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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浩然文学VIP作家：海枫专栏】中篇小说║凰灰 · 第六章 陷井（连载）（湖北） 凰 灰 （中篇小说） 编者按：房贷如一剂慢性毒药，让千千万万的年轻人承受巨大的痛苦，不是在忙乱中颓废，就是在压抑中消亡。   谭万海为了蝇头小利竟然设局陷害员工，实在有违商业道义，辛晓芹本想写篇报道揭发他，可又考虑到子夏要在佛山立足，若真与“无赖”为敌，就等于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以后的路还长，不如就此罢休。 两人回到出租屋，子夏相当苦恼，无端被谭万海克扣工资不说，还被陷害，几乎成了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谁受得了这等窝囊气？晓芹善解人意，一边整理物件一边讲解东阳集团的发展史，还特别强调，老板叫麦永强，50来岁，有正义感，重视人才，投他门下算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对于一个刚丢掉工作的年轻人来说，听了这些富有诱惑力的话，自然高兴，子夏考虑一番，决定先休息几天，待脸上的抓痕退去，就去东阳集团应聘。 下午五点，晓芹换回工作服，洗掉那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又把阳台清扫了一次，才和子夏并肩走到柳阳路乘车。倒也方便，8路公交车直达东阳大酒店附近。 送走晓芹，子夏回到出租屋，确也奇怪，屋里分明摆满了物件，却感到空空落落。他搬了张凳子走到阳台，背靠墙壁坐了下来，连日劳心劳力，着实困倦，坐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浅浅的河水轻轻的流淌，在亮晶晶的鹅卵石夹缝间，有许多小鱼和小虾，旁边有碧绿的灯笼草和开着黄花的毛莨；晓芹光着雪白的脚丫，踩着细软的河床从河的一边走到另一边，涟漪散着的光斑星星点点，把深深浅浅的脚印映得格外明显，每走一步，她都要回头，微风撩起她的发梢和粉红的裙摆，就连飞过头顶的白鹭鸶，也要停在岸边看上一阵子；空气是那么新鲜，阳光是那么明丽，整个河滩就像被蜂蜜浇灌了一样甜蜜…… 子夏不断扭动身子，双手舞动，面带微笑。隔壁的阿姨站在阳台的另一头，知道子夏在做美梦，不便打扰，一直看着、笑着。 只听得咚的一声，子夏从凳子上摔倒在地，阿姨大惊失色，急忙跑过来搀扶。子夏谢过阿姨，红着脸走进出租房，闩好门后，囫囵躺倒在床。 当子夏醒来，已入子夜。他下床打开灯，看着陌生的房间，才知道这里不是佳洁公司的宿舍，而是陌生的出租屋，不禁惆怅阵阵。他慢慢悟道：普通的打工人不可能有固定的居所，过了今天没准明天又要搬家，实在呆不下去，就得去新的城市，其实哪里都一样，只不过换个环境，以此来抹掉曾经被生活遗弃而留下的伤痛。 子夏走到阳台，借着昏暗的阳台灯，见花盆下面的旮旯处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不时发吱吱的叫声，很瘆。子夏知道是老鼠，老家随处可见，所以并不稀奇。他想撵走这些可恶的畜生，于是学猫叫，“喵喵”，奇怪的是，老鼠们并不躲闪，继续找吃的，换做老家的老鼠，只要一听见猫叫，会没命地往洞里钻。 子夏站了会儿，感到口渴，回房拿电热壶烧水。水开了，他倒了一杯放到阳台，然后踱步。他又想到可恶的谭万海，这个驴生的杂种太狠心了，居然克扣员工的工资和提成，所幸子夏是管理阶层，换作普通员工，指不定被扣个精光。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准遭报应。 开水凉了，他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平台上，冲进屋子，再一次囫囵躺下。 天亮了，金色的阳光照到出租屋，天空一片湛蓝，偶有鸽子从屋顶飞过，三五只麻雀停留在进门的围墙上亲切地交谈着，远处的绿化树上，又响起知了的叫声：“叽叽叽……叽呀时，叽呀时……” 子夏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看着灰暗的墙壁，愣了一下，才下床走出房间。他快速洗漱后，习惯性地拿起英语书读上一阵子，半小时后便去做早餐。一个人吃饭用不着讲究，在汤里放点姜葱，加点白菜，放好调料，然后把煮好的面条捞入碗中，就可以大口朵颐地吃。 