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密苏里人” ——斯诺在延安 德加·斯诺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是一个密苏里人”。这是一句美国谚语,它源于一件轶事:1899年,美国国会议员范迪弗在弗拉德尔菲亚洲的“五点钟俱乐部”里发表演说。他说:“我是密苏里人,我的州盛产谷物、棉花、欧龙牙草,还有民主党员。你们有什么呢?请拿出证据来。”从此,“我是密苏里人”这句话就流传开来,并成为一句谚语,其含意是:“拿出证据,眼见为实”。密苏里州也被美国人称之为“拿给我看之州”。 埃德加·斯诺,就是一典型的“凡事都要看证据的密苏里州人”。1905年7月19日,斯诺就出生在这个州的堪萨斯城。他的父亲詹姆斯毕业于美国西南大学,后来在堪萨斯城经营出版印刷业。詹姆斯在宗教信仰上是与天主教(即罗马正教)相对抗的。他从斯诺一懂事的时候,就教育斯诺怀疑上帝的存在,摆脱对上帝的迷信,抛弃“永受惩罚”教义的禁锢,从而给斯诺以很大影响。斯诺后来在记述自己记者生涯的《复始之旅 》中曾这样写道:“父亲向我灌输的怀疑主义使我对许多事情都注重理性分析,并且促使我避开任何形式的绝对僵死的教条和观念。”(见《 斯诺文集 》第一卷)斯诺的小学和中学生活,是在故乡度过的。1922年,还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和两个同学去加利福尼亚区旅游。这一早期的旅游经历,为他以后周游世界奠定了基础。1923年,斯诺在维斯波特高中毕业后,入堪萨斯大学学习。次年,又转入设在密苏里州哥伦比亚城的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学院的新闻专业教育在当时的美国首屈一指。在此学习期间,斯诺担任了《堪萨斯星报 》的校内通讯员。1927年毕业。1928年初,斯诺远渡重洋,前往远东。5月,经日本到达中国上海。到上海后,他向上海《 密勒氏评论报 》主编兼《 芝加哥坛报 》驻华记者鲍威尔递交了母校新闻学院院长沃尔特·威廉斯的推荐信。鲍威尔安排斯诺协助编辑《密勒氏评论报 》的“新中国”特刊。稍后,斯诺又被聘任为该报的助理编辑。8月以后,斯诺以该报旅行记者的身份,开始了对中国铁路沿线的旅行采访。1928年6月,斯诺前往包头、归绥(今呼和浩特)、萨拉齐(今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等重灾区进行采访。灾区的凄惨景象,使斯诺感到震惊。他后来写道:“这场亲眼目睹的饥荒是我一生中的一个觉醒点,它是我经历过的战争、贫穷、暴力和革命中最令人震惊的一幕。”(《 今日红色中国:大河彼岸 》,香港南粤出版社,1973年版)他还写道:“对于语言文字和统计数字的意义,我当时还年轻无知。弥补了这个不足的,却是实际的场面和人物——到现在我终于明白,所谓饥荒,就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姑娘,乳房却干瘪的像个年逾百岁的老妪……”(《 复始之旅 》)1931年9月,经德国《 法兰克福报 》美籍记者史沫特莱女士的引荐,斯诺结识了宋庆龄。斯诺后来曾写道:“宋庆龄帮助我认识了国民党的情况,认识了孙中山的为人及其未竟之志,她帮助我了解了她自己的家庭,了解她为什么在蒋介石的统治下拒绝同他们合作……”,“及时地认识宋庆龄,使我能够领悟到:中国人民能够彻底变革他们自己的国家,并且能够迅速地提高他们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 我在旧中国十三年 》)1933年2月21日,斯诺与鲁迅先生交谈,以后,又与鲁迅有多次交往。斯诺对鲁迅评价很高,称鲁迅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中最优秀者之一,是教自己懂得中国的一把钥匙。