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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故乡记忆

 冬歌文苑 2023-09-23 发布于北京

故乡记忆

离开故乡的日子已经很久远了,对于故乡的记忆,一直停留在童年,停留在那个离开故乡的秋天。期间,也曾无数次返乡探亲,但是,短暂的停留,显然不足以改变对童年故乡的记忆。岁月中,我们长大了,而故乡留在了童年。故乡在人生的词典中,是最年轻的词汇。在记忆里,故乡是一成不变的过去;在想念时,故乡如涓涓清泉细水长流的小溪;在回忆中,故乡似一个个恍如昨日如梦如幻的片断。一幅幅画面,一个个故事,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总会在不经意间萌发出思念的种子,情不自禁地浮现在眼前……

(一)古 潭

故乡是一个江南山村,却以一个古潭命名,而且还与民族英雄岳飞有关。1990年5月17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刊登了一篇由我撰写的题为《岳飞与欢潭》的文章,还配发了一张古潭的照片。这张并不清晰的古潭照片,是按照报社要求,由父亲专门请人拍摄的。虽然文章写的是故乡一个七角古潭的故事,但是,字里行间却无不流露出一个在繁华京城背井离乡之人对故乡的深深怀念。后来,《中国青年报》《中国旅游报》《浙江日报》等也作了转载。围绕这篇文章岳飞抗金路过故乡饮水而欢的故事,有的历史学家甚至发文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引发不小的争议。这对于当时二十四、五岁的我,无疑增添了沉重的心理压力,总担心因自己了解历史不够,掌握史实不详,以讹传讹,误人视听。其实,家乡好,故乡美,是每一个离开故乡的人内心深处永恒的话题。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乡传说,都有一种真挚的故乡崇拜。

其实,故乡的这个古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潭。只是赋予了一个“岳家军饮水而欢”的故事,给古潭以及古潭边的故乡山村,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相传南宋年间某个炎炎夏日的正午,岳飞率千军万马抗金路过这里,为了不打扰山村辛勤劳作的百姓,口渴难忍的岳飞带领岳家军就地掬水解渴,并欢呼“好水好水”。山村百姓被岳家军严明的纪律和高昂的士气所打动,把这个故事口口相传,一直传颂至今。为纪念岳飞这位民族英雄,乡亲们还把本来叫“徐家山”的小山村更名为“欢潭”,村口还建有纪念岳飞的“岳园”。离欢潭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山村分别叫“岳驻村”和“牛皋村”,一座不高的山岭也叫“牛皋岭”。当年岳飞是否路过这里,虽然有待考证。但是,这一连串与岳飞相关的地名,却印证了岳飞率军路过这里不是没有可能。

儿时,在古潭边,我读完了小学。无论是早上蒸饭淘米,还是上课写毛笔字研墨用水,甚至昏昏沉睡时用冷水抹一把脸,都会来到这个水潭边,享用这一潭清水。水潭边有六块青石板相拥,其中两块青石板上分别镌刻着“欢潭”两个繁体大字,和“欢潭详县志田氏谱亦载之宋岳武穆行军经此饮水而欢而故名”字样。水潭直径约三米,水深一米余。潭水清澈见底,碧水从潭底泛泛而起,青山蓝天在古潭中投下了清晰的倒影。碧潭清水,堪称故乡美景。

如今,故乡欢潭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网红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深入人心。“千村示范、万村整治”的“千万工程”使本来三地交界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面貌焕然一新,保存完好翻修一新的明清建筑,别有江南山村韵味,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慕名而来的观光客。每每探亲,父母总会提醒,回家一定要早一点作打算,提前打招呼安排车位。否则,进村回家很有可能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二)老 街

故乡的这条老街,是一条保存完好远近闻名的明清老街,也是萧山、绍兴、诸暨三地交界地区重要的商贸集散中心,更是闻名遐迩古山阴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儿时,常常是走完长长的山路,走进长长的老街,才能走到村口古潭边的学校。对于山里人来说,老街是精彩的“外面世界”。

儿时的老街,是心目中琳琅满目车水马龙的“王府井”和“南京路”。依稀记得老街正中位置,是一家供销社。在那个物资十分贫乏的年代,从吃的油盐酱醋糖果糕饼,穿的衣服布料针头线脑,到医药农用、坛坛罐罐等。这里,商品丰富,应有尽有。其实,这是一家名副其实的百货店,也是远近山村百姓的生活生产物资供应站。儿时,总喜欢进去逛逛,不是买块糖果解解馋,就是替父母买点油盐酱醋跑跑腿。

离供销社不远处,是一家理发店。理发的是一位穿着打扮十分利落的师傅,整天笑呵呵的,逢叫必应,笑脸相迎。儿时,一边理发,一边很喜欢听理发师傅抑扬顿挫地讲故事、真真假假地讲笑话,有时也似懂非懂地跟着傻笑。远近上千户的几个自然村,这位理发师傅的手艺无人不知,十分闻名。看他理发、洗头、刮胡子、掏耳朵,风风火火,利利索索,耐心细致,绝然是一份手艺人的享受。

