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苦楝树(之三)

 新用户4050Dx5r 2023-09-26 发布于湖南

小说发表于《当代》二00五年二期,头条

 四:        师徒之间

吴满成了“老吴”,好像真老了,有了资格和朱师傅、张师傅说话,倒是李师傅和另外两个,辈份反而比吴满小了似的,只能看着或听着他们三个说话。遇着要维修的事儿,吴满已和朱师傅、张师傅相互谦让着说“你先请”“你先请”了。

这天早晨,吴满和朱师傅、张师傅坐在苦楝树下,说着美国和苏联,说,说不准哪天一方的总统或者总书记酒醉了,两手乱摁,摁了核按扭,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打起来了。三个正说着原子弹的恐怖,说是那玩意儿一炸,寸草不生,蚂蚁不留。王主任笑容可掬地带着三个新工人来了。三个只得不说原子弹,和王主任打着招呼。王主任指着三个新工人说,得请两个老师傅和“老吴”各带一个徒弟。吴满摸着后脑勺,说:“我怕不够资格带徒弟吧。”朱师傅和张师傅立马说:“你老吴不配,没人配了。”吴满便为要带徒弟了“呵呵”地笑着。

吴满的徒弟清清秀秀,女孩子一样,说话怕吓死蚊子。师傅们说话,他绝不肯插半句嘴儿,只有问他什么事时,才肯金贵地说出“是”,或者“不是”。大家都说他原该是个女孩儿,并且该是旧时的女孩儿,说如今的女孩儿想笑就笑,想闹就闹,比男孩子都疯;都说肯定是送子娘娘那天瞌睡了,一个不小心弄错了,给了他