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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正明:长篇杂记《​野草七章》连载(24)

 故人旧事2020 2023-09-15 发布于重庆

 1973年(A)

回家路上
 
公元1973年开始了,快要过春节了,准备回家过年。
余民独自踏上回家的路。别人都调回去了,而自己……哎,管他的哟,家还是要回的。知青?还顾得到要脸吗?
来到了县城,正巧碰上了九哥和蒋匪。
这九哥真不愧高手,在哪里身旁都有女人。他和蒋匪正在公路上,卖力地教一个长相较漂亮的女生学骑自行车,两人累得满头大汗,却乐滋滋的。
这个女生显然是初学,笨拙得很,两个大男人一边一个都掌不住自行车龙头,稍不留神就摔倒在地上了。
余民看到后,就问九哥:“你们这是准备到哪里去哟?”
九哥指着那个女生说:“她也是我们区上杨岗公社的。她现在转队走了,准备回渝州去。蒋匪也回渝州。我还要等几天才走。你一个人要到哪里去吗?”
余民说:“我也正准备回家过春节,就是还没有买到车票。我先过去买车票去了,你们慢慢耍!”
走到车站,运气真好,居然买到了第二天到德洲的车票。
这一年,襄渝铁路贯通了,可以从德州坐火车回渝州了,可以省不少路费。以前还常走南充回去,以后大家基本上就是走德州这边回家了。
巧的是,第二天登上去德州的客车,蒋匪和那个女生也坐的这辆车,于是一同来到了德州。


襄渝线刚开通,每天只有一趟到渝州的车,是试运行。新建的德州火车站离城区很远,好在开通了公交车。
该死的德州公交车站,早上去赶火车的人那么多,它硬是按部就班10分钟才开一班,导致每班车拥挤异常,给“手艺人”提供了“工作”机会,使得多少人在这里损失惨重。
车来了,余民和蒋匪帮助这个女生先上车,她带的行李又多又重,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和行李推上了车,车里挤得水泄不通。
客车终于开动了,售票员开始卖票。才卖了半节车厢,六个解放军有五个发现包遭摸了,气愤不已。余民调侃道:“兵哥哥吔!你们啷个不小心点嘛?”
售票员挤到了余民面前,喊他买票。余民伸手往自己裤兜一摸,顿时笑起来,大声说:“吔!你这些屁眼虫硬是六亲不认嗦?好久落到老子手头你就晓得了!”没办法,只好喊蒋匪先帮忙把车票买了。
这次余民损失够惨重,六七十块钱,30多斤粮票。妈妈的!老子无论如何要弄回来!
说句题外话:人的财运应该也是天注定的吧?敬眼镜那么辛苦勤劳,可他自己供认,最大收获没有超过三十元。余民从以后也开始了操作,但最高也就六十多元。铜豌豆这人命中就该有钱,他最高达一百多!想起都是够刺激的——十几张大团结呀!
而余民所知,最发暴财的,三百多就是两次,而且是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千万别羡慕,这百分之百是要遭背时!
最后,回家的车票,是那个女生帮忙买的。
 
意外巧遇
 
天底下真有那么遇巧的事,不然写书的人怎么会说“无巧不成书”呢?余民刚回到母亲在厂里的女工宿舍家,就碰到黄刚了。
出事那天虽然是夜晚,但由于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亮,所以基本上还是互相看清楚了容貌的。
说起来渝州是一个大城市,可有时候它又显得是那么的小,小得连做梦都不会梦见的人,偏偏就碰上了。俩人相遇的瞬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怔住了。
还是黄刚先回过神来,笑了笑,问道:“你在这里坐啊?”
余民未置可否,将他一拉,说:“走,我们到外面去说!”两人走到旁边的坝子上,余民才问他,“你啷个会在这里哟?”
他说:“我是来看我姐姐的,她就在你们隔壁寝室住。”
余民听他一说,联想到姓名,马上就知道谁是他姐姐了。无事时,他姐姐也常和余民及母亲在一起打牌,她和余民的母亲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余民忙对他说:“你可千万不要给你姐姐讲我的事情哟!”
他笑着说:“我晓得!龟儿子大脚说,你们几个还遭关起的。所以我刚才有点吃惊。”
余民说:“他娃乱说!国庆节我在城里碰到了他,喊他各人去把案销了,他亲口答应了的。现在只是敬眼镜还遭关起的,不晓得他到底去销案没有?你没有受到牵连吧?”
黄刚说:“我只是第二天被喊到公社去问了一下,就没事了!”
余民听了,说:“没受到牵连就好!不然就真是太划不着了!”
最后,黄刚很诚恳地对余民说:“回去后,欢迎你过来耍!”
余民点点头,答应了。
 
