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喜欢上的一件旧衣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小时候长辈口里传来的，关于穿衣服的歌谣。

现在的人，享受物质过剩的幸福，也享受物质匮乏的痛苦。比如有句话说的，每个女人总是会觉得自己少一件衣服，就算衣橱里挂满了未曾上过身的衣服。

也许我这样的女人是例外。

自从搬家住进自己的小屋，对于有形之物的添加，我变得越来越慎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几乎成为我的购物原则。这一方面有来自经济上的原因，但是我更愿意给自己一个更好的理由：那就是我实在是不需要。

房子太小，放不下太多的物品。精力有限，不想花太多的时间用来整理打扫。喜欢简洁干净，见不得凌乱杂陈的居住环境。那么，物尽其用，不堆积，不屯压，不过剩，只保留需要的物品，只购置必需品，便是我需要的生活。

对于自己的四季衣物，这几年也几乎用了相同的原则。一季下来不穿的衣服，穿着感觉不舒服的衣服，都被我整理出橱，落入垃圾堆里去了。无论新，无论旧，出陈的原因只有两个字：是不是喜欢。

不愿意把感情和心力花给不喜欢的人，花给不喜欢的事。也许这只是因为，生命的步伐已经向着死亡的一端倾斜。

可能是因为衣服少了的原因吧，那些剩下来的屈指可数的几件衣服，便似乎对它们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情。而因为我的生活日常的原因，有一两件衣服便成了我最常穿的衣服。

一件姜黄色的轻羽绒服，记忆里是女儿读高中时网上买的。一百多几块钱，森马的牌子，当时是女儿拿着手机推荐时随随便便要下的，算起来该有六七年了，却一直穿到现在，更有了舍不得丢，想要添一件类似的新衣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它太好穿了，一年里，除了夏天，我在其它的三个季节里都可以穿着它。而且不仅仅可以用来穿三季，更好的感觉是，像我这样过日子的人，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舒舒服服地穿着它走晃。

因为轻薄，因为款式短小简洁，它可以替代一件运动衣。因为保暖的羽绒特色，它又可以用来御寒。无痕的拉链口袋，适合装手机装钱物不外漏。连帽，纯色无点缀的款式，又是一种永不过时，可以用来百搭的一件衣服。

新三年，旧三年，穿了这么多年的衣服，的确是旧了，何况近年来我在大部分的出门时间里都在穿它。爬山，可以穿它。跑步，可以穿它。上街可以穿它。接送儿子，也一样穿它。

因为实在是太实用了，而衣服已经很旧了，虽然还没有破。去年的时候，心里有考虑穿完这个年后添置一件类似的衣服，然后丢了它。

有一天，我穿着这件衣服在家里，伸手间衣袖勾上了木床边的一个金属架子，那架子一端断了一块，便把袖子勾破了，羽绒从里面飘出来。

看来我是需要丢了这件衣服了，穿脏了这一次就不洗了，丢了吧。我好像很庆幸衣服被勾破了，似乎这样丢了才心甘情愿似的。然后把之前网购的，补儿子羽绒服的蓝色羽绒贴布贴了一小块。蓝色的一粒粘在黄色的袖肘上，很醒目。不过像我这样不在乎的人也无所谓。

很少逛街买衣服，现在时候更不会为一件衣服上街去。轻羽绒还有一件是更新的，丢了这件也不是没有衣服穿。只是，到了该洗的时候，我还是把它放进了洗衣机，打算继续穿它。准备穿完这个春天再丢不迟。

去淘宝上看了看，不是价钱高不敢买，就是怕买了也不合意不合身，多少钱都是浪费。

我不知道其实是自己喜欢上了这件旧衣服，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没法用其它的衣服来替代它。

前些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可以把那个勾破的小洞补个同色的羽绒贴，然后继续像之前一样穿着它。就算春天过去了，我还想留着它。

有句话说人不如旧衣不如新，我觉得反过来说也合适。衣不如旧人不如新。一件能穿旧的衣服，往往是和主人能牵连起感情的。这种人和衣的感情，常常能成为记忆保留下来。而人呢，生命确实是那个需要新旧更替不断向前的生命，才有活着的动力。至于穿的是新衣还是旧衣，倒是无妨的。

我想起去年的时候丢掉的一条黑色运动棉裤，因为膝盖磨掉了一层，便丢了。那裤子是很配这件黄色的轻羽绒的，也是一样特别爱穿然后穿破了丢的。也想买回类似的一条，因为逛街少一直没买成。后来淘宝上随便先要了一条，特步的特价裤，只要49元钱。

开始时嫌门档太短，没穿它。后来穿了一两次，又把裤袋上的商标贴拆了，虽然感觉档还是短，却是慢慢也喜欢上了它。因为舒适随意，纯黑灰色很百搭，版型也不错。几乎成为这个冬天独挡风寒的一条裤子，几乎天天出门换上的就是它。有时候上午刚刚洗晒，下午跑步出门，换下睡衣又从衣架上脱下来换上了它。有一日跑步时候，居然想到要不要淘宝上看看还有没有，同样的再备一条。

发现疫情的这几个月，一套外衣一套睡衣，便安度了这一月又一月的时间。而我本是如此安度日月的闲人，只要自己不嫌弃，大可以一年三季只穿一两件衣服，便消磨了岁月流年。一个女人，如果可以不用在衣服上托付心力，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呢。

反正，我的这件新三年旧三年又已破了的衣服，我现在还是舍不得丢它。反正，对于那些街面上的一家家服饰店，除了欣赏美丽的目光，没有丁点的购买欲。就像一个哲人说的那一句，街上那么多商品，都是我不需要的。

也许就像女儿说我的，我就是那个过无聊生活的人。吃无聊的食物，穿无聊的衣服，过无聊的日子。

就像一件喜欢的衣服穿了六七年，破了还是舍不得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