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生时代，我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日记里有我的坎坎坷坷，日记里有我的大风悲歌，日记里有老师和同学鲜活的音容笑貌…… ——李现通 1983年6月5日 星期日 晴骤然降临的打击，往往让人痛不欲生。然而痛定之后，总不能永久躺倒，要为自己找出路。思前想后，我的出路还是在学校。 今天，我早早坐在了三四班教室。摊开书，准备听毕全河老师的地理课。 许多人用疑惑的目光看我，后排一个同学还轻声问：“你的事儿说好了吧？可以参加高考了？”我摇摇头低声说：“我只是来听听课。” 毕老师来上课了，他的神态不大正常，左半边脸不住地抽搐，嘴角有些下垂，没容我多想，毕老师已经开始分析地理模拟试题了。 毕老师上课不用翻教材，不用看教案，中国地理和世界地理的知识点都可以随手拈来，每一节课的重点、难点、易混点都了然于胸。他讲课详略得当，重点突出，没有水分，全是干货。 然而今天，他平日流畅的话语却几次凝滞中断。老师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想。但是，毕老师仍然坚持连着上了两节课，中间没有休息。离开教室时，毕老师才说：“我面部中风了，要到医院去看看。”同学们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有两个男同学上前要送毕老师，毕老师说“不用不用，我好好的，只是面部有点问题。” 毕老师面部中风，本应该及时看医生的，可为了不让同学们落下功课，竟带病来给大家上课。看着老师那憔悴的面容，我心里难受又感动。
毕全河老师在备课 1983年6月6日 星期一 晴在三四班听课，在二五班上自习。班主任赵老师一直给我保留着座位，我的许多书籍文具还放在老班。虽是麦假，琳娜、素芳、颖改、彩虹等几位同学却一直在教室里用功苦学。我们已经破除了男女互不搭理的陋习，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交流信息。 下午放学路上，遇到润的堂姐，问润现在的情况。她堂姐说，润去西安她姨家了，她姨父是高干，也许能给找个工作嘞。我原想这几天找润谈谈的，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是长别了。 1983年6月8日 星期三 晴上午在三四班下课后，来到老班教室，琳娜和素芳正在我座位上，翻看我的几本书，看到我进来，她俩急忙合上书，有点不好意思。 我笑笑说：“我现在不用，你们尽管看吧。” 正说话间，金锋买饭回来，非要让我吃不可，我再三推辞，谁知金锋跑出教室，到食堂又买了一份饭，硬让我吃下。现在还是麦假期间，金锋是前天来校给班里的试验田割麦子的。金锋说，他不回家了，这些天要在学校看书学习。 1983年6月9日 星期四 晴找魏文通老师问几个英语上的问题，高惠珍同学恰好也在那里。 我提出一个问题，魏老师还没开口，惠珍已经给我解答了，把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说：“你啊，今年考大学绝对没问题。” 惠珍说：“如果你能参加高考，百分之百能考上重点；我自己就没把握了。” “就凭你的英语，班里数一数二的，一定能考上。”我这么一说，魏老师也夸赞起惠珍来。 惠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把话题引到我身上：“你的语文、数学拉我几十分啊，借给我一科我就不愁了。” 魏老师问我：“你语文数学都不错，为啥不报考理科呢？” 我说：“喜欢文科吧。” 魏老师说：“你不如学英语，将来当翻译，这可是坐着就能干的活儿。” “文科可以报英语吗？”我问。“可以啊，文科可以兼报外语专业。” 魏老师说了以后，我笑着对会诊说：“你今年可一定要考走啊！你走了我明年就没压力了。”
三排右三为 魏文通老师 1983年6月10日 星期五 晴听吴迅老师说，学校安排康某某同学来顶替我的那个高考指标。 下午我到三四班听课时，康某某同学已经坐在了原本我的位子上，她看到我，往里边挪挪身子，腾出一个位置来——这个座位是一个长桌一条长凳，本来可以坐两个人的——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和她成了同桌。为了不给她添加不必要的担心，我悄声告诉她：“我只是麦假期间来听听课。” 不少同学从书堆里抬起头，关切又好奇地望望我们俩。而我心里对康某某同学没有任何迁怒，相反，我要与她友好相处。 前些天有传言，说某领导的女儿要来顶替我，我听后着实有些愤怒，如果那样的话，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其中的猫腻。今天知道康某某同学后，我心里反倒平静了，既然我不能参加高考了，由她顶替，她就有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否则，指标作废，不是很可惜吗？ 写到这里，我其实很不赞同高考预选制度。高考前一个多月要进行预考，刷掉一多半考生。许多同学十年寒窗苦读，可能因为预选时一点小小的失误，一分之差，就被剥夺了高考的资格，这是非常残酷和不公平的。考不上大学也就算了，连考大学的资格都没有，对任何一位落选的学生来说，都是深重的打击和屈辱，听说外地有考生因此寻了短见。 这个预选制度应该废除，给每一位学生平等的参与竞争的机会。 1983年6月11日 星期六 雨毕全河老师的面瘫仍没有彻底治愈，但他没有耽搁文科班一节课，让我对他肃然起敬。 今天课后我去毕老师住室看他，他说左脸庞还有些麻木，没想到恢复得这么慢。毕老师还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下学年就送（教）不成毕业班了。 我为此忧心忡忡，毕老师是全县顶尖的高中地理教师，如果他下学年因病不能教毕业班，将是84届全体文科生的损失，更是我的损失。 （请看下集《重回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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