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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吉庆:赛里木湖之约

 作家荟 2023-09-15 发布于四川

作者:郝吉庆

十月的伊犁已经有了点点寒意,天山脚下的伊犁草原已开始渐渐枯黄,不远处的斜坡上有几只小羊羔在互相滚打。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倒映在清澈的赛里木湖上,不时有几只顽皮的蜻蜓掠过平静的湖面点起一阵阵涟漪。

我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双手轻抚着微黄的绿草凝视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天山。太阳在西边的山后像是被人用绳索套着慢慢的向下拽,随着绳索的拽动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知道我等的人永远也不会出现了,我之所以来这里赴约也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在出差去新疆的火车上认识的一个女孩。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经常出差,火车成了我最亲密的战友,虽然我非常的不喜欢它。或许是领导体恤我的辛苦,也或许是因为我这次路途遥远的缘故,公司领导破例同意我乘坐软卧。也是啊,这次从西安出发去新疆,需要三天两夜的颠簸,要是和以往一样坐硬座的话那就遭老罪了。

我是第三个到软卧包厢的,前面已经来了两位旅客,左边下铺的旅客是一位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看样子不到四十岁,看衣着打扮像是一个做买卖的小老板。右边坐着的是一位身材肥胖的男人,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他的穿着比较有意思,深红色的毛衣冶进裤腰里,把裤子皮带高高的系过肚子,都快系到腋下了,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我进入包厢后把我的行李放好,礼貌性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爬上了我的卧铺。不一会进来一位年轻的女孩,她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三个大男人愣了愣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她的行李不多就一个小包,女孩快速的脱掉鞋子放好后就爬上了自己的铺位。

这时火车缓缓的开动了,我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音乐,下铺的小老板喊我说:“兄弟,反正也没啥事下来打会扑克吧。”

我睁开眼睛向下看去,只见那位小老板拿着一副扑克牌“噼啪”的洗着。 “不了,大哥。我不会。”我微笑的回了句。

“小姑娘,会玩不。”小老板又看向那位女孩。

“我也不会。”那位女孩回了句,又继续低头看她的书。

我扭头看对面的女孩,她手里捧着本著名作家路遥的名著《平凡的世界》,看到书名后我眼睛亮了一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小说,没想到她也喜欢。我想和她聊几句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悻悻的闭嘴了。

这时下面的小老板也躺在了铺上,大声的和他对面的八字胡聊天,不时还发出很大的笑声。我翻过来侧过去也休息不了,只能无奈的开大手机音量看视频。对面的女孩也皱着眉头不时的瞪眼瞄着下铺的那位仁兄,看样子也很无奈。好在那两位大哥聊了会就睡着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我无奈的看向女孩,女孩也同样看着我,我俩对视苦笑了一下。

晚饭时间到了,下铺的那位大哥从包里拿出了一只油乎乎的烧鸡和一瓶白酒,招呼我们下去吃,我俩同时摆手说不用不用。看我两不去那两位大哥就自顾自的对饮了起来。我下了铺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入餐车就餐了。走到门口时只见一个5、6岁的小男孩在奶奶怀里哭着要吃肉肉,孩子的哭声引得餐车里就餐的人们一阵白眼。

我刚想上前安慰安慰孩子,这时我对面的女孩也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两根火腿肠递给孩子,“小朋友,不闹了,姐姐请你吃肉肉。”孩子接过火腿肠不哭了,抽泣的看着女孩。

“谢谢你,闺女。”孩子的奶奶连忙向女孩道谢。女孩笑了笑就向餐车就餐区走来,她看到我也在就径直坐到我对面。“你挺有爱心的啊。”我笑着向女孩打趣。

“没办法,谁让我善良呢。”女孩也同样打趣道。 

“好,为你的善良。这顿饭我请你,如何?”我说着把菜单递给她。

“行吧,挺会把握机会啊你。”女孩也没有客气,接过菜单点了两个菜。

我们边吃边聊,女孩告诉我她叫何文静是新疆伊犁人,这次是去西安探亲,目的地是石河子。

“巧了,我也是去石河子。”我有点欣喜的说。

“真的假的。”文静白了我一眼。

“瞧,火车票。”我把手机递给她看。

“好吧,旅途还有好几天下顿饭我请你。”女孩说。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问文静。

“保密。”文静俏皮的挑了挑眉毛,然后问我;“你做什么的?”

