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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 | ​孩子,请继续我的笨拙和愚钝

 桃花源间 2023-09-18 发布于广东
本期诗人
麦穗
麦穗,冀东人士
诗歌爱好者。
主张诗歌即生活。
编辑/霞满天
组稿/禾秀
上一期(↓)
喇叭花
我曾不止一次这样想——
如果我是喇叭花,而你就站在眼前
注视,拍照
多年后再想起,会不会依然记得我
忽闪忽闪的眼睛
会不会想知道那么多嘴巴张着
上天究竟有何用意
如果你忘了,忘了就忘了吧
每一个夏末的清晨
总有一藤花等在你一天的初始
半夜醒来
房间里坐满了陌生人
没有人理会我的突然出现
这个冒失的闯入者,比透明更轻
有人在讨论一场阴谋,一次宫廷政变
我想坐起来,可动弹不得
我喊不出声
他们又说有人与影子厮杀多年
最后悬挂到了树上才算和解
我的身体突然从某种咒语中挣脱出来
满屋子的人也瞬间消失了
一个好的构思
这很难
那些真正打动我的事物往往
一开始就让我无所适从
从哪里下笔都觉得不合适
怎么描述都觉得不够
而等到能把重要的核心的部分
抽象出来的时候
我已经不再想写它们了
孩子,请继续我的笨拙和愚钝
————代愚公赋
智叟笑我,笑声时而如秋虫之末
时而振聋发聩
可我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不能置若罔闻
搬一个家总比搬一座山容易吧
可然后呢
我世世代代的子孙面对冗长的一生
该何去何从
动物是在饥饿时才会残忍、血腥
一旦温饱,它们就温顺得人畜无害
可我的儿子,孙子,曾孙,玄孙,耳孙,乃孙,云孙呢
他们在温饱之后要心生贪婪
他们要吃得更好,穿得更暖,活得更舒服
一个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平淡久了,就需要波澜;舒适久了,就生出歹意
生阴谋,阳谋,生无数杀戮与事端
无数的不正常会变得正常
那时,我无穷匮的子子孙孙
他们彼此厮杀,或在庙堂,或在沙场
或如草芥,或类蝼蚁
而这一切之源都在一个“闲”字
智叟啊,你有所不知
人这一生,哪有那么多意义可言
但这大段大段的空白,他们
总得找点事做
我要他们继续我的笨拙,愚钝
我要他们被无意义无限消耗下去
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木偶
时间已过半夏
真好,我们不约而同后退五十步
一个回到春天,一个去往秋天
据说倒着走是最好的健身方式
你不回头,我亦如是
多像电影里的镜头,白云,蓝天
洁白的栅栏一节节倒退
内心里无数次举起手,又落下
此时,我们相隔一百步了
是什么让两个人同时收住脚步
如果此时大雨,我们之间就隔着无数湖泊
如果有一只蚂蚁,它就需要翻越无数道山岭
抵达,是一件极其艰辛的事
在黄昏与生活之间,选择是一件更加艰辛的事
我们都太懒惰了,宁可躲在泥土里沉默
也不肯为虚幻之事浪费一分一毫的脑力
两只生活的木偶
随时都会有一只或两只同时被突然提走
木偶的脑袋里,怎么敢有怨憎之会
或别离之苦
求而不得又残忍至极
我们都深谙避而远之之道
听,命运的交响曲
那些音符自艺人的指尖迸溅出来
像挣脱枷锁的游魂突然四散
街边靠墙坐着的乞丐站起身
打闹的年轻人停止了嬉戏
依在门框上目光游离的站街女突然面色凝重站直了身体
就连急匆匆赶路的行人都停住了脚步
打更人更是忘记了更鼓
天空一枚圆月,所有人
是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了它
仿佛琴声就来自那里,这金黄的琴匣
这迷人的深渊
是谁突然掩面哭泣?又是谁在黯然叹息
是谁将背影铺在碎石与瓦砾之上
又是谁在破屋的床上转过身对着土墙
久久不能入睡
但你知道,总会有一个人拉起巨大的幕布
轻轻覆盖住所有的事物,离开的与在场的
从不惊动一粒尘埃
当我游离在人群之外
我看见我是每日抬着面包屑进进出出的蝼蚁
而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拿着木棍在地上划线的孩子
我看见我是磨坊里蒙着眼睛转来转去的驴子
而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旁边等着收面的农夫
我看见我是大地上随着风起起伏伏的野草
而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旁边的那堵墙
我看见我是大树上风一来就哗哗作响的叶子
而我曾经以为自己就是眼前的这棵树
我啊我,是的
我需要这样的时刻来认清自己
渺小,颓废,随波逐流
为了自洽
我必须再次并永久滞留在人群之中
不能发光的事物
一更鼓,二更鼓,三更鼓
是谁突然打开琴匣
风乱吹,雨乱飘,影乱舞
是谁打开枷锁
让音符成为游魂尘埃与荒城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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