他在《鲁迅——白话大师 》一文中这样叙述说:“先生建议:'要思索,要研究社会经济问题。到千千万万毫无生气的村庄去走一走,先拜访拜访那些将军,再去看看他们的受害者。擦亮眼睛,保持清醒的头脑,观察当前实际存在的事物。要为创造一个文明的社会工作。但是,要要永远思考和研究’。”(转引自《 纪念埃德加·斯诺 》,新华出版社,1984年8月第一版)庆龄和鲁迅先生的教育和影响,使斯诺获益匪浅。斯诺先生的老朋友黄华,在1982年2月举行的纪念斯诺逝世十周年大会上讲话中这样说:“斯诺作为一个正直的新闻记者来到中国后,以他敏锐的观察力、质朴的同情心和追求真正的求实精神,通过独立的观察和思考,逐步认识到中国历史发展的主流与方向。勤劳善良的中国人民在饥饿和死亡边缘上针扎的悲惨景象,使他看到了旧中国令人不能容忍的黑暗统治。而中国共产党人和广大爱国青年为民族独立、社会解放前仆后继,斗争不息的英雄气概,宋庆龄、鲁迅和其他先锋战士藐视国民党反动派的残暴迫害而坚持战斗、魏然挺立的榜样,又使他看到了中国的前途和力量的源泉。从此,斯诺已不仅是一个新闻工作者,而且成了中国人民的挚友,对中国人民改造自己国家的事业倾注了巨大热情。” (《纪念埃德加·斯诺 》) 1932年l 到达白家坪的当天黄昏,斯讲和乔治见到了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当周恩来用英语向他们打招噼时,使斯诺感到很惊奇:红军中竟然有人懂英语!周恩来对斯诺说:“我接到报告,说你是一个可靠的新闻记者,对中国人民是友好的,并且说可以信任你会如实报道,我们知道这一些就够了。你不是共产主义者,这对于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任何一个新闻记者要来苏区访问,我们都欢迎。不许新闻记者到苏区来的,不是我们,是国民党。你见到什么,都可以报道,我们要给你一切帮助来考察苏区。”(《 西行漫记 》)周恩来的话,使斯诺感到喜出望外,但也使他产生了一些疑虑。斯诺后来写道:“给我这样自由活动的诚意,我是有一点惊奇和怀疑的。我原来以为即使允许我到苏区去旅行,对于拍照、搜集材料或访问谈话等总会对我加以一定的限制的。他的话听起来太理想了,总归有什么地方会出毛病的……”(《 西行漫记 》)7月9日和l0日,斯诺采访了周恩来。谈话内容相当广泛,涉及到1927年大革命失败问题、江西苏区和陕北苏区的问题,以及红军今后的战略方针问题等。斯诺和周恩来的谈话是用英语进行的。斯诺说道:“周英文讲得虽不流畅然而让人能懂。我作了笔记,然后全文写出,向周复述,帮他找出词意含混的字,加以改正和澄清,然后写出校正稿”。(《 红色中华散记 》,江苏人民出版破,l992年3月第一版)当斯诺问道:“你对蒋介石作为一个军人有何看法?”周恩来回答说:“不怎么样。作为战术家他是一位不高明的外行。作为战略家也许还差强人意”。周恩来说:“在战术运用上,蒋介石信奉拿破仑的战法。拿破仑战法在很大的程度上依靠部队的高昂士气和战斗精神,依靠决战决胜的意志。蒋正是在这一点上常常犯错误;他总喜欢把自已想象成一位在率领一支决一死战的部队冲锋陷阵的英雄。每当他领导一个团或一个师,他总是把仗打得稀里哗啦……”“但蒋介石在战略上倒要比在战术上高明。他在政治上要比在军事上强,这就是他之所以能争取其他军阀的原因所在。他常常深谋远虑,从全局上来制订战役计划。”(《 红色中华散记 》)斯诺继续问道:“你认为谁是南京方面最能干的战地指挥官?周恩来说:“陈诚是一位孜孜不倦、勤奋好学的人,但建树平平。蒋介石手下最能干的指挥官恐怕要算胡宗南了。反共战争的大部分战果是他取得的。何应钦原先并不是一个蹩脚的指挥官,但他在l927年打得惨败,丧失斗志,他从此再无用武之地”。在回答斯话关于“对前景是否抱乐观态度?”这一问题时,周恩来的回答是十分坚定的,他说:“毫无疑闷,中国革命正在接近另一个高潮。它可能借助抗日运动夺取政权。在最近的将来,中国革命成败的关 键,在于群众运动开展得如何以及群众作为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原动力的组织程度。