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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爷爷的晚年婚恋
作者：徐丽艳（黑龙江） 
吴爷爷是我原来住平房时的邻居，赵奶奶是爷爷的老伴，老两口经常去我姥家看小牌(就是那种细长的纸牌)，因此我很小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就认识我。 吴爷爷的大眼睛很有神，声音洪亮，做好事不求回报。我是2000年开始和吴爷爷做邻居的 。 那时候，80岁的吴爷爷就有哮喘病，干点活就呼呼上喘，不干活不喘，但是除了哮喘，他的身体还真没别的毛病。 原来的平房小胡同没铺砖的时候，下雨天一地泥，雨过天晴后，就跟大酱缸似的很难走，好几天才能干透。 胡同的路口低洼，出行困难，爷爷就用扁担挑着两个土篮子一回回地挑土和碎砖头，把胡同高低不平的地方垫平整，让我们的出行便捷了许多 。 赵奶奶一脸慈祥，总是那么笑眯眯的干净利索，人也爽快大方，我女儿和邻居小敏的孩子，在蹒跚学步的时候，离老远地看见太奶奶就跟着去她家，老人家总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他们儿女给买的糕点糖果之类的给这些牙牙学语的孩子们吃。 有时候我拽着女儿手不让去，女儿急得不行，赵奶奶就掰开我的手，领着我闺女去她家享受特殊待遇，还说“小孩不怕我，看来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要是小孩子见到老人害怕，那这个老人就活不了几年了！” 吴爷爷和赵奶奶老两口感情深厚，从没听过他们拌过嘴。他们的院子里除了种蔬菜，还有葡萄、沙果树，结的果子老两口吃不完，就挨家给邻居送。尤其吴爷爷更热心，我搬到这的时候，原房主就在院子里种了草莓，因为想多结点草莓，我从不剪苗。吴爷爷进院子就拔掉了好多草莓苗，说不剪苗，草莓长不大，也不好吃。看着被薅掉的草莓苗我很心疼，心里怪这个老头多管闲事。到结果时，还真像爷爷说的，又大又好。从心里佩服爷爷的懂得多。 我搬来的第三年夏日的一天，跟邻居姐妹们都在房根下乘凉。突然救护车把昏迷不醒的赵奶奶拉走了，吴爷爷跟出了大门，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大声喊着“老伴，一定要健康地回来、一定要回来呀……。” 听着吴爷爷对老伴不绝于耳的呼唤、看着他伤心的样子，我们都很难过。我跟一同乘凉的邻居说“看样子赵奶奶病得挺重，爷爷想跟着救护车去医院，被他闺女给劝回来了。”邻居妹子告诉我那不是吴爷爷的闺女，是赵奶奶的闺女。那不一样吗？不一样，赵奶奶不是爷爷的原配。他第一个老伴，三个孩子不大的时候就去世了。赵奶奶是他的二老伴，嫁给他的时候带着个不大的闺女，赵奶奶对吴爷爷三个不大的孩子跟自己的闺女一样对待，吴爷爷对赵奶奶的孩子也视如己出，总是老闺女、老闺女地叫着，老两口这么多年没红过脸，谁都看不出来他们是后来走到一起的。 我是后搬来的，当然不知细情。但是很羡慕吴爷爷和赵奶奶感情那么深厚，从没想过他们不是原配夫妻。吴爷爷不会做饭，赵奶奶一天三顿饭应时应晌地做好喊爷爷吃饭，因为爷爷不是修整巷道，就是看书或是写毛笔字。 听说爷爷是建国前抗美援朝的英雄，在一次战争中光荣负伤，耳朵也被震聋了，腿上留有弹片。他的药费百分百全报销，可是认死理的爷爷就是实事求是，从不多开一点药，就是赵奶奶想开点去痛片算到报销的里头，爷爷都拒绝，赵奶奶也不再提起，尊重他的想法。 吴爷爷过日子特别仔细，经常捡饮料瓶子纸壳子，攒着卖钱。秋天总是推车子去搂树叶、去水坑边割草，晒干了冬天做引火柴。 一次，他家仓房被小偷撬开，偷走了仓房里能拿走的所有的东西。但是，吴爷爷还是一如既往地捡拾柴禾、饮料瓶子纸壳子之类的，这次是放到窗下。 其实吴爷爷的退休金很高，买楼都绰绰有余，可是爷爷就是喜欢住平房，过俭朴平淡的生活。 每到春节的时候，大庆市领导和县里的领导都来慰问爷爷，轿车停满了胡同口，我心里骄傲地觉得和这样的爷爷做邻居很自豪。 吴爷爷和赵奶奶也总是会毫不吝惜地把慰问品分一些给左右邻居的小孩儿。 