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与您同行 周末散文五人行 五位志同道合的作家 周末奉献给读者一杯清茶 愿我们的书写 能拨亮心灵那盏小桔灯 送给读者一份精神食粮 送给自己一份开心快乐 副刊编辑 何其神圣 文|李培禹 《中国副刊》为创办5周年而举办的“我与副刊”征文,篇篇精彩。细读,多是编辑和作者之间的故事。我作为一位从业20余年的副刊编辑,在编辑岗位上的所感所悟,曾经在拙文《站在孙犁先生塑像前》表述过了;而同时,我在一些编辑同仁眼里,也算是所谓的“一线”作者,我和编发我的拙作的副刊编辑,多年互为师友,也有很多难忘的故事。今略述一二,向我敬重的编辑老师们表达由衷的感激之情,也了却我心中的一桩夙愿。 说起编辑和作者,我先讲一个王蒙先生亲口跟我说的往事吧。 王蒙曾被划为“右派”,“摘帽”后他又开始写稿。他说:“要说也真怪,党中央没有任何文件,国家也没有规定摘帽右派的东西不准发表,嗨——,各个刊物都自觉不给你发了。有的编辑还挺客气,说你的作品很好,但限于篇幅……不是嫌长吗?我写短的,可还是不用。这时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再也不能发表作品了,这对于一个热爱人民、热爱生活、创作力旺盛的青年作家来说,痛苦莫过于此了。王蒙在苦闷中思索着,他没有绝望,他要写!1964年,王蒙把一篇文艺评论寄给了一家文艺刊物,没有任何音讯。稿子寄丢了?没有,在编辑部。编辑们是多么懂得王蒙的心啊!他们拿着凝聚着受了重伤的青年作家心血和希望的稿子,在争取着……可是,随着“史无前例”的到来,这家杂志也被迫停刊了。岁月流逝,人事变迁,真是天翻地覆!在边远的伊犁农村,靠发给的生活费,度着“断线风筝”似生活的王蒙,哪里还记得起这篇稿子呢!15年过去了。一天,一卷印刷品飞越千里,寄到了王蒙手里。打开一看,竟是十几年前的那篇稿子发表了!说起这事儿时,大作家眼里闪着睿智而兴奋的光芒,他怀着诗人一样的激情说:“只要有人类,美,是永远不会绝灭的!从表面上看,真善美是软弱的,和暴力相比,美是不设防的,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但是,美深深地扎根于人民心中,人类对美的追求,永远不会绝灭。” 那位保存了王蒙手稿15年的“美”的编辑,何其神圣! 我最早接触到的副刊编辑,不是我去投稿求见,而是人家颇费周折地找到我。那时我从北京二中高中毕业后到京郊农村插队,写了一篇小说《在密林成材的地方》,在东城区文化馆的刊物《红芽》上发表了。可能是署名“下乡知识青年 李培禹”的缘故吧,引起了一位副刊编辑的关注,他,就是时任北京日报文艺部副主任的赵尊党老师。他从东城区追到顺义县,而后是公社、大队,拿到大队党支部“政审合格”的证明,准备在北京日报副刊转发这篇小说。这对于我——一个热爱写作的知青来说,是多么强大的激励啊。 还是《红芽》另一期上的我的一首儿童诗,使我结识了《中国少年报》的编辑罗英大姐。她在报纸副刊版的头条位置转发了我的诗,还寄来了稿费9元钱,那是我平生得到的第一笔稿费。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日报社当记者,罗大姐仍然关注着我。一天,她打来电话:“你不是一直想采访乔羽吗?我给你联系好了,乔老爷同意了。”“太好啦,您陪我去吗?”“当然。”那次采访至今难忘:罗大姐与乔羽夫人交情深厚,完全为了帮我,她走了“夫人路线”。乔羽先生也敞开心扉,使我得到大量第一手资料。我在《一条大河波浪宽》文章里,首次详尽披露了乔羽创作电影《上甘岭》插曲《我的祖国》的全过程,这篇发表在北京日报的“独家”稿子,经乔老爷审定后具有权威性,流布至今。 我从前辈副刊编辑那里受教、受益的人和事还有很多,暂且放下;请允许我在有限的篇幅内,说说近年来我与各报副刊编辑师友们的交往吧。近年,是指我从副刊编辑岗位上退休后的这些年。我在当副刊部主任时,自觉要求自己不在主管的版面上发作品,尽量把版面让给更多的作者。那时写稿少,联系编辑也就不多。偶尔写了一篇《运河之子 魂归故里》,直接寄给了人民日报文艺部。