革命农民的首要要求仍然是粮食和土地,尔后才谈得上全民抗日问题。红军在向山西东征时,一路受到农民热烈欢迎,主要就是由于农民乐于接受这一口号”。(均引自《红色中华散记 》)在和周恩来谈话以及两天的接触中,斯诺十分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位被国民党悬赏8万元要买其首级的共产党领袖人物。斯诺写道:“他个子清瘦,中等身材,骨骼小而结实,尽管胡子又长又黑,外表上仍不脱孩子气,又大又深的眼睛富于热情。他确乎有一种吸引力,似乎是羞怯、个人的魅力和领袖的自信的奇怪混合的产物。他讲英语有点迟缓,但相当准确”。“不知怎么,当他陪着我走过安静的多间田埂,穿过芝麻田,成熟的小麦田、沉甸甸地垂着穗的玉米田,回到白家坪去时,他似乎是一点也不像一般所描绘的赤匪。相反,他倒显得真的很轻松愉快,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就像神气活现地仿佛一个大人似的跟在他旁边走的'红小鬼’一样,他的胳膊爱护地搭在了那'红小鬼’的肩上。他似乎很像在南开大学时期演戏时饰演女角色的那个青年——因为在那个时候,周恩来面目英俊,身材苗条,像个姑娘”。斯诺在和用恩来的初次接触中。得出结论:“他显然是中国人中间最罕见的一种人,一个行动同知识和信仰完全一致的纯粹知识分子。他是一个书生出身的造反者”。“他头脑冷静,善于分析推理,讲究实际经验。他态度温和地说出来的话,同国民党宣传九年来诬蔑共产党人是什么'无知土匪’、'强盗’和其他爱用的骂人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均引自《 西行漫记 》)周恩来还帮助斯诺制定了一个需时92天的采访日程安排,井打电报报告在保安(今志丹)的中共中央和红军总部机关,告知了美国记者和医生的到来。 从这一天开始,毛泽东同斯诺进行了多次谈话,涉及的问题非常广泛。根据斯诺在1937年3月出版的《 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 》一书中收录的《 毛施(即施乐,斯诺的中文名字——引者注)会见记 》中记载: 7月l8日,谈内政向题 9月底至10月初,谈个人生平和红军的长征史 毛泽东身居黄土高原一隅的偏僻闭塞的保安城,却系民族安危于一身,以无比博大的胸怀,“冷眼向洋看世界”,家事,国事,天下事,纵横谈论,无所不及。毛泽东第一次向一位来自异国的,而且与自己的信仰不同的朋友畅开了心灵深处的一扇门…… 当22个月之后,毛泽东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上作《论持久战 》的讲演的时侯,回顾l936年7月16日同斯诺谈话中关于中日战争前途的预见,仍然感到十分地满意。毛泽东说:“这些问题的主要论点,还在两年之前我们就一般地指出了。还在一九三六年七月十六日,即在西安事变前五个月,卢沟桥事变前十二个月,我同美国记者斯诺先生的谈话中,就已经一般地估计了中日战争的形势,并提出了争取胜利各种方针。”(《 毛泽东遗集 》第二卷,1991年6月第二版),接着,毛泽东大段地抄录了斯诺在《 西北印象记 》中的原始谈话记录稿,然后又指出:“抗战十个月的经验,证明上述论点的正确,以后也还将继续证明它。”(引同上)在毛泽东和斯诺的谈话中,特别值得注意是的 在和毛泽京的频繁接触中,斯诺更加具体、更加深刻的了解了这位东方的巨人——在毛泽东的身上;没有耀眼的晕光,技有神秘的色彩,在他眼中,毛泽东是一个伟大的领袖人物,也是一个真切而生动的普通人。斯话写道:“在我看来,毛泽东是一个令人极感兴趣而复杂的人。他有着中国农民的质朴纯真的性格,颇有幽默感,喜欢憨笑。甚至在说道自已的时侯和苏维埃的缺点的时候他也笑得历害——但是这种孩子气的笑,丝毫也不会动摇他的内心对他目标的信念。他说话平易,生活简朴,有些入可能以为他有点租俗。然而他把天真质朴即奇特品质同锐利的机智和老练的世故结合了起来。”