以他的观点,读书人因为沾了笔墨的香气,做啥都应该与众不同,即使偷,也偷得有来道趣,人家那叫“窃”,你竟然说人家那是“偷”,用了如此不雅、如此龌龊的词来形容,简直是侮辱了他读书人的身份。至于技痒难搔,向伙计炫耀“茴”字有几种写法,更见其咬文嚼字的迂腐,也是深受文字的毒害的结果。

       

       某天看张承志的一篇小文,大意是说自己有个朋友写自己在文革时受到的迫害,文字轻描淡写,却透着无限凄楚与苍凉。文人对加之于己身的痛苦常常难以忘怀——当然任何人都难以忘怀——是文人会把痛苦放大,这就加大了那些痛苦带给自己的伤害,就像小孩子哭过之后,回想起先前的委屈,还会不由自主地来一个抽噎一样。能够放大这些痛苦需要依赖文字,所以文人通常会被自己的文字所伤。

文中一句“文人都是被笔墨染了一身毛病”令人豁然开朗,原来我们都是中了毒,这毒竟然就是我们每日里津津乐道的文字。笔墨纸砚的芳香雅致,会堆金砌玉出很多文人雅士,自然也会熏染一批矫情做作的所谓文人。忘了是哪个贤人说的一句话了,“活人读死书,可以把人读死”,读书要读得进去,还要跳得出来,那样自己的文字才会活泼有生气。文字只有发乎情才有生命力,而不是无病呻吟,小病大呻吟,那样可真就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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