“我们公司在石河子建设兵团有合作项目,总部派我过去对接一下。”我嘴里含着菜含糊不清的说。“对了,你一个女孩子买票时怎么不看,怎么和一帮男人买到一起了。”

“我没买到卧铺票,这张是上车后补的就这么一张,我也很无语。”文静无奈的说。“你们公司在西安哪里?”文静问我。

“在小寨,你亲戚家在西安哪里?”我问。

“在曲江。”

吃完饭后,我俩在餐车的座位上坐了挺长时间,估摸这那两位大哥喝的差不多了才往包厢走去。回到包厢那二位大哥已经休息了,满屋都是烟酒味。我和文静看到这场面顿时都无语了。

“怎么办?”文静无奈的问我。

“还能怎么办,凑合睡吧。”我也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我经常出差包里都备有耳塞,取了一双递给了文静,她感激的朝我笑了笑。伴着大哥们的呼噜声我躺了下去。

睡到半夜时,我睡眼惺忪的看到包厢的门开着文静坐在列车窗前的小板凳上看着窗外。“怎么不睡了?”我也下了床铺走到窗前。

文静连忙抹了抹眼睛,抬头看了看我。用手指了一下包厢说:“太吵了,睡不着。” 

“也是,这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确实折磨人。”我叹了口气。

文静的一双眼睛好像哭过一样红红的,我想问问她又觉的不妥,毕竟刚认识打听别人的私事不好。我俩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飘过的点点灯火。 

“天快亮了,还是睡会吧。”我说。

文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庆幸的是第二天下午那两位大哥到站了,我和文静都松了口气,临下车前那位小老板大哥好像着急找什么东西,他抬头问我说:“兄弟,有没有看到我的钥匙链。”

我说没有,已经坐在下铺的文静也说没有。火车停了下来,小老板不情愿的拎着行李走了下去。几分钟后火车又缓缓开了,这时文静蹲在地上从床角的一个犄角卡拉里钩出了一串钥匙,她得意的对我说:“让他们折磨一路了就当给他点教训。”

我一脸吃惊的看着文静说:“什么情况?”

“他收拾行李时掉在地上了,我顺便给他踢到床下面。了”文静无所谓的说。

我有点惊讶,眼前这和她名字一样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心眼挺硬的。“这样好吗?万一人家有急用呢。”

“那你给他送回去。”文静用手指勾着钥匙挑衅的看着我,这一瞬间突然有两个字闪过我的脑海“社会”。

火车开动后再没有旅客进我们包厢,我俩挺高兴的。吃完晚饭后我们都上了自己的床铺,文静用被子盖着腿斜躺在铺上看书,她上身穿着乳白色的线衣,勾勒出美丽的身材。浓密乌黑的秀发披在肩头,额前的一缕斜刘海时不时的散下来,她用右手优雅的拢在耳后。

我入神的看着文静,像是在欣赏一副唯美的油画,我正心猿意马的看着。“再看就收费了啊。”文静斜瞄了我一眼继续翻着书。

我连忙咳嗽了两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也喜欢这本《平凡的世界》。”

“是啊,看了好几遍了,人只有具备不曲不挠的精神才能从人生的绝境中重生。”文静合上了书本。

“相比于少安来说,我更欣赏孙少平,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条件,但他从来都是直面面对,而且向上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我说。

“嗯,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其实他挺悲催的,他开始对待爱情是自卑的,后来有勇气拥抱爱情时等来的却是噩耗,这一点我挺恨作者路遥的。”文静双臂膀环抱着双膝扭头看着我说。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全书最高明的地方就是田晓霞的死。你看啊,孙少平和田晓霞是两个不同阶层的人,他们俩的结合注定是那个时代所不被允许的,而且前面已经有了孙少安和田润叶,他们就是因为世俗的观念才没有走到一起,如果让少平和晓霞结合的话也是悲剧的开始。作者恰恰用晓霞的死来升华了她和少平的爱情,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让田晓霞在最美好的年纪,带着最纯洁的爱情以一种伟大的方式长眠在江河湖泊中,也使这部巨作提升了更高的文学高度。”我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