“毛泽东还是一个精通中国旧学的有成就的学者,他博览群书,对哲学和历史有深入的研究,他有演讲和写作刚才能,记忆力异乎常人,专心致志的能力不同寻常,个人习惯和外表落拓不羁,但是对于工作却事无巨细都一丝不苟,他精力过人,不知疲倦,是一个颇有天才军事和政治战略家。许多日本人都认为他是中国现有的最有才干的战略家,这是令人很感到兴趣的事。”斯诺记述说:“他似乎一点也发有自大狂的征象,但个人自尊心极强,他的态度使人感到他有着一种在必要时候当机立断的魄力。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生过气,不过我听到别人说,他有几次曾经大发牌气,使人害怕。在那种时候,据说他嬉笑怒骂的本领是极其杰出和无法招架的。”斯诺说:“我发现他对于当前世界政治惊人地熟悉。……毛泽东熟读世界历史,对于欧洲社会和政治情形,也有实际的了解。”“毛泽东是个认真研究哲学的人。……他读书的范围不仅限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家,而且也读过一些古希腊哲学家、斯宾诺沙、康德、歌德、黑格尔、卢梭等人的著作。”斯诺还说:“毛泽东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有相当深邃感情的人。我记得有一、二次当他讲到已死的同志或回忆到少年时代湖南由于饥荒而引起的大米暴动中发生死人事件的时侯,他的眼睛是湿润的。”(均引自《 西行漫记 》)这就是斯诺眼中的毛泽东,这就是一位把中国革命指引向胜利的毛泽东,这就是一拉真实、生动,伟大而又平凡的被亿万中国人民齐声赞颂的“咱们的领袖毛泽东!” 在采访毛泽东的同时,斯诺还采访了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洛甫)、中华苏维共和国西北办事处主席秦邦宪(博古)、红军大学校长林彪、土地部部长王观澜、财政部部长林伯渠(林祖涵)、教育部部长徐特立、共青团中央书记冯文彬等中国共产党重要领袖和红军将领、苏维埃政府负责人等,广泛地了解了他们的生平,中共的发展吏、土地政策、财政问帮、教育问题和共青团历史等,从而掌握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特别值得一提的是。 斯诺在保安的采访活动已告一段落,8月初,他和乔冶前往西征红军的前线所在地宁夏相甘肃一带继续采访。在前往前线的途中,斯诺在吴起镇(今吴旗县城),意外地看到了苏区的一个“工业中心”。当时的吴起镇,“方圆数百英里之内都是半牧区,人民住在窑洞里,完全同几千年以前他们的祖先一模一样,许多农民仍留着辫子,盘在头上,马、驴、骆驼是最新式的交通工具。这里用菜油点灯,蜡烛是奢侈品,电灯闻所未闻,外国人像爱斯基摩人在非洲一样见。”——斯诺写到——“在这个中世纪的世界里,突然看到了苏区的工厂,看到了机器在运转,看到了一批工人在忙碌地生产红色中国的商品和农具,确实使人感到意想不到。”(《 西行漫记 》)斯诺怀着好奇心,很有兴趣地参观了兵工厂、被服厂和鞋袜厂的工作条件,参观了工厂的俱乐部——“列宁室”、观看了工人的业余文艺演出、出席了工厂的政治集会,并采访了普通工人和工厂的负责人,技术人员,特别有意思的是,斯诺和乔治还参加了同兵工厂代表队的篮球比赛。当3天的采访结束时,斯诺对苏区这个奇特的“工业中心”的总的印象是:“他们即使缺乏社会主义工业的物质,却有社会主义工业的精神!”(引同上) 经过l0多天的路途,8月中旬,斯诺到达了红一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豫旺堡(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豫旺镇)。红一方面军司令员彭德怀,红一军团代军团长左权、军团改委聂荣臻、军团副政委邓小平,红十五军团军团长徐海东、军团政委程子华、红二十九军军长肖劲光,红一方面军政治部主任杨尚昆等著名的红军将领接受了斯诺的采访。 