供销社、理发店是老街最核心的地段,周边地区也常常是远近山村的“新闻发布中心”和最大“新闻源”。农闲时节、下雨天气,这一地区常常会聚集不少闲聊的乡亲,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只有有线广播的年代,这里聊的基本都是山村的“大事”“要事”,山里人家的“头版头条”。谁家老人走了,谁家孩子结婚了,东村家长里短,西村流言绯闻,只要你不嫌烦,有足够的耐心,这里基本都能听到,都能打听得到。农闲、下雨,这里总会有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总会有欲言又止只有圈里人听得懂的“行话”,也总会有到这里来“领市面”“领行情”“跑头寸”的,从而成为一传十、十传百家喻户晓的山村新闻,成为山村农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依稀记得老街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有时光着脚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甚是惬意。老街有两米多宽,两边都是曾经的商铺,高高的门楣上,隐隐约约可见那些老字号的招牌:“京广杂货”“闽广圆糖”等,似乎在述说着当年兴隆的生意和热闹的街市。不过,儿时的集体经济鼎盛时代,经营的店铺屈指可数。早上上学经过老街,最多看到的是已经作为住宅的男女老幼探出头来刷牙的身影,摇头晃脑刷牙中,留着满嘴白花花的泡沫,挺有礼貌莞尔一笑的同时,露出了浅浅的尴尬。

除了供销社、理发店,老街印象最深的当数那个包治百病简陋的合作医疗所了。农村生活农业劳动中,磕磕碰碰、手肿脚破、头痛发热是常有的事。一个小小诊所,二三名赤脚医生,是整个山村男女老少的“保护神”。人食五谷杂粮,头痛脑热在所难免。但是,在这些赤脚医生眼里,似乎没有疑难杂症,也没有不治之症,不是几片西药,就是几帖中药,常常对症下药、手到病除,甚至起死回生。这些赤脚医生,无论外科内科,也不论妇科接生,他们似乎都是万能的全科医生。他们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背着药箱走村串巷,走在田间地头,问长问短,嘘寒问暖,护佑着一方平安,也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神话。

(三)界 山

故乡有一座山,叫大岩山。

其实,这是一座毗邻三个不同地方的界山。山的东面,隶属于绍兴;山的东南面,隶属于诸暨;山的北面和西南面,则隶属于萧山。这座山也有“一脚踏三地,同闻鸡鸣声”之美誉,常常有慕名的登山爱好者前来登山,饱览三地美景。

儿时,每年正月初一,我们总会相约几个小伙伴,爬上海拔四百多米高名叫雄鹅鼻的山顶,登高望远,指点江山,畅叙情怀,期盼来年天天向上、蒸蒸日上、平平安安。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有雾,但是浪漫天真的几个小伙伴仍然执意要去爬山。谁知越往山上爬,雾就越大。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只见云海翻滚,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相互不打照面。在故乡,这种情况俗称“鬼打墙”,其实就是迷路。于是乎,我们几个小伙伴只好手拉着手,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沿着崎岖山路摸索着走下山来。好在这唱歌还真管用,不一会儿,半山腰也传来了歌声。原来,他们也是一批因大雾迷路的爬山乡亲。歌声越来越近,同病相怜的两批爬山迷路者终于胜利会师。人多力量大,人多主意多。我们终于一起走出了大雾,走出了大山,安全回到了家里。当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记得爬故乡的这座山,应该还是很小的年纪。山顶上原来有一个破旧的寺庙,寺庙旁有一棵数十米高的罗汉松,树龄百年,高大挺拔,亭亭玉立。到了山顶的寺庙,总喜欢几个人去合抱一下这棵高大的罗汉松,看看它是否还在长大。这棵罗汉松,需要三四个大人,或者七八个孩子才能合抱得下。可惜,这棵百年大树,竟然毁于一场雷击,树杆树枝都被雷击得四分五裂。等再去山寺时,已不见大树身影。如今,在原来的寺庙处已经建起了新的寺庙大殿,观光旅游香火客源源不断,也给大山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山往往有大山的赐予。由于山顶土壤的特殊性,以及高山地区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大岩山的山顶,盛产着一种高山云雾富硒茶,成为远近闻名不可多得的优质茶。爬上山顶,只见一池碧水倒影着蓝天白云。寺庙边的山坡上,茶树成垅,鳞次栉比、郁郁葱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其实,茶叶也一样。由于海拔高气温低,无论是雨前茶,还是春茶、夏茶,这里的采摘季节都要比山下推迟十天半月,茶汁异常浓郁清香。错季采茶,倍添神秘。加之其特有的富硒成分,产量有限,常常一茶难求,价格昂贵。爬上山顶,也不指望喝上那价格昂贵的富硒茶,我们总会情不自禁地捧起池塘中的山泉水解渴,那甜津津的滋味,着实可以与富硒茶媲美,令人回味无穷,久久难忘。