再到北碚
 
余民找母亲要了20块钱,到北碚去还了账。在广参和小纠哥家去耍了几天。
他俩兄弟这个家也是够艰难的:上面有个大哥,在旺苍当知青;广参是老二,小纠哥是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亡故,就靠母亲一人在纺织厂工作养家糊口。
这样的家庭,要维持正常的日常生活都是很不容易的了,更何况还有三个在农村上山下乡的知青,你叫他们怎么活?
国光家住他们隔壁。相比之下,国光家条件就好多了:国光和姐姐同时下乡,家中还有两个弟弟;父母亲都在工作,肯定日子好过得多。
奶瓶和丈三也在这里住。他们都是邻居,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友谊应该是比较深厚的吧?
光明住的地方要稍远一些,他那里属另一条街道了。
余民在他们这里耍了几天。
 
和平的家
 
这天,余民和光明等几个人去逛街回来,路过纺织厂门前,正遇到已当了工人的和平下班出来。他热情地邀请大家到他家去耍。
因为快要吃夜饭了,众人都推辞,说是吃了晚饭后再出来耍。
和平热情地挽留下余民,到他家去。他家就在马路对面,离厂非常近,就一条马路之隔。
余民跟着他来到他家。他家的住房条件明显优于其他人,与他摆谈中才知道,这房子是他父亲单位的。他父亲是个老革命,属彭老总的队伍,随贺龙元帅入川,解放渝州后,留在渝州一个建筑公司当了总经理。这房子是建筑公司的家属房。
他是顶替母亲进了纺织厂,母亲就回家操持家务了。老人家非常贤惠,一见来了客人,热情地让坐、端茶递水,倒把余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和平是家里的老大,下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隔不多久,弟弟妹妹放学回家了。他弟弟非常健谈,一见余民就热情地摆谈起来;小妹则到厨房帮妈妈做事去了。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
通过摆谈,余民发觉和平这个弟弟,别看他还在读书,可比他哥哥成熟稳重多了,注定是个做事能成功之人。
日后余民跟和平谈起这事,和平非常不服气地问道:你凭啥子认为我不及弟弟,我干事就不会成功呢?事实胜于雄辨,他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了。
天快黑时,和平的父亲回来了。老爷子圆圆的脸庞,中等个子,结实的身躯,一脸和颜悦色,一点没有当官的架子,令余民一见就觉得很亲切。
饭菜摆上了桌。老爷子拿出一瓶自己的特供酒——泸州老窖(当时市面上买不到),热情地招呼余民:“来、来!我俩叔侄慢慢喝两口!”令惶恐的余民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这也令和平后来一直心中不平,多次对人说:“我老汉明明晓得我要喝酒,他的好酒拿出来居然只是他们两个喝,都不喊我喝一口!硬是想不通!”
老爷子不愧是老革命,当领导的,很建谈。
余民向他请教:当初为什么参加革命的?
他很认真地说:“一开始,只是抱着打小日本、不愿当亡国奴的思想参加队伍的。后来在部队学文化,自己脑子还算灵光,慢慢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当兵的,第一就是要勇敢,不怕死!我听大小子(和平)说起过你,我就喜欢你这种年轻人!敢说敢干!做个男人,没得点这种精神,还叫男人吗?要是你能去当兵,肯定有出息!部队的领导,哪个不喜欢你这种兵哟!我们村子一起参加队伍的二三十人,只有几个活下来了。死了的,光荣了;没死的,接着干!做人就是得这样。怕这怕那、怕死怕活的,活起有啥意思?”
老爷子酒量也很好。60度的泸州老窖,他差不多喝了近半斤,说话还是有条有理的。余民酒量不大,喝了两杯就不敢喝了,怕喝多了出丑。就陪着老爷子闲聊。
几年后,余民回渝州进厂上班才知道,厂里传达室每天收发报刊杂志的向师傅,居然是老爷子的战友,而且是一个村里同时参军的。这也真令人感慨万千哦!
后来听和平说,老爷子是从公司党委书记职位上退休的。要不是彭大将军出了事,他要不是一野的,他肯定不止于此。
人哪,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哦!
 