斯诺于9月下旬返回保安后,又继续开始进行他对毛泽东的采访。在斯诺的一再要求下,毛泽东向他谈了自己的生平经历,以及红军长征的伟大史实。这是毛泽东第一次向别人讲述自己的身世。根据毛泽东的讲述,斯诺作了认真的记录,并由毛泽东进行审阅过的收入《西行漫记 》中的《 一个共产党员的由来 》,是世界上最早的“毛泽东传”,也是迄今为止研究毛泽东伟大一生的必不可少的第一手资料!斯诺后来在回忆当时谈话的情景时,仍然充满了难以抑制地激情:“这时,毛泽东开始向我谈到他的一些个人历史,我一个晚上接着一个晚上,一边写着他的个人历史,一边开始认识到,这不仅是他的个人历史,也是共产主义——一种对中国有实际意义的适合国情的共产主义。而不是像有些作者所天真地认为的那样,不过是从国外领来的孤儿——如何成长,为什么能赢得成千上万青年男女的拥护和支持的记录。”(《西行漫记 》) 9月底和10月初,斯诺还采访了周恩来、秦邦宪、蔡树藩、陆定一,周兴等同志,了解了红军长征时的损失情况、苏维埃政权的初创时期、苏维埃的内务司法和政治保卫问韪等。 斯诺对苏区的采访,在紧张而有节奏地进行着。时间也在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就是10月上旬,斯诺进入苏区已经整整3个月了。他带来的24卷胶卷已经用完,采访笔记也已满满地记了十几本子。他的访问越深入,对苏区的了解也越。深刻,他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活生生的不可想象的世界。 斯诺离开保安城后,沿洛河支流周河川南下,当晚住宿于永宁(今属志丹县)。13日和l4日,分别下榻于两个小山村。l5日,他们翻越梢山,走了60多里,住在了府村(今属甘泉县东沟乡)。第二天,他们来到了兰家川(今属甘泉县道镇镇)。在兰家川度过3天之后,l9日,斯诺由红军战士护送,到了东北军的前沿阵地,等侯在那里为斯诺送行的红军军官边章伍,亲自送斯诺进入东北军防区,热情地握手话别。20日,斯诺乘坐东北军的卡车返回西安(以上据《 红色中华散记 》里《 返回途中 》一章所述)。1O月25日,斯诺回到了北平。 返回北平,斯诺和夫人海伦立即投入了另一场无声的战斗——整理和发表斯诺的采访笔记——他要发布自己震惊世界的“独家新闻!” 1936年11月l2日,上海《密勒氏评论报 》发表了斯诺的文章《 毛泽东访问记 》; 1937年3月,北平东方快报印刷厂秘密印刷出版了收录有斯诺写的《 毛施会见记》、《 红党与西北 》,《 红旗下的中国 》等文章在内的《 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 》; 1937年10月,斯诺的惊世之作《 红星照耀中国》英文本在英国伦敦戈兰茨公司出版; 1938年l月,《 红星照耀中国 》的美国版由美国兰登书屋发行出版; 1938年2月,《 红星照耀中国 》的中文版以《西行漫记 》的书名,由爱国人士胡愈之主持,在中共地下党的支持下,以复社的名义在上海出版发行…… 此后,《 红星照耀中国 》先后被译为法、德、俄、西、意、葡、日,蒙、荷、瑞典、印地、哈萨克、希伯莱、塞尔维亚等近20种文字出版。这本书“为全世界揭开了一个帘幕,使人们第一次看到了未来的中国。”(约翰·谢维思《 斯诺是中美人民间活的桥梁 》,载《 纪念埃德加·斯诺 》) 自斯诺离开保安以后,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两件有着划时代意义的大事:l0月份,红军三个方面军在甘肃静宁、会宁一带实现了大会师;l2月l2日,爱国将领张学良、杨虎城发动了西安事变。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促进了国共两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发展和形成。