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不是你一开始就明确的,而是你且战且走,到最后发现:非我做不可了。比如,同学选你当学习委员,老板任命你做经理,这是别人给的。比如,我从小立志要当一名教师、医生,这是自己设定的。第三种使命比较特别,既不是别人给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叫做来自于天。事实上没有什么神秘的,但需要你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才能体悟。我们先讲一句孟子说过的话,叫做“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就是说,一个人修养自己来等待任务,就是建立使命的正确方法。因为古代有君王,读书人想要服务社会、造福百姓,要靠那个君王给你任命,否则你再有能力,也没机会的。所以,你有能力,但是要学会等待,等待你可以发挥能力的时机。 可惜的是,像孔子、孟子一辈子也没等到可以发挥抱负的机会。孔子51岁出来当县长,很快把那个地方治理成“模范县”,为什么?孔子对于礼乐教化非常熟悉,所以一当县长,就把一个县的法律、礼仪、各种道德规范,全部都设计得很完善,以至于别的县都来取法。最后做到了代理总理,不是贵族出身的人,最高只能到这个位置了。我准备了几十年,就等着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一有机会我就可以充分发挥。今天是一个开放自由的社会,个人发展的机会很多,你可以从事各行各业的工作,都有机会出头。比如,很多人做企业,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成为有社会影响力的人。好像今天很多事不见得要“等待”了,你一等,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个人修养跟不上金钱增长的速度,后面就出现各种后遗症。搞到最后,个人的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更不用说使命了。 所以,看似现代人自由度更大、选择更广,其实现代人面对的困惑也更大。生活水平好了,婚姻、家庭、子女教育,各种问题都来了。我从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使命感,因为学哲学的要在社会上生存,只能依附于教育系统,当个教书匠。因为小时候生活压力比较大,所以我年轻时就跟出版界接触比较多,才有机会可以出版书,可以去演讲,可以去做很多推广的工作。做得久了,慢慢产生了一点影响力,有了心得,才发现原来这也是我的一种使命。所以很多时候,使命不是说你一开始就明确,或者别人要你去做的,而是你且战且走,到最后发现:就像我,这么多年讲课下来,发现好像某些重要的观念很多人并不清楚,那我就有必要把它讲清楚。这条路你不走,没有人会走,你走了,别人还觉得蛮重要的。中年之后,我对社会上各种情况看得更清楚,加上在大学里教书,别人对你也比较尊重,那你对社会负的责任,也应该更大了。我的记事本都用周历,每周一张,很容易记事情。过去的几乎全丢了,还留下一两本,我都不敢看,上面每天都写得满满的。那时候经常一天做两三场演讲,累得要命,但总觉得很有劲头,所以累也不觉得累。我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磨练自己,想尽办法,再怎么深刻的思想,都要讲得浅显、深入浅出,让别人愿意听、听得懂。 最后发现,居然把自己磨练成一个特别的角色,好像可以作为普通大众与经典之间的一个桥梁。我把古今中外这些先贤的智慧,传达给今天同样爱好智慧的人们。尽量用功,把我所知道的真实的东西,全部讲出来,这就是我的使命感。尤其是近二十年,我到大陆讲课,亲身体会到大陆文化环境的变化,确实让人深受鼓舞。这五年来,我在网络平台上讲了《西方哲学》,还讲了《道德经》《易经》《庄子》《论语》,真的很开心。每次准备新的讲座,我都会把自己最新的研究心得重新整理,希望可以把它讲得更清楚、更准确,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我真的不知道,也没那个念头,我已经尽我的全力,这就够了。所以,我现在反而更能体会“修身以俟之”,这种“等待”的意义了。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在某个领域里做自己该做的事。 安身立命当然是前提,区别在于,你是否在这个过程中,对自己有进一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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