生活是单调了点儿，不过子夏并不觉得乏味，每晚七点，晓芹准会打电话过来聊一阵子，接完电话，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阳台，慢慢地回味那些像蜜糖一样的话儿。 星期天终于到来，子夏很早起床，吃过早餐后，碗也没洗，翻箱倒柜找了一件藏青色的T恤衫和一条是蓝色的牛仔裤穿，随后擦亮皮鞋，锁好门，打了一个响指，就出发了。 柳阳小区离佛山公园不过两里路，子夏知道公园的位置，沿着泰和路朝柳阳街相反的方向行走，到了分岔口，向左拐可见一条同样宽的路，走上三五百米就到了佛山公园。 公园面积很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开放型，四周全是绿化树，浓密的树荫下有供人休憩的长条石凳，还有配了四只石凳的石圆桌。公园西边有一个很大的舞台，中间便是用地砖砌成的广场，很干净，连旮旯犄角也没有废弃物。  子夏刚走进公园，手机响了，晓芹说还有会儿才到。子夏接过电话，走到西南边的一条长条石凳坐了下来。浓密的树荫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偶有微风，子夏既兴奋又惬意。 过了半小时，子夏有点儿按捺不住，站起来扫视一圈，仍不见人影，想拨打电话，刚把手伸进裤袋掏手机，晓芹面带笑容走了过来。只见她身穿黑色的短衬衫，脚穿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再配上白色的七分裤，尤其那晃动的马尾辫，既充满活力又不失优雅。子夏格外高兴，立即迎上去，用最真诚的口吻问候：“早上好！”晓芹差点笑出声来，捂了捂嘴，说：“你此时的模样好憨啊！要不先走走。” 天气虽然炎热，可林荫道上总不乏散步的人，好些树荫下聚集了不少中老年人，有的下象棋，有的聊天，有的打牌，氛围轻松，处处洋溢着和谐。 “其实，我比你早到公园，故意和你躲猫猫。” “不会吧！”子夏睁大眼，“难道我的一举一动全被你瞧见？” “哟，看把你美得，你以为你是明星，我就那么想关注你？” “这到没有。不过，你看似文静，怎么也会玩花样？” “你要我像旧时的大家闺秀，包小脚，绣花，弹琴，写字？”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我觉得，一个漂亮的女孩不会玩花样，可你……” “你是说我长得丑呗？” “不不不，你长得很好看，我也喜欢这种类型。” “此话当真？” “当真！” “我最不喜欢心口不一的男生，因他们心机太重了。” “其实我挺诚实的，尤其在亲人和朋友面前。” 晓芹想了想，说：“对待亲人和朋友，确实要坦诚，但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还得多长个心眼，比如谭万海，和他打交道，稍不留心就上当。” “通过这次教训，我会慢慢改变自己。” 晓芹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子夏的脸，关切地说：“抓痕几乎没了，我已约好了麦董，明天上午10点在东阳大酒店面试。记住，他是一个注重形象的老板，别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的。” “好！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咱俩到人少的石凳坐会儿吧。” 两人走到南边一处圆形的石桌边，面对面坐了下来。 “子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规划未来，只想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挣点钱，让家人生活好就行了。我爸妈希望我在佛山买房，可家里的房子如此破旧，风一吹就有倒塌的危险，不翻修真不行。上次我专程回家修房子，不巧阴雨绵绵，只好放弃。” “打工不是长久之计，要说考公务员，也没那么容易，佛山这个地方，若有头脑也能闯出一番事业。说到买房，我很赞成你爸妈的观点，佛山高速发展，房子会持续涨价，如果有实力，可以在这里买房。” “这次搬家，我渐渐觉得在佛山买房的重要性，可我手里缺钱，当前佛山的房价四千多，好的地段更高一点，一百平方的房子加上装修要六七十万，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可以分期付款啊，不过也要量力而行，最起码手里有一笔资金，还要工作稳定。” “对的，确实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晓芹忽然睁大眼睛，说：“你的专业很适合在佛山发展，许多外贸业务员在公司干几年就出来当老板。