文静若有所思的说:“听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就是悲剧的情节让咱们读者很难接受。”

“是啊,但是中国式的爱情都是以悲剧结尾的,你看从沈园重逢空悲切的陆游和唐婉,到一生挚爱却未能相守一生的徐志摩和林微因。从人妖殊途却情义绵绵的许仙和白蛇,到来世化蝶依偎你身旁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哪个不是悲剧?”我看了着文静说。

文静久久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说:“要不咱们也来个'古塔山之约’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说“好呀,约在哪里?”

“就约在我的家乡伊犁的赛里木湖边,但是呢……”文静犹豫了一下又说,“但是咱们不留彼此的联系方式了,就在两年后的今天在赛里木湖边见,怎么样?”

“好。”我坚定的说道。

第二天中午经历了三天两夜终于到乌鲁木齐了,我需要去市里税务局办点其他事,就和文静分开了,她倒了一趟火车回石河子。在乌鲁木齐耽误了一天我也去石河子了,到分公司报到后,我被安排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宾馆。晚上吃完饭我回宾馆休息,在走廊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拐进我隔壁的房间里,我也没多想就回房间了。

晚上10点左右,我床头的电话响了“喂”,我懒散的应到。“你好先生,请问需要服务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嗲声嗲气的声音。

我常年在外出差,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断然拒绝了。电话那头又来了句“先生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来我们房间,就在您隔壁”。我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原来我隔壁是一间按摩房。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下楼吃早餐,刚打开门看到旁边房间也走出来一个人,看清那人的容貌后我惊讶的愣在原地,对方也愣住了。

“文静。”我惊讶叫了她的名字。

文静不好意思的应了,也尴尬的问了句“怎么是你啊。”

“公司安排我住这个宾馆,你也住这吗?”我装着若无其事的说。“不是,我在这上班。”文静仿佛鼓足了勇气说。

“哦,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这是干什么去?”我问。

“我下班了,准备回宿舍。”文静边走边说。

“那我送你吧,反正也没事。”我说。

“好啊,”文静想了想说。

我俩就这么并肩走着,也没什么话说,我不知道文静心里想什么,我心里特别震撼,文静为什么做这个工作。很快到了她们宿舍楼下了,文静说宿舍有姐妹在不方便我上去,我也说公司有事就匆匆离开了,离开前文静要了我的手机号。

我在石河子呆了三天就回西安了,从见了文静后的两天再也没见到她,也没等来她的电话。

回到西安后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把这件事也逐渐淡忘,直到一年后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家睡觉,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喂,还记得我吗?”

“你是?”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赛里木湖之约……”

“你是何文静?”半天才想起来。

“是我,我在西安呢,你呢?”电话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我在……我在乌鲁木齐呢。”我一听是文静又不自然的想到了她的职业,就撒了个慌。

“好吧,那你在那边等着我,我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飞乌鲁木齐。”文静依然咯咯的笑。

“我……”我顿时语塞了。“要不你在西安等我,我这两天就回去了。”我急忙说道。

“不用,你等着我吧。”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了,明天她要真到乌鲁木齐了,我该怎么应对。我现在飞乌鲁木齐?可是新疆石河子的项目已经结束了,西安这边我也走不开。怎么办?

我赶紧给文静打去电话想给她直接了当的说明情况,可打了几次都没人接,我想着等到晚上再打吧,反正她明天才飞呢。

晚上,我给文静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文静的姑姑,她姑姑说文静骑着电动车从小寨回曲江的路上被渣土车撞倒了……

作者简介:郝吉庆,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陕西省蒲城县人,现居住于河北省石家庄市,喜欢跑马拉松,喜欢写作。座右铭是:即使下一秒是死亡,也要享受这一秒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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