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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唐在小说《万物生长》中讲了一件发生在特殊年代的事，让人印象深刻。“家伙使得越朴素的人越是凶残，我见过一个蓄一撇小黑胡子的人，用一个手榴弹把别人的脑浆子敲出来……”我读这段话的时候，既对小黑胡子的凶残感到震惊，又对被敲碎脑壳的人不胜怜悯，还突然对“朴素”二字有了异样的感觉。一说到朴素，人们往往想到艰苦，想到俭朴，继而想到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饭桌上寡淡无味的青菜豆腐，却少有人能够把朴素和凶器联系起来。别的且不说，单是手榴弹也不见得“朴素”，普通人少有见过手榴弹的，不过是荒诞而又混乱的年代“成全”了它所谓的“朴素”罢了。 打打杀杀在武侠的世界里倒是常态。武侠小说塑造的江湖，甭管是大侠还是小喽啰，手里都要有件趁手的家伙。家伙各式各样，华丽的朴素的都有。有人用刀，有人用剑，还有人用黄金做成的笔状暗器。 越是武功弱的人，往往武器也越哗众取宠。《天龙八部》里有个四人小团伙，叫“四大恶人”。其中岳老三使一把鳄鱼剪，打起架来相当夸张。按理说，剪子只该在生活中大显身手，根本就算不得武器，即使算也应该归到“朴素”一流。但是岳老三偏偏把大剪子弄得很夸张，加之打斗时呼喝有声，衬以嘴皮子上的功夫，声势先就夺人，足以唬住不明底细的对手。 《笑傲江湖》里有个厉害角色叫东方不败，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此人练《葵花宝典》练得不爱舞弄刀枪，只喜欢捏了绣花针在闺房里绣花。一枚绣花针使得神出鬼没，刺瞎了前教主任我行的一只眼。用针杀人，除了《红楼梦》里马道婆用来扎宝玉、熙凤的小人，我似乎再没有在别的书或影视剧里看过，当然宫斗剧除外。扎小人属于巫术，不过是把针扎在布做的假人上，跟东方不败用针与高手对决不能同日而语。绣花针已经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家伙了，甚至根本就算不上兵器，东方不败能用它以一敌多还不落下风，可见武功之高。 武侠小说毕竟是成人童话，很多细节不要较真才好。然而一枚最朴素不过的绣花针，只要习得熟练，也可以成为纵横江湖的武器，无意之中印证了“朴素”的本义：“朴为专一，素为纯粹。”一个人如果少一些见异思迁，多一些专注与坚持，少一些私心杂念，多一些清心与率直，这样的人做事不成功都难。庄子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载《今晚报》2021.9.23副刊读吧，署作者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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