赵奶奶被救护车拉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从此赵奶奶和吴爷爷就是阴阳两界的人了。形单影只的爷爷看着苍老了许多。 赵奶奶去世后，吴爷爷的大儿子接他去归伙，爷爷不肯，他雇了个保姆做饭，因为爷爷耳朵背，得连手势带大声地喊，他才能听到，几个保姆都嫌沟通费劲就都没有干长。 后来邻居们再三劝吴爷爷再找个老伴。于是经人介绍第三个老伴，七十岁的乡下王奶奶又跟爷爷组建了新的家庭。 王奶奶高颧骨、小眼睛、薄嘴唇，比较精明算计，很会说话， 不吃饭也能送你二里地的那种。 有一年我家平房翻新，工程队需要用螺丝刀子，我家的找不到了，就借了吴爷爷家的用。过后归还的时候，爷爷没在家，奶奶说我还的不是她家的，她家是新的，我只好拿了回来。就寻思有时间买个一样的新的还回去。
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盖完的，每天这事那事的不是买这样就是买那样的，我也就把买新螺丝刀还回去的事给忽略了。 一天，王奶奶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我就阴阳怪气地说，城里人可了不得，没想到这么爱占小便宜，借人家东西用，看着好自己留下了，整个旧得唬弄，也好意思……我知道这是说给我听呢，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拿着螺丝刀照样买了个新的给王奶奶还回去。问“奶奶，这个是你家的吧？是，这个是。我就知道艳是记错了，艳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我几天看不到艳就想，我看见艳觉着可亲了，我大闺女也叫艳，看见你我就跟看到我大闺女一样……”奶奶变脸比翻书还快。 盖房子的砖要用水浇，老公跟吴爷爷借了水管用，因为爷爷在院外垫土开了一块小菜园，水管就很长。工程队的也没告诉我，他们图方便直接就把水管给割成了他们方便用的长度。我说这是我家借邻居的水管，你们怎么不问问就给割成两截了呢？ 好端端的水管已经被割成了两段，我看着都可惜，但是也没有办法了。过后我去了几家日杂都没买到黄颜色的水管，只好买蓝色的水管还给爷爷，(爷爷的水管是黄色的，恰好又买不到黄色的)。我怕王奶奶又说我爱占小便宜。 我来还的时候，正好吴爷爷在家，他说“不用给我新的了，整好我买水管的时候，那个水管就剩那么长了，商家截下去一小块也卖不出去就按我需要的长度价钱给了我，没另外加钱，我用着也长。你截开了我用正好。再说了不够长的话，我可以在把两个截开的管子分别用透明胶多缠几圈，不就是一根管子了，接头的地方在外面，也不怕把地弄湿了，一年就浇园子用几次，再说我的水管都买好几年了，老化了，你还我新的，我也不要，于是新的蓝色的长水管我自己留着浇园子了，爷爷把截成两段的水管拿了回去。这次吴爷爷说话了，王奶奶没再数落我。 吴爷爷跟王奶奶刚组建家庭的那年，奶奶总是把菜碗里的肉挑出来给爷爷吃。奶奶会说，尽说拜年磕，哄着让爷爷买彩电、洗衣机、冰箱、沙发……，反正她说买什么爷爷就买什么。 她自己和我们说，在儿子家的时候，儿媳妇放桌子时，没好气地把筷子使劲地摔在桌子上，筷子常常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看到儿子为难的样子，她决定再找个老伴。 吴爷爷对她特别好，可是她总算计爷爷的钱，赵奶奶去世后后，赵奶奶闺女一家三口还常来看爷爷，爷爷和没有血缘的老闺女一直走动的挺好。 可是，赶上吴爷爷不在家的时候，王奶奶就说赵奶奶的闺女“你妈不在了，我跟这老头登记结婚了，把你们拿的东西拿走吧，要不就扔当街去，我们不差这点东西，没事你们别来了。我们啥也不缺，你们拿那点东西，老头也亏不着你们，总是加倍给你们钱……” 过后王奶奶还跟我们学，好像她多能耐似的 。还说，赵奶奶的闺女就是吴爷爷的，赵奶奶和吴爷爷是先有后嫁。其实王奶奶过分了，赵奶奶的闺女被王奶奶羞辱后，来看吴爷爷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就干脆不来了。 这可遂了王奶奶的心愿，她儿子上街买东西的时候经常领人来爷爷家大吃二喝，走的时候王奶奶还让爷爷给他儿子最少拿50块钱盘缠，有时候给拿200元。 尝到了甜头，她儿子有事没事的时候，都总来爷爷家，要么周六周日就把两个10多岁的孩子送来呆一天，爷爷总是毫不吝啬地给两个小孩买零食，走的时候给拿路费。 其实王奶奶的儿子家就在近郊，几块钱的路费而已。他儿子40多岁的人了，爷爷给他钱就要，像不拿白不拿，吃冤家一样地不吃白不吃。几个邻居背后说这个男人准是个二皮脸。
