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獅子行的那些年（3）      外汇新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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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世界各国纷纷采用浮动汇率，到80年代初期各大銀行已普遍成立外汇交易室（foreign exchange dealing room), 管理銀行外汇风险，為客户提供外汇对冲，及从外汇買賣中赚取交易收入。那时可以说是外汇市場急速发展的黃金时期，外汇交易室如雨后春笋般出现，隨之而来外汇交易员（foreign exchange dealer) 的需求也急剧增加。我也適逢其会在这个大时代加入了獅子行的交易室。

那时獅子行的交易室是怎样的呢？

那时的交易员分為兩种：interbank dealer 同业交易员和corporate dealer 客户交易员。同业交易在獨立交易室，主要负责在同业市场询价，報价和平盘，有坐盘的权限。客户交易员通常是从銀行其他部门抽调，他们负责跟客户联系，有需求便向同业交易员问價。

獅子行的同业交易室当时只有十多人，分為四个队伍，專攻四种主要货币：港元，西德马克，英鎊和日元。每个队伍佔一张trading desk, 有四至八个座位， 队员都坐在一起。

那时没有个人电脑，每人枱上都放置一枱路透社的终端机，显示各货币最新價格和最新的路透新闻。同时也可透过终端机联系世界各地其他交易员做外汇買賣。另外枱上还有専为交易用的电话系统，可以用电话直线跟其他銀行或外汇經纪交易。其他就只有小型计算机和一本筆记本。就是这么简单，跟现在的dealing desk 全放滿各式各样的电腦和先进仪器有天壤之别。

交易室角落放了几台电報机，用来对外发放信息（那时还未有fax和 email) 和联系海外銀行做交易。

那时交易的産品主要是即期外汇（spot foreign exchange), 几乎所有dealer 都是foreign exchange dealer。慢慢產品发展及分工细化之后才出现有逺期外汇交易员（forward FX dealer), 利率市场交易员（money market or interest rate dealer) , 债券交易员（fixed income dealer) 和 衍生産品交易员（derivatives dealer) 等等。

那么当时怎样做外汇交易？

交易分為主动和被动。主动是透过电話，电報机，路透終端机或經紀直缐詢問其他交易員價格，通常得回來的是買賣价（中間差價便是bid offer spread), 然後決定買入，賣出或放棄。

被动是其他交易員从各渠道向我們問價，我們回覆了買賣價后主动权便帰对方决定是否交易。另外是銀行客戶經客戶交易员詢價（但也有个別大客戶可以直接联系同业交易员的）。还有最后一种是在經紀放入買入或賣出的指令，由經紀拙合成交的。

每次買賣成交后，便生成的一个交易盘 trading position, 同业交易员有坐盘的权限，意思是他们可以在权限下自由决定是否立即平盘，或等待較好的时机。

最终目标很簡單，buy low sell high, 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盈利便来了。反之便有虧损，但通常虧损是有限额的，限额到了便要止蝕平盘stop loss。

看似简单，但每当市场波动时以上的活动都是同时发生的。从四方八面来的问價，开價，成交，再向四方八面主动平盘，同一时间电话，电報机，路透终端机，經纪的voice box 响个不停。交易都在極短时间发生的，拿起电话筒说了两个数字，然后一声buy 或sell 便成交了。从不同渠道喊出多个不同的買賣价格，要立即確定那个最高那个最低，保持著头腦清醒然后镇定地做買賣著實是不容易的。不然你可以找几个同伴來試試！

作为外汇新丁， 头几个月是怎么熬过的？

記得第一天上班，第一件事要学習的是计算cross rate。由于那时货币交易都是对美元，所以货币对港元或对另外一种非美元货币的cross rate 便要逐一计算出来。那时没有excel, 每个cross rate 都是人手逐一用计算机算出来的。做完整个cross rate sheet 便交给电報员生成磁带，然后用电報机发送到其他部门或主要客户。另外早上要完成的便是整理之前一个晚上的路透消息和电報，按内容分发给每个dealing desk。

每天早上八时开市（港元市場九時），头几个星期基本上在交易上幫不了忙，工作通常是整理从終端机和电報机打印出來的交易紀录，幫忙统计一下交易数量，纪录在筆记本内，复核一下average cost,breakeven cost, profit and loss 和報一些簡單和少量的价格给客户交易员等等。

头几个星期每天午飯及下午收市后師父和師兄便会輪番授课。全都是口述的，也没有什么参考资料或教科書。首先要搞清楚一些外汇述语，例如：

美元对港元叫“美电”或简称“电” “TT” ，对西德马克叫“马仔” “mark”，对英镑叫“镑”或“cable”, 对日元叫“yen”或“仁仔”

一百万叫“一球”， 十万叫“一隻腳”

老板叫“阿爸”，狮子行叫“阿爺”，狮子行倫敦分行叫“阿倫”，法兰克福分行叫“阿福”，英倫银行叫“阿嫲”，西德中央银行叫“buba”，香港政府叫“政記”

“買””賣”容易混淆，所以買要叫“攞”“要”“掃”或 “mine”; 賣要叫 “沽”“俾”“怼”或“yours”

然后教授的是一些简单的遠期汇率计算，掉期交易，利率市場交易，利率和汇率的相互套利关系基本原理等等。

一个月后基本原理学懂后便开始一些实战經验。第一次在电话上報价牙关打顫，做交易时控制不了声量大叫出來，声綫都变了。報錯价，買賣倒轉，接錯电话，用終端机和电報机交易时打錯价但來不及更改，心急之下便一手拍在𨫡盘上，荧幕上立即打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字母和数字！总之惊险刺激，錯误百岀，洋相出尽。那時每天晚上回家都累得躺在沙發上睡著，晚上做夢都有大叫“mine” “yours” !

尽管当时工作緊张兼压力大，但时间过得充实，而且也有很多輕鬆时刻。交易室內一直本着work hard，play hard 的宗旨，市场波动时当然拼尽，但閒著时也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那时狮子行新总部还在兴建，交易室设在環球大厦，遠离其他部门和大老板。正所谓山高皇帝遠，阿爸也不干涉，交易室内緊张时有如世界大战，但閒来时便恍如游乐場！

几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可以说是苦乐参半。Dealer trainee 是一年的培训计划，上半年在香港接受基本训练，下半年会派到海外培训。

1983年春天，我被迭派到倫敦分行交易室受訓，人生第一次坐上飞机，开展了我人生第一次海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