西安事变刚一爆发,留在苏区的马海德医生便从保安向斯诺寄出一张明信片,“他在明信片中栩栩如生地并满怀激情地记述了在收到关于蒋介石已在西安被抓了起来的消息之后,保安立即举行群众庆祝大会的情况。”(《红色中华散记 》毛泽东也时时挂念斯诺的行踪。 1939年9月中旬,斯诺以工合国际委员会代表和记者的身份,再一次前往延安。由于秋雨的延误,使斯诺在三原滞留了一个星期,于9月22目到达延安。当天晚上,他便应邀参加了陕甘宁边区文化界及各青年团体各报刊举行的欢迎全国慰劳总会北路慰问团由榆林返回延安的座谈会。当国民党元老、南北慰劳总团长张继在演说中“盛赞八路军的努力和爱国时”,斯诺觉得这位“一向是红色分子的死敌,现在却竭力主张党派合作” 的国民党代表,是在“对中国青年说着心坎里诚实的话:民族的团结比什么都重要,只有这个信心之下,中国才能图存。”(《 为亚洲而战》,《 斯诺文集 》第三卷) 时隔三年,斯诺重访延安,他看到在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下,延安旧城已成了一片废墟,但是“在城墙的外面:一个新的都市正在成长中,千百的建筑物连列、于崖壁之间,或密布在无尽的起伏的黄士间的小凹地,一层一层新掘的窑洞,沿着山边开着大口,有好几英里长。约有四万从事各部门战时工作的人,成天在那窑洞里进进出出。”斯诺继续写到:“乐观主义是这些人们永久的习惯,他们拿它穿在身上像一件精神的甲胄。”。“当你看到他们用自己特殊经验所造成的事物时,你就不得不承认:虽然是穴居的首都,他们却过着快乐的日子。”(均引自《 为亚洲而战 》)斯诺饶有兴趣趣参观了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抗日军政大学和工合职业训练学校等。特别使他感到兴奋的是,他参观了延安的中国女子大学,“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真正女英雄的大学”。女大位于延安城北,“由二百个光景的窑洞组成,其间连接着一条整洁的公路,向下盘曲到苍翠的山谷。在其他附近小山的侧面,是纵横曲折的玉蜀黍和蔬菜的田园,学生们在那里种植着,每天一大清早就起来到田野里劳作两小时,然后去上课。有四百个女孩和妇女就这样学习着一切,从纺织到看护婴孩乃至复杂的英文和俄文的文法。”(《为亚洲而战 》)斯诺参观了女大的宿舍和教室,采访了学校的负责同志和学员。他对在延安创办这样一所专门培养妇女干部的学校,感到十分欣喜。他写道:“在这么僻远的角落里,有这么一个全国性的女子大学已够诧异;而其中的妇女还在兵荒马乱中来自中国所有的各省,那就显得分外惊人了。”(引同上)在“紧张的学习,艰苦的生活,高尚的道德,互助的作风”的女大校训的指引下,女大的“学生们过着很好的社会生活,有充分的业余时间从事竞技和运动。她们在一个山麓里建立了自己的戏院,在一条清流旁边洗涤着自己的衣物。她们有运动场和篮球场,也有健身房和骑马场。在下面山谷中的管理处和合作社的屋子外,围着一道墙,大门口由肩着认真的刺刀的女哨兵驻守着。访问者须有特别事情才可以进去。那精神要比美国大多数的女子大学好得多了。”(引同上)斯诺还参观了在中国工合延安事务所指导下兴办的各种工合工厂。斯诺看到,工合事业在毛泽东的亲自重视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他看到,边区的合作社由于了实行了“真正的民主制度,社员代表l0万以上的家庭。单是生产合作社在1939年就有28326个社员,比当时中国全部已社工合单位的社员总数还要多。”(引同上)参观延安工合工厂,使斯诺看到自己所投身的“工合”事业的广阔前景和美好前途。 10月初,斯诺结束了这次短暂而充实的延安之行,前往华北游击区视察工合事业和从事他的采访工作。 1941年2月,国民党顽固派鉴于斯诺对皖南事变真相的报道,取消了斯诺在中国的采访权利,斯诺被迫离开了中国。1942年初,斯诺在进入及离开苏联前后,曾两次在重庆作过短暂的停留。他对中国的热爱,只能停留在对中国政治情况的关心相对过去岁月的回忆上。