赶上那年办理五七工，吴爷爷给王奶奶也办了五七工，为的是怕自己先一步离世，老伴没有经济来源。可是她不知足，总是偷拿爷爷的钱，还要爷爷交出工资本给她。要么，就说不过了。 时间长了，爷爷说她不是过日子的人，二老伴那时候总是精打细算的，哪怕是闺女一家三口来了没吃饭，都烧大锅煮面条，电饭锅都不买说费电，气罐也不买说费气，吴爷爷总是割烧火柴。这个老伴则不然，总买衣服、买熟食、反正做饭的时候少，属于比较享受型的。时间长了，这么一比较，吴爷爷说三老伴不会过日子，受够了她的无理取闹，决定离婚。 每次吴爷爷说不过了，王奶奶不但不走，还咣当一下躺在炕上，说心脏病犯了。爷爷吓得就不敢再赶她走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吴爷爷一生娶了三个老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即使娶了三老伴，也取代不了对二老伴的思念。在他心里，二老伴的位置是最重要的，他有时候看见虚伪的三老伴就烦。 “情到深处方知爱。”吴爷爷自己聋，以为别人也耳背。夏日，他有时一边打理菜园子，一边就放声连哭带喊地“二老伴，我想你啊！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地和我过日子、对我好……”一个大男人想二老伴会想得哇哇大哭。这是我和左邻右舍亲耳听到的，亲眼见到的，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吴爷爷和王奶奶组建家庭的第三年生病了，他不舍得买药，总是大中午地坐在外面晒太阳，说阳光里的紫外线可以杀毒。时间长了，吴爷爷的精神状态越来越萎靡，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一天我扫院子的时候，王奶奶不停地喊“老头子你咋地了、咋地了、睁开眼睛看看我、说句话……”左邻右舍听到了都跑到吴爷爷家，此时吴爷爷已处于昏迷状态。邻居小旭妈妈骑我自行车去找吴爷爷的大儿子，爷爷耳朵背没装电话，老太太也不知道爷爷大儿子的电话，我赶紧打了120、去路边等救护车。
爷爷的大儿子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的，我们目送着昏迷不醒的吴爷爷如同当初他最爱的二老伴一样，被抬上了救护车。救护车载着爷爷远去后，爷爷也依旧如同他的二老伴一样，再也没有回来。
吴爷爷的大儿子在林甸，常过来看看爷爷。二儿子在齐齐哈尔，闺女在山东，直到爷爷去世后，我才看到过爷爷的大儿子领着二弟和妹子来安慰王奶奶。 吴爷爷永远地走了，王奶奶把房子住得东倒西歪的，后来带着五七工的工资和爷爷留下的钱去了他儿子或是女儿家吧。
没人住的吴爷爷的房子，孤零零地在风雨飘摇中变成了残垣断壁，居然成了后趟房的居民们倒垃圾的地方。 现在的吴爷爷和赵奶奶团圆了，他们一定看到了，他们曾经相守的老房子现在已经变成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了。 
【作者简介】徐丽艳，黑龙江省大庆市林甸作家协会会员，爱好阅读，慢跑。作品在《生活报》、《首都文学》、《大庆散文》、《林甸往事》等发表；人生格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做最优秀的自己。【作品推介】老年人是否适合再找老伴，主要看自身的想法和基本条件。不管怎么样，老来有个伴当然是好的。只要能得到子女祝福，找个真心的人，晚年就是幸福的。 作者关注老年人的晚年幸福生活，作品朴实无华，立意高远，值得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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