    
 
余民到刘老二那里去了一趟,才得知他现在是渝州著名大学的校工,是顶替他父亲回来的。而且知道了,他俩能早日解除牢狱之灾,完全是得益于刘老二的姐姐就职于国家外交部。
他姐姐用外交部的公文笺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他妈妈就拿着这封信找到巴山县革委会。县革委的这些土皇帝何时见过国家部级机关的公文哟?再说,当时国家对涉外人员是重点保护的。在他妈妈的强烈要求下,只好立即释放了刘老二。余民是搭上了顺风车,跟着沾了光。
刘老二一出来,就立即办好顶替手续,跟他妈妈一起返回渝州了。
 
也去探监
 
余民回到巴山,去收容所探望敬眼镜。他这时倒好,活得有滋有味的,还居然在里面耍起女朋友来了。这其中的奇妙,可以说一说。
这事还得从那个三寸丁枯树皮——杨管理说起。
武大郎遇上潘金莲,杨管理想追王玉莲(姑且就此名吧)。他自知才疏学浅,竟异想天开,把王玉莲带进收容所,介绍她认识敬眼镜,让她和敬眼镜谈文学、说诗歌、谈天说地。敬眼镜的学识和阅历,很快让王玉莲佩服得五体投地,甘心投怀送抱。杨管理还洋洋自得,认为自己这一招很高明,他哪里知道,王玉莲经常来收容所见他,其实是为了会敬眼镜。
此时,沉浸在甜蜜中的敬眼镜,完全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余民拿了10元钱和10斤粮票给他,并对他说:“还是小心一点好。杨矮子不是个好东西,要防着他一点!”
敬眼镜一副大咧咧的样,说:“你放心!我还玩不过他?”
余民说:“你娃莫要得意过头了,还是小心为妙!”
趁收容人员外出劳动之机,余民见到了老杨,问他有啥需要帮助的?老杨说:“希望帮忙找几斤全国粮票。”正好余民身上有一张5斤的全国粮票,就拿出来加上两块钱,递给他了。
他这人还是守了信用的。和敬眼镜一起出去劳动时,他没跑。
后来听眼镜说:“他最后还是跑了!”
 
尽职尽责
 
回到生产队,正巧一个鸭棚子(放养鸭群的人)住在队上,余民就向鸭棚子买了两百个鸭蛋。他从水田里弄来湿土,倒上盐巴搅匀,将鸭蛋包裹好后,堆在灶台旁边,做成了咸鸭蛋,以备无菜时好拿来下饭。
这天,治保主任告诉余民:“这两天要注意了,下边传来消息,有人在打我们队上下边那片林子的主意!”
余民一听就来劲了:“哪个敢?老子就想找个祭刀头的,巴心不得他龟儿子早点来!”
治保主任说:“白天他们肯定不敢来。我已经听说了,他们是准备今晚上动手。晚上吃了晚饭,我和你一路到下边林子去!”
余民痛快地答应了。
农村的夜饭后,都夜深了。治保主任终于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刀。余民拿过来掂了掂,足有近十斤重。两人摸黑向下边的林子走去。
这里的山林余民太熟悉了。这片林子靠山崖的地方有一个凹坑,一块房檐般的大石正好歪斜靠崖,遮了个密不透风。余民常躲在里面偷懒睡觉。他和治保主任来到这里,也不说话,默默地掏出烟来吸着,静候不速之客到来。
等到后半夜,鸡都叫两遍了,寒气袭人,治保主任轻声对余民说:“算了!可能不会来了。明天我还要出工,我们回去吧!”
余民说:“最危险就是天亮这会儿。你回去吧,我反正没事,等天亮了再回去。”
于是,治保主任静悄悄地离开,留下余民一个人坚守岗位。
第二天夜里,余民告诉治保主任:“你就别去了。白天要出工,晚上熬夜你吃不消。我晚上熬了夜,白天可以补瞌睡。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治保主任不无关切地说:“你一个人不怕啊?”
余民一听,笑了:“我怕?怕啥子?怕人?我巴心不得他多来几个!怕鬼?老子现在本来就是个鬼了,我还想找个女鬼做婆娘呢!”
说得治保主任咧开大嘴笑了,回家去了。
就这样,余民连续去守了五夜。第六天,治保主任告诉余民:不用去守了,那家人不知从哪里买了木材,房子的梁都上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上梁下沟。从此,队上的山林更平静了。
 