后来才得知,这篇稿子到了常莉编辑案头,她很快在“大地”副刊的“心香一瓣”栏目发出了。那时我根本不认识常莉老师啊!随后,经她的手,我的诗歌 《写给聂耳》等,也登上了人民日报的“大地”副刊。终于和副刊界资深的编辑常莉老师相识了,那是我们共同参加了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举办的一届年会和采风活动。那次相聚也是别离,她告诉我不久就要到站下车了。我心黯然,她却没有半点面临退休的失落,还鼓励我说,你写你的,我的同事都很有水平,好稿子是漏不掉的。我按她说的,更加勤奋的写作。让我特别惊喜的是,常莉老师没有忘记我。一天,我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她被朋友拉去帮忙,现在《中国民族报》做副刊编辑工作,希望我多支持她的工作。还用说吗,我连续给她发过去《彝家新寨“瓦几瓦”》、《运动会诗篇》等散文,常莉老师都在报纸副刊的头题安排发出了。她向我表示感谢,我说,要感谢的是您,经您的手编发的稿件,无论在哪儿发表,我自认为就是达到了上《人民日报》的水准。 说到《人民日报》,就不能不说“大地”副刊主编董宏君老师。宏君一向低调、谦逊,从不显山漏水,然而她的敬业、才华,尤其是作为副刊编辑对文字的精准把控、恰当亮眼的标题制作,在我眼里都是“大神”级的!宏君老师担任文艺部副主任后,不再直接处理作者的稿件,我们的联系也自然少了,但此时我仿佛听见她的声音,她一定会说:“打住打住,千万别提我啊!”我犹豫再三,觉得有些稿件上的交往,对副刊界编辑同仁特别是年轻的编辑是有益处的,不妨简述一二。在父母去世多年后,积压愈深的思念之情使我写了一篇散文《“清明”情思》。写作时,几次泪下,但完全没有想到要发表,是准备清明节扫墓时,我读给父母听的。临近“清明”,我还是把稿件发给了宏君,请她指教。宏君给我回了微信,只有几个字:“我流泪了。”2014年4月5日清明节,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在头题位置发表了我的《“清明”情思》。当天,“大地”副刊、文艺部、人民日报三级微信公众号都推送了微信版的《“清明”情思》。宏君还给我转来一位人民日报记者“曲解直说”公众号转发的拙文,难得的是这位记者搜集了众多读者留言、跟帖,附在这篇散文后面,使我深受感动。 再说另一篇拙文。“立春的前几天,北京才飘落下今冬的第一场雪。尽管它来迟了,也不是小时候见到的那样晶莹,但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是给人们带来了欣喜。雪落无声。不知怎的,我的思绪还是回到了40年前我下乡插队的谢辛庄,想起村旁那条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河。多少年了,每逢遇到冬天的初雪,我就会想起那条小河。其实,我想不想它,它都在那儿流淌;然而我知道,无论它水清水浊,水缓水急,哪怕有一天它真的断流、消失了,它也还会在我的生命中静静地流淌着。”写完这几句开头,文章的标题自然涌出,我把它写在前面:《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这是怎样一条河呢?“它是那样的美丽,清清地从村子旁流过,绕过知青大院不远处,河面变宽,形成了一个天然胡泊。是我们叫它湖,贫下中农称它'泡子’,它的确太小了,小的连个名字也没有。水从哪里来,流到哪里去?全然不知。可在我们眼里,它真的很美:河边是茂盛的钻天杨,水岸边生长着摇曳的芦苇。'三夏’收工后从它身边走过,捧起清凉的河水擦擦汗,涮涮镰刀,顿感一身轻松。”“谢辛庄的小河,你留下了我们的青春!”从村里的小河写起,我写了插队当知青的故事,写了自己的成长和情怀。记得收尾时,已是凌晨。“思绪翻飞,似窗外的雪花在飘舞。”我有点激动,不能罢笔,信马由缰地写了最后一句:“那条小河,只有谢辛庄有;那时的青春,只有我们确认。”文章发给宏君老师时,我表白:“这是一篇'力作’(就是使劲写的)。”附了一个捂嘴笑的微信表情。宏君很快回复我了:一个捂嘴笑的微信表情。