(四)古 井

有山有水,绿水青山,自然是人类宜居的风水宝地。但是,山与水相比,山似乎无足轻重,水却至关重要。因为没有山,人类仍然可以生存,但是没有水,人类就缺少了赖以生存的基础。

我很佩服故乡先人的智慧,无论造房筑路,还是水田旱地,都是十分科学地处理好了山与水的关系,形成了既自然循环、又积少成多,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生产需要的独特水系。走进故乡山村,最深的印象,并不是山色空蒙,也不是山岭叠翠,而是与水密切相关的池塘、沟渠、水潭和古井了。

儿时,玩皮的我们几乎喝遍了故乡山村所有古井的清泉。有时下课放学,顺路要去喝好几口古井的水,并比一比哪一口古井的水更甜蜜更爽口。据统计,故乡山村有大大小小117口水井,既有公用的水井,也有私家的水井,其中不乏历史久远的古井。古井几乎遍布山村每个院落,堪称“古井博物馆”。

故乡的古井边,常常放有一杆长长的竹钩,方便随时用于提取井水。竹钩的下端,都会开有一个方口,主要是方便口渴难忍的路人取水饮用。只要竹钩轻轻伸入古井,淹入水面,下端天然的竹桶会被灌得满满的,提上来后,就可以直接吮水解渴。一钩不够,再来一钩,直至灌满肚子,解渴为止。

有的古井呈长方形,井水基本与井面持平,像一口小池塘,井边淘米洗菜,十分方便。也有的古井坐落于山村深深大院,周边用平整光滑的青石板铺就,井口有做功考究的井栏相围,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古相传大户人家的私井。儿时,经常看到井口有一根长长的尼龙绳拴着井沿,尼龙绳的另一头长长地伸向深深的井底。不用猜,这是有的人家正凉着西瓜,或挂着容易变质的熟食。在那个没有冰箱空调的年代,深深的古井,既是冰箱,又是空调,炎炎夏日,井水始终保持恒温,异常清凉,拎几桶井水冲一冲院子,擦一擦竹床,在井里浸上几个西瓜甜瓜,挂一点吃剩的熟食,那是举手之劳常有的事。

(五)小洋楼

如果你走在哪个大城市,看到这种年代久远的小洋楼,也许你会不屑一顾。但是,在这偏僻的故乡山村里,能见到这种与众不同的小洋楼,你自然会有“眼睛一亮”的感觉。

儿时,与小学紧邻的这座小洋楼,在远近十里八乡十分罕见。这里曾经是人民公社时期公社的办公楼。小洋楼无疑是故乡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因为父亲也曾在小洋里面工作过的缘故,儿时,也曾无数次进出小洋楼。但是,小洋楼的讳莫如深的神秘感,仍然深藏在儿时的记忆里。毕竟小洋楼的宽敞明亮、错落有致、干净整洁,是故乡与泥土打交道的百姓望尘莫及的,也与整个山村简单的黛瓦粉墙徽派建筑风格迥异。

据传,小洋楼建造于1926年,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三层四合院。早年,房子的田姓主人曾经留学西洋,深受西方文化影响。于是,学成回国后,在老家毗邻祖宅的地方,建造了这么一座小洋楼。尽管外观门廊外墙玻璃用砖等颇为洋气,与周边徽派建筑格格不入,但是,小洋楼的建筑风格,到底是西班牙建筑样式、英国乡村别墅式?还是法国文艺复兴式、地中海花园式、新古典主义建筑样式?还是不能简单地对号入座,列入门类。估计房屋的主人在国外学习生活久了,想模仿西洋建筑建造一座小洋楼。于是乎,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罗列了众多西洋建筑的要素,建造了这幢别具特色的小洋楼。

儿时,总会有意无意地跑进这座与学校毗邻的小洋楼,走进办公楼左侧的食堂,向食堂大妈讨要水喝,顺便参观一下底楼的天井与过道。有时也悄悄地爬上窄窄的楼梯,看看小洋楼的内部装饰。儿时,小洋楼给我留下的最“洋”印象是整座小洋楼里使用玻璃颇多,有的更是花花绿绿的五色玻璃,甚是洋气,也很气派。

小洋楼前,是一个宽敞的篮球场。依稀记得农闲或过年过节期间,这里总会举办热闹的乡村篮球比赛——“村BA”。参赛的队伍一个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看比赛的观众也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刺眼的球场灯光穿透了漆黑的山村,尖锐刺耳的裁判哨音响彻夜空。“村BA”是小洋楼前一道诱人的风景,也成为儿时最深的印象。

三层高的小洋楼,也是山村居高临下的制高点。站在小洋楼的楼顶,不但山村尽收眼底,而且远近山峦一览无余。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当山村家家户户开始生火做饭,看着那缓缓升起的袅袅炊烟,就像邓丽君唱的《又见炊烟》一样:夕阳有诗意,黄昏有画意……

难忘故乡,难忘山村,难忘童年。

2023年9月16日写于上海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阮山峰,1965年2月生于浙江萧山,1983年10月入伍,2004年转业到地方工作。爱好写作、摄影。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人民海军》《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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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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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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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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