重逢
 
在区上赶场,小王约余民到高山公社他的一个好朋友叫“学”的家里去耍。余民答应了,和他一道向高山公社奔去。
到了王真家,余民就向他打听:“'她’回来了吗?”
王真说:“回来了!”
余民就对小王说:“对不起了!我就不陪你过去了。你告诉学,我欢迎他到我那里去耍!”
小王说:“好嘛!我一定告诉他!”就独自去了。
王真就带着余民,向'她’的队上走去。一路上,不时有社员热情地和王真打招呼。
王真这个人,在这个山区影响非常好。他也是由于家庭出身不好,1965年高中毕业后被上山下乡了。他为人诚恳热心,无论新老知青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大家众口一辞,都承认他是个好人。周边的农民也很尊敬他。
他们来到了她的门前。
她刚收工回来,一见余民,白净的脸庞瞬间红云飞腾,连脖颈都红了。她羞涩地轻声说:“你们进屋坐吧!”就转身进里屋去了。
她们这是个套房,进门是厨房兼饭室,比较宽敞,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她们的生活是比较严谨认真的。
余民和王真在饭桌旁坐下。不一会儿,脸上红晕未消的她从里屋出来,面向王真问道:“你们喝不喝茶?我这里有茶叶,给你们泡茶哟!”
王真笑说道:“算了!茶就不泡了,难得麻烦。”
她微笑着说:“不麻烦!反正马上煮饭了,多掺点水,将就也把茶瓶的水装起。”
余民听她这么说,马上接口道:“要得!我来负责烧火。”
说完,起身坐到灶坑前,从身上摸出打火机,熟练地点燃了灶膛里的柴火。她就在灶台前忙碌起来。
这时,她同队那个女生才从里屋出来,坐在桌旁和王真聊天,居然当起客人袖手旁观了,俨然成了余民和她在接待王兄和她一样。妈妈的!

吃过晚饭,王真告辞回队上去了。
她腾出自己的床铺让给余民睡,自己和那个女生挤在了一个床上。
余民这可是第一次睡在女生的床上,你叫他怎么可能入睡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见自己的人就在隔壁床上,看到摸不到,这是个啥子滋味啊?真他妈的受熬煎!
后半夜了,终于听到隔壁床上传来了均匀的打鼾声。她静悄悄地下床了,一具火热的胴体钻进了余民的被窝。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轻点!轻点!千万别把她吵醒了!”
我的个天啊!故事里描写的偷人大概就是这幅场景吧!
匆忙完事了。余民紧紧地抱住她,坚决不放她走。她也就柔顺地依从了,静静地躺在余民的怀里,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余民。两个人都不敢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相互望着。
这他娘的到底算啥子哟?是爱情?还是偷情?
20多岁的年轻男女,干柴遇上了烈火,却不允许燃烧!外国人认为:这是反人性的!国人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合理的!要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要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只有资产阶级才会做这种庸俗的事情!
真不知道,那些高尚的革命的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她告诉余民,她要去出工。
余民不愿意连累她、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只好告辞,进城去了。
 
