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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情近爱
文/豆会哲
昨天，无意提起了二嫂，打问了一下她的病情及近况。七十多岁的二嫂，因腰腿疼长期治疗得不到缓解，最后却查出了直肠癌。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怜爱。
想起二嫂，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二哥。二哥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二哥走的时候，也就五十多岁。源于肺癌。
二哥是我亲堂哥。家里兄妹六个，他排行老二。二哥生前是做砖窑生意的。从我记事起，他从事的都是些又苦又累，貌似还有些技术含量的活。他很会锥井，过去农田里用来浇地用的大口井。记忆中，生产队里打井，我们小孩子好奇，会跑去看。那时，只见帅气的二哥，站在一个看似像今天的摩天轮一样的大轮上，从井底拎着一桶泥水上来，井边有人接应。那时，感觉那大轮子好好玩呀，不停地慢慢旋转，二哥满身泥水地占在上面，上来时一只手紧握住大轮子上的框架，一只手拎着桶。从井下缓缓上升，到了地面水平，递给井边的人。这时，他立马两只手交换着扒住框架。不时朝我们拌个鬼脸，骄傲得笑笑。
二哥从小调皮，不爱上学，再加上当时孩子多，条件差，不上就不上吧。这就给他后来的苦难人生打下了伏笔。从小脏活累活，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得挑头干。一不如意，就被饿肚子，不让吃饭。二哥淘气，上树挠墙，偷瓜摸枣的事可没少干，脸宽屁股大，或许跟小时候没少挨打有点关联。自幼就不是个让父母省心的主。在一个炎热的夏天，中午大家都休息了，二哥不睡也就罢了。谁知他突发奇想，在家中那口老井那，亲自当水桶试一下大人打水时，撒辘轳把，水桶瞬间迅速下滑是什么感觉。只见他光着个腚，挺着个圆肚皮，双手抓住井绳就往井里跳。辘轳飞速旋转，他抓着井绳嗖一下掉进了井里。不知道那过山车的感觉惊喜到了二哥没有？这惊人的场面正好被要上厕所的爸爸看见，一阵急呼后爸爸也紧跟着跳进了井里。被救上来之后，又是一顿皮开肉绽。但二哥的脑子里，不知道比常人多了一个什么零件，总会冒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和做法。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
后来，二哥结婚了，二嫂算不上漂亮，但绝对是个聪明能干的巧媳妇。针线活做的又好又快，再加上特别爱干净，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小伙子们找媳妇的标准之一。人们一说就是：看谁谁媳妇！二哥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俗话说：“老大憨，老二奸，家家有个坏老三。”一般的奸老二是会讨好人的。但这句谚语似乎在二哥这不显灵。二娘常常骂他，不知道他上辈子是啥东西？怎么就投胎到我这来了，生来就不是个省心的主！二哥结婚以后，依然过着鸡犬不宁的日子。二哥二嫂两人脾气一样，性子急，倔强，认死理。这点二嫂更胜一筹。再加上二哥年轻时有个赌博的坏毛病。白天卖苦力，晚上偷偷去赌博。时不时满大街就能听见吵骂声，哭喊声。那时候的人们，谁家闹个矛盾啦，吵个架啦，丢个鸡，少个鸭的，都爱站房顶吆喝去。“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在二嫂这也失去了光泽。每每她那抑扬顿挫，如泣如诉的哭声，像某首悲歌一样从远处的高空飘来，就知道他俩刚刚又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洗礼。
往往最不受父母待见的，是最孝顺的。这里的“孝顺”说的是单方面的意义，也就是说依二哥的脾气，他也只能做到“孝”。平日里，父母那有什么需要帮忙，他总是先语先行。给父母吃的用的从不跟别的弟兄计较。家族里谁有什么大事小情，他也总是身先士卒。花钱出力方面从不打折扣。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他都能照应得到。当年，我妈妈因车祸去世，我们姐弟几个都还很年轻。突遭不幸，一家人备受打击。遇事不知所措。都是二哥他们跑前跑后处理事故，料理后事。农村实行土葬。那时候条件好的打个砖套（在挖好的坟坑里用砖切个小屋，把棺材放进小屋里。）二哥慷慨地说：“婶子走的急，没有孝顺了她，我出钱给婶子打个砖套。”说话时，二哥已日夜忙碌好几天了。显得很疲惫，表情悲伤，呆呆地蹲在母亲的灵堂前，双手无措，满眼泪水，嘴唇慢慢蠕动着，喃喃诉说母亲以前对他的好，惋惜着母亲的不幸遭遇。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平日里那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此刻，安静得任悲伤和思念把他拉进痛苦的回忆里。其实，他的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靠卖苦力制坯烧砖养活三个儿子，还有一双年迈的父母。对于他提出来的愿望，我们有些不忍心。但二哥坚持要自己出钱。大家都了解二哥的脾气和为人，也没跟他争，其他人用另外的方式寻求了心理安慰。
具体不记得二哥是什么时候开始以烧砖窑为生的了。只记得村东头有一个老式砖窑。二哥从早到晚都在那里忙碌。无论是我们在外求学归来，还是结婚成家后回家探亲，都必然经过二哥的砖窑。远远地只要看到了砖窑，或者看到了从砖窑的上空冒出的滚滚浓烟，心中的亲切感便油然而生，意味着我们到家了！那座砖窑，以及二哥在砖窑厂光着膀子，跳跃着制做砖坯，弯着腰汗流浃背的背着砖坯装窑、出窑时的身影，日夜不停，忙着拉煤、填煤烧窑时被浓烟熏得黑鬼似的表情，还有回家后疲惫得瘫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喘息时神态。都曾长久地刻印在我记忆的长河中，日夜流淌……
或许跟过度劳累有关，也或许跟二哥从事的职业有关。发现爱抽烟二哥经常咳嗽。吃药也不太管用。剧烈咳嗽起来，全身卷缩，频频点头，双目圆瞪，脸色涨红，浑身抖动好长时间才能咳出一口痰来，然后伸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好一会儿，才能平复下来。大家都在为他的身体担心。他却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就是抽烟的过。劝说也无效，想戒又戒不掉。再后来，不幸的消息传来。二哥得了肺癌！
发现时已到晚期，得知病情的二哥拒绝住院治疗。自始至终他还是放不下他的砖窑，放不下那三个儿子。当年他才五十多点，两个儿子刚刚成家，小儿子还在上学。可怕的癌细胞无情地吞噬着二哥的生命，众亲人无比心痛，却也无能为力。二哥日渐消瘦，日渐萎靡，吃不下，喝不下，几乎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用来喘息了。时至今日，那隔窗就能听到的呻吟声、大口大口的喘息声，都能穿越时空，清晰地敲打我的耳膜。我可怜的二哥，正在挣扎着与病魔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
某日，远闻几声炮响。我的心随后一阵悸动！我预感到二哥摆脱一切痛苦，撇下一切挂念，带着所有亲人的不舍和思念踏上了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豆会哲，1968年生人，高中学历。农民，爱好文学。唐河文学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