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老底子事 忆老底子人 诉老底子情 还说这竹头不会沾臭虫的,骗人的呀! 任炽越 夏日来临之前,石库门天井一隅,总会堆着十几只小櫈子小椅子,这是天井里人们夜里乘风凉的宝贝。其中一只竹椅子最受人欢迎,它长长的靠背,人倚在上面正适意,偶而眯一会,头也有靠的地方。这是宁波老太老家的侄子专门送来孝敬老人家的。后来老太儿子给买了张竹躺椅,这只竹椅子就成了乘凉者的抢手货。 一天夜里,坐在上面打瞌睡的前厢房嫂嫂突然叫了起来,说竹椅子咬人的。她的老公撩起老婆衣衫,悄悄一察看,见白花花的腰围上,留下了几块红红的肿块。躺在躺椅上的宁波老太,睡眼腥松地喃喃道,还说这竹头不会沾臭虫的,骗人的呀! 第二天早上,宁波老太叫孙子将椅子放在天井里的青石板上,扎扎实实地蹾了十几下,顿时几十只臭虫被震落下来,落在地上四处跳窜。围在四周的小鬼头们眼疾脚快,一阵乱踩,将它们全部消灭。 当天晚上,竹椅子又被先入为手的乘凉者占去了。平静了几个礼拜后,一天晚上,坐在上面的新娘子,突然起身,回到了楼上后厢房房间里。不一会,紧跟其后的丈夫下来说,竹椅子又咬人了,老婆大腿上留下一连串红色肿块。宁波老太闻之,不禁在旁哼了几下,这竹椅子害人啊! 第二天,老太孙子一清早又要去蹾竹椅子,老太给了孙子两只竹头筹码,让他去老虎灶泡一铜吊开水。水泡回来后,夹头夹脑朝竹椅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浇了个透,又放在太阳下曝晒了一天,当天夜里,赤膊坐在上面的亭子间爷叔安然无恙,鼾声打得震天响。 过了一个多礼拜,“敌情”又出现了。宁波老太的孙子好好地坐在上面看连环画,突然跳了起来,说阿娘竹椅子又咬人了!宁波老太叹了口气,这打不死的臭虫,还有啥个办法啊? 这时,贴隔壁的眼镜爷叔对老太孙子说,侬明朝去药房里买二瓶敌敌畏,再添支毛笔,我来帮侬治臭虫。第二天上午,孙子将眼镜爷叔要的东西放在他手里,眼镜爷叔又顺手拾起弄堂里的一只破碗,将敌敌畏倒在碗里,用毛笔沾了碗里的液体,顺着竹椅子的缝缝隙隙,一点一点的涂了进去,全部涂遍后,又嘱孙子将竹椅子放在石库门外头弄堂里,实实足足晾了几天。那股敌敌畏药味道散发掉后,竹椅子又回归乘凉行列,坐在上面的人,再也不说竹椅子咬人了。 月斗星移,石库门天井里的乘凉,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眼看白露就要到了。那天夜里,后楼苏北阿姨的大嗓门在夜色中响起,你这个小把戏,这个敌敌畏也敢朝棕棚里涂,臭虫杀死了,棕棚也坏脱了,知道伐?修修要化好几元钱呢!这个月开销又超支了! 原来,小苏北见敌敌畏杀臭虫效果介灵,想想屋里厢棕棚里的臭虫夜夜扰人,就用眼镜爷叔用剩下的敌敌畏,在棕棚四周涂了一下。这下闯禍了,臭虫是杀死了,棕棚上的棕绳也脆脱了,一碰就酥掉。小苏北没料到,吓得脸刷刷白。 宁波老太在竹躺椅上自言自语道,等苏北爷叔撑船回来,小赤佬这顿竹笋拷肉是逃不掉了! 不知什么时候,苏北阿姨的大嗓门消失了。 白露前,小苏北家的棕棚修好了。白露那天,石库门天井的小桌上,不知谁摆上了几只柚子和雪梨,黄澄澄的。俗话说得好“白露身不露”,乘凉大戏的帷幕,从这一天起,渐渐拉上了。 那天,天气晴好,一轮圆月悬在天间,散发着暖色的光。 (图由作者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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