他除了在世界各地报刊上大量发表介绍中国情况的文章外,还先后出版了专著《为亚洲而战 》(1941年)、《 人民在我们一边 》(1944年)、《 红色中华散记 》(1957年)、《 复始之旅 》(1959年)等,对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建设和中国革命予以报道。在他的自传体著作中,斯诺这样写道:“即使我在中国没有留下什么,她却时时在我心头萦怀。当时我少不更事,不理解书面材料和统计数字究竟说明什么问题,但是真人真事却历历在目:我所见的饥馑是乳房干瘪的裸身少女,而恐怖就是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饥鼠般的军队伏在被遗弃的奄奄一息的伤病上,贪婪地撕咬着脓血淋淋的人肉;当我见到孩子被当作驮畜役使,被迫在地上爬行,我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愤然勃发的反抗,而'共产主义’无非是一个青年农民要报仇雪恨的义举……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我的缕缕思念将永远萦绕于中国的黄土高原,流连于绿意盎然的层层梯田,徘徊于海岛晨雾中隐约可见的庙宇之间。她的儿女给我以信赖、友爱;她的农民贫贱而不夺其志,他们不愧为礼仪之邦的百姓,而且又是我的衣食之源。我不会忘记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眼光晶莹的孩子,以及和我处境相同、有爱国之心的仁人志士;而令人最难忘的,是农民出身的普通士兵。尽管他们身上长满虱子,没有分文军饷,忍饥挨饿,受尽凌辱,却以其不可思议的自我牺牲精神,使生命的价值弥足珍贵,一个伟大民族的谋求生存、自强不息的斗争也因而成为一项崇高的事业。”(引自《在中国的六个美国人 》,新华出版社,l985年10月第一版)斯诺以诗一般美好的语言,倾诉着对中国的一腔热爱和对中国人民的深厚的感情。中国人民进行着的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为壮观的斗争使他感奋不已,他关往着中国充满生机的未来…… 1960年、l964年和1970年,作为中国政府特别邀请的客人,斯诺三次访问了中国。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他来访时,都亲切地会见了他,进行了内容广泛地谈话。特别使他难忘的是,l970年9月,斯诺和夫人洛伊斯·惠勒,在老朋友黄华和艾黎的陪同下,重访了延安和保安。旧地重游,斯诺扶今思昔,感到一种回到故乡的温馨的激情在心田中荡漾。…… 斯诺是不朽的,他用自己“密苏里人”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和无比犀利的笔,为报道中国革命作出予独特的贡献。他的伟大著作《红星照耀中国 》(《 西行漫记 》)将使他的名字和业绩与世长存。他的肝照相照的老朋友路易·艾黎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埃德加·斯诺一生鞠躬尽瘁,是当代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他有政治家的远见,认清了历史的潮流,看到了革命引导人民的方向,并为实现世界持久和平献出了心血。他富于同情心,才智过人而眼光敏锐,毕生以正气凛然的大无畏精神奋勇直前。他是一位先知,一不愧为二十世纪的世界伟人之一。”(《 在中国的六个美国人 》),这就是这位“密苏里人”留给人们的风范和楷模——在斯诺留下自已深深足迹的黄土地上,人们将永恒地怀念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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