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不识庐山真面目

《莲花楼》里方多病与李莲花亦师亦友，一路走来，巧破江湖奇案，屡次揭穿坏人的阴谋伎俩，为受害者追凶，为蒙冤者昭雪，为险恶的江湖带来难得一现的正义之光。

方多病的涉世未深和懵懵懂懂恰恰衬托了隐藏身份的李相夷大隐隐于市的神秘和高能。而方多病无疑代表了江湖上的后浪，机缘巧合，得大侠李相夷襄助闯荡江湖。李相夷不但言传身教，亲授方多病探案方法，还示其人心难测，赐他一身正气。同时，李相夷还将一套天下无敌的内功心法扬州慢暗授给了方多病，谎称“苏州快”。加上自身的天分，假以时日，方多病必将成为下一代江湖侠客。江湖浪潮和武侠精神得以生生不息。

方多病何其幸运，初入江湖（社会）就遇到了前辈高人。只不过这高人段位实在是高，早已志不在江湖，欲修仙去了。方多病初时竟浑然不觉，对着李莲花天天吹爆李相夷。真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时的李相夷独来独往惯了，不想带个小尾巴，但是耐不住这个小迷弟的一脸真诚，每一次很忘我陶醉的说着李相夷种种，每一次跳出来维护李相夷的名声，不容许一点点对偶像的质疑与诋毁。在肖紫矜和乔姑娘的婚礼上，肖提及故人李相夷，用了“庆幸”二字，方多病立马起身指责他不够坦荡，和当场拨了肖紫衿面子的石水姑娘有的一拼。

虽然，李莲花直接点破，说恐怕李相夷自己都不知道收过这么一个徒弟。方多病只是浑然不觉。他崇拜李相夷是真的。说自己是李相夷的徒弟，也如同纳了投名状，不但骗住了百川院的“佛彼白石”四位院主，让他们顶着天机堂的警告吸收了这位大少爷成为百川院新员工。而且，对于初闯社会的他来说这无异于给自己镀了个金身，倍有面儿，还能唬人。

方多病的幸运在武侠世界里无独有偶。《天龙八部》中虚竹遇到无崖子，得无崖子前辈将炼化了七十余年的北冥神功灌注体内。《射雕英雄传》郭靖遇到洪七公，在黄蓉的美食攻势下，洪七公教了郭靖降龙十八掌。《笑傲江湖》令狐冲在后山关禁闭期间遇到剑客风清扬，得授独孤九剑。这种绝世武功的传承，特别强调机缘巧合，须得绝世高人遇到资质不错的好苗子，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造化。郭靖虽然笨但是有武痴的底色。令狐冲悟性一般，好在不执不求。虚竹初始更是一个没有尘世欲望的小和尚，对一切都懵然无知。纯真的少年天性和发自内心的淳朴善良，是成就一代武学新人的必备要件。有了这些特质的方多病，成为幸运儿就不足为奇了。与此同时，方多病自幼年起对李相夷的崇拜，以及与单孤刀的血脉关系，都让他在冥冥之中定会遇到李相夷。

而成为李相夷无疑是方多病的目标。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联手破解元宝山庄的命案后，二人在明月朗照的屋顶上喝酒，方多病心血来潮，邀请李莲花和他一起闯荡江湖。他不知晓眼前的李莲花就是李相夷本尊，这个人早已到过人人羡慕的武侠巅峰，唐突得紧。但谁又能见怪于一个少年的意气呢？

方多病：“要不，你跟我闯荡江湖怎么样？”

李相夷：“不怎么样。”

“为什么呀？我的武功加上你的脑子，一定能名扬天下的。”

“那然后呢？”

“然后，就成为人人景仰的大侠，一起为这个江湖主持正义，多好啊！”

“那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功成身退，成为一代传说，这便是一代大侠最体面的收场。”

“那还有呢？”

“还有，就一起晒晒太阳，钓钓鱼，别提多自在了。”

“那我现在，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何必要等到以后呢？”

“这怎么能一样呢？你最起码得去武林巅峰去看一看，去那武林最高处瞧一瞧才行。”

“那高处我去过，没意思。”

……

此时的余味，是李相夷掷地有声的孤独。谁懂？眼前这个鼓荡着欲望的年轻人不懂，连大魔王笛飞声也不懂。笛飞声还有个比武的痴念放不下呢。

大部分人的行走，不过是重复着前人的路途。如同一莲花，今时开过、凋谢，明年此时再复绽放、凋谢。生生不息，不过就是在循环往复。你走着前面的人踩出来的路却还以为前人没来过。实则，太阳底下无鲜事。一朵莲华，一旦被哪一位诗人吟诵过，被哪一个画家描摹过，或者被哪一双素手攀折过，它才有了被格外记住的时刻。存在是什么？大部分人和事物的存在都是无需自证，也无法自证的事情，来去都随风。再别样的青春与芳华都会湮灭于时间，消隐于空间。生命本该如一株草木，沐四时风雨，不诉不言。

这个境界，李莲花抵达了，方多病还没有。对于每一份成长来说，弯路原来是必经之路。佛陀也是在人世浮华的熬煮过后，才明心见性的哇。

在武侠的世界里，我们还是愿意看到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故事，那里既有大侠的传说，也有新秀的成长。叶开前有小李飞刀，黄蓉郭靖前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令狐冲前有风清扬和任我行。方多病出道前，有李相夷、笛飞声……仿佛这样，我们才能看到一个生龙活虎、永不湮灭的江湖。传奇谁不爱呢？庸常的日子里，我们都爱闲来无事做个白日梦。在别人的传奇里，感受一下自己的血脉贲张，这也是一种存在感。

-The End-

撰文：北冥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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