不久,也是一个落雪的日子,我打开人民日报,见到“小河”发表在“大地”副刊的头条位置。让我惊喜的是,全文一字未动,包括我激情中写下的那句:“那条小河,只有谢辛庄有;那时的青春,只有我们确认。”我曾担心这句子有点“出新”会被删掉,不想,经资深名编宏君的手,登上了人民日报。编辑是作者的知音!“小河”引起不小反响,作家好友李迪、彭程、鲍尔吉·原野、凸凹、徐迅等点赞,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高洪波老师在跟帖中特别引了这句“那条小河,只有谢辛庄有;那时的青春,只有我们确认”,表示赞赏。我告诉他此文是董宏君编发的,高主席回:“好编辑!” 原本还有很多有意思、有趣的故事,但我好像听见宏君在埋怨我了,赶紧打住。宏君硕士研究生学历,读书多又勤奋,文章写得十分精彩,也是中国作协会员,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因为她发表作品时用的是笔名:董小酷。 好的作者一定是好的编辑“养”出来的;好的编辑一定是好的作者的知音。 2021年,我的作家挚友李迪去世一周年之际,我把积蓄心中的悲痛、思念,含着泪水写了《又是五月槐花香》,发给了《光明日报》作品版付小悦主编。照例,小悦很快回了微信:“培禹老师,容我拜读、学习一下,稍后再告。”“再告”是一段深情的文字,她是难抑泪水读完全文的。“肯定要用!”小悦还征求我的意见:“因庆祝,副刊的版面被占用,稍后安排可否?”七月过后,报纸版面恢复正常,第一个作品版的头条即是我怀念李迪的文章,细心的小悦老师还改了标题,把“又是五月槐花香”改为“又是遍野槐花香”。这篇散文发表后被多家报刊转载,还被福建泉州市选为中考语文试卷。我转告小悦,她回:“泪祭!”附带流泪哭泣的微信表情。 还想说一位“知音”编辑好友——《人民政协报》副刊部主编王小宁。2022年,是著名作家浩然诞辰90周年。某报编辑约我写篇缅怀文章,我认真完成了任务。编辑非常满意,部主任也通过了,但在拼出版面送审时遇阻,某总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撤稿了。我的心血白费了倒没什么,但这对浩然先生不公!我把原稿发给小宁主编,说了替浩然老师鸣不平的话。小宁回复:“李老师,我们发。”我说文字太长不好安排吧?“我们发两期,连载。”这篇《浩然:岁月尘封不了他的名字》发表后,《新华文摘》予以转载,引起积极的社会反响。 我还想说,脑海里浮现出一串长长的名字:彭程、刘玉琴、宋曙光、朱蕊、伍斌、赵阳、刘建民、周倩、赵培光、曾红雨、陈桥生、黄燕、柳易江、刘红唯、刘萍、彭诚、刘梅、李开义、李悦春、李滇敏、伊萍、周舒艺、华静、金涛、于勤、陈戎……但必须打住了。因为我深知,我敬重的各位编辑老师,都是不愿露面的,他们常年俯首案头,默默工作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岗位上。 副刊编辑,何其神圣! 李培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五度“中国新闻奖”、首届全国“孙犁报纸副刊编辑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 曾任《新闻与写作》杂志主编、《北京日报》副刊部主任等职。报告文学曾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评选金奖,散文、杂文、诗歌等均有作品获入全国选本。近年在《人民文学》《解放军报》《解放日报》北京作协等征文中获奖。出版有《走进焦裕禄世界》《您的朋友李雪健》《笔底波澜》《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西河渡》等。 我的人生信条 活 就要快乐的活 爱 就要纯洁的爱 写 就要发自内心的写 —李培禹 点击下方 延伸阅读 周末散文有约 沈俊峰|那个夏日 2023.09.29(星期五) 欢迎 关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