西瓜来了
 
余民在飞云公社和城里耍了一圈后,回到区上正逢赶场。
在场上,他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同学和邻居,就是已经调回渝州工作了的西瓜。
西瓜告诉余民,他已经来了几天了,找到了余民的住处,今天也是到区上来赶场买东西的。
余民问他准备买啥东西,他顾左右而言他:“买点小东西!这个你就别管了。”说完就去赶场了。
余民心里泛起一丝疑虑:他不在厂里上班,跑到千里之外的我这里来干啥哦?难道他知青没当够,还想来过一下知青瘾?
正在这时,家林兄和庆宏兄也来赶场了。
庆宏兄一见余民,就有些抱怨地说:“你那个妹妹和她那个男朋友有点过分哦!一走到我们那里,就把我们的门撬了。这么多年了,我们的门还从来没被谁撬过!更气人的是,社员喊他莫忙撬,帮他喊我们回来,他竟然说:管不到恁个多,先撬了再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余民忙陪着笑脸说:“对不起两位哥子了!我这个兄弟不懂规矩,撬坏的锁我赔你们!”
庆宏兄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嘛,哪个看到自己的家门被撬了不冒火哟?我当时要不是听他说是你的妹妹,我绝对要让他难看!真的有点气人!”
余民只好再次陪着笑脸道歉,并附合着说:“是气人!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一下他!”并向他们问道,“他们来了几天了?”
庆宏兄说:“今天是第五天了吧!”
余民暗想:来了这么多天了,他未必不回去上班了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去再问他吧。
回到队上,才看到自己的门锁也被撬坏了甩在一旁的地上。屋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娃儿望着自己微笑,余民恍惚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西瓜给余民介绍说:“她是原来医院的家属,就在对面坡上的黄葛树旁边住。你肯定认识的。”
余民想起来了:她那时纯粹是个小姑娘,应该是跟她父母到上海去了吧?啷个会和西瓜搞到一起了哟?而且居然还成了老子的妹妹?这个龟儿子西瓜硬是想得起!不好说,管球得他们的哟!
余民进屋一看,桌子上、床上、筲箕里装满了李子桃子。他有点不高兴了,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西瓜见状,忙说:“这些都是农民喊我们摘,我们才摘的。”
余民说:“我在这里几年了,从来没摘过任何人的瓜果!你们要吃这些,多少给点钱买,这里的东西便宜得很。人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莫说我们队上,就是我们这个大队,也从来没有外人来乱整过。我倒不是怕啥子影响不好,这是自己的窝,总得把它维持好噻!”
西瓜见余民如此说,也只好答应道:“要得,不摘了!再要吃就去买!”
余民到厨房一看,妈的!咸鸭蛋被刨去一个大角,起码去掉了三分之一。狗日的俩口子,未必是拿咸鸭蛋当饭吃呀?怪不得一进门就闻到鸭屎臭哦!
唉,就让他们打饱牙祭吧!只要他们有福消受。
晚上吃饭,余民才尝到自己做的咸鸭蛋的味道。还莫说,这个咸鸭蛋就是安逸:不咸不淡,蛋黄红红的、油浸浸的,沙得很!
第二天清早,那俩口子还在里屋睡懒觉,余民起身出去巡山了。
来到坡下,正巧遇上大队的赤脚医生。他刚从屋里出来,一见余民,忙招呼进屋里去坐。余民笑笑说:“不进屋了,我还要到沟里头去看看!”
赤脚医生急忙说:“老余,我给你说个事!”
余民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停住脚步,问:“啥子事?”
他满脸严肃地说:“我屋里(老婆)没见识!那天你妹妹和妹夫来摘了几个桃子,她就骂了他俩。我晓得了,好好教育了她一顿。这事你要原谅哟,莫和她妇道人家见气!你妹妹他们喜欢吃,喊他们来摘就是了!”
余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忙对他说:“这是我妹妹他们不对!我代他们给你和老嫂子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们摘了多少桃子该给多少钱,我拿!”
赤脚医生听了,笑着说:“你看你这个背时的,啷个跟我两个还说啥子钱不钱的哟!只要你不见气就好!你妹妹喜欢吃,我这个百花桃在这里算是最好的桃子了,回头我给你们摘点来!”
余民忙说:“不了、不了!他们屋头还有!真的谢谢你了!”
说完,余民就向沟里走去。他边走边想:这两个人真麻烦哟!
回来时碰到治保主任出了工回来,他一见面就对余民说:“那天听说有人撬了你屋的门,我喊起几个人就准备把他绑起来,结果说是你妺妹,我才没动手。但是我跟他们打了招呼的,你没回来,不准他们走。总要等你回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哟!”
余民笑着说:“谢谢你了!哪天我请你喝酒!”
余民心里暗想:西瓜这娃枉自还当过知青,啷个连点基本常识也没有哦?难怪当初一下乡就被别人刳了衣服裤儿。这种人,老子遇到了不但要刳,还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唉,算球了!谁叫你是他的同学与邻居哟。
这是余民一生中遇到的两个最不该是朋友的朋友!
西瓜耍了几天后,要走了。余民问他,回去有路费钱没得?
他面露难色地说:就是没有了!
余民马上拿出30元钱、10斤粮票交给他。并对他说:这点钱和粮你们路上节约点,返回渝州应该是没问题的!
临行时,余民还特别嘱咐他:你妈妈那么大年纪还在当搬运工,养你两弟兄实属不易。西平马上暑假也毕业了,就叫他到我这里来耍几个月,减轻一点你妈妈的负担。
 
(未完,敬请关注下期连载)

作者近照及简介:

涂正明,生于1951年。重庆市沙坪坝区凤鸣山中学初68级学生,1969年10月24日随天星桥中学到巴中县化成区金光公社插队落户当知青。1975年4月底回城,进重棉六厂当机修工。2001年工厂破产,政策性退休。

 

收录于合集 #涂正明《杂草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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