要想出人头地，就要有厚积薄发的思想，就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倘若有一天我不在公司干了，就写作，无论成功与否，我会坚持走下去。” 听了晓芹的话，子夏心里激起一圈不小的涟漪，想不到这姑娘外表柔弱内心却如此强大。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感觉我好高骛远？可以肯定，有事业的人更受人尊重。” “不，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两年打工，我懵懵懂懂过日子，到头来还被老板陷害，如果自己创业，充其量不赚钱，至少能保住人格。” “别急，慢慢来，当你手头有了足够的资源，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我很纳闷，一个温柔靓丽的女孩，却有如此长远的眼光，实在不可思议。” “呵呵。”晓芹淡淡一笑，“我去年毕业时，比你还单纯，后来我爸托关系把我弄到县城的一所中学教书，你也知道，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相当调皮，有一次，我班一个男生给一个女生写情书，被我发现后，要他写检讨，这家伙居然当作全班同学的面顶撞我，我一气之下就打了他一耳光，哪想到他父亲是教育局的，第三天我就被开除了。后来身边的朋友、亲戚笑话我不会处事，我能说什么，忍气吞声呗。爸又托关系让我去城建局上班，可里面无所事事，想当无聊，于是我反复思考，决定出门打工。都说世态炎凉，我慢慢发现，人要活出个名堂就得蹭点儿热度，不然老被人瞧不起。” “晓芹，换作两年前，我真不赞成你的说法，经过一些事后，我也发现人不能太平庸。” “你人聪明，又有学识，只是憨厚了点儿，但可以自我磨练啊！只要不愧对良心，就可以大胆一搏，万一有一天你赚了大钱，还可以帮助穷人，捐钱修学校。” “嗯，有道理。我下定决心，进了东阳集团，好好做事。” “眼光放长远点儿，定个小目标，稳扎稳打，一定有成功之日。” “有你在身边，我信心百倍。” “什么话？”晓芹睁大眼睛，“我可说好，出于同学的份我才鼓励你创业，千万别想多了。你妹妹不是把单老师做媒给你么？她条件那么好，不需要你买房，少走很多弯路，不如让她陪在你身边吧。” “哼，你又提到单老师，在我眼中，她是姐姐，就像婉琪是我妹妹一样。倒是你，自打一见面，我就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少贫嘴。”晓芹脸颊绯红，恰如绽放的桃花。 子夏看着晓芹乖巧的模样，好想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吻一吻她玉润的额头，可相交甚短，哪敢逾越，于是鼓起勇气，说：“和你在一起，我很踏实……” 子夏的话还没说完，晓芹站起来，说：“去你那里做中饭吃。” “好啊！”子夏一跃而起。  两人刚迈步，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乞丐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子夏一看，正是夜猫子，拉着晓芹快步迎了上去。 “老哥，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子夏招呼道。 夜猫子看了一眼晓芹，即刻明白这姑娘是子夏的女朋友，又怕出子夏的丑，所以故作不认识，转身便走。子夏不由分说，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着急地说：“老哥，我是那晚你帮我的董子夏，难道你忘了？” 夜猫子停下脚步，故意冷冷地说：“什么帮不帮，别耽误我行乞。” 晓芹明白夜猫子为何躲避子夏，十分真诚地说：“大哥，子夏已告诉我那晚你帮他驱赶蚊子的事，还夸赞你有文化，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高兴。” 夜猫子看了一眼晓芹，又瞧了瞧子夏，转忧为喜，道：“子夏，这姑娘心眼好，好好珍惜。”说完便走。子夏和晓芹本想追上去，可刚迈步，夜猫子就回过头，用利剑一样的目光瞪着子夏。子夏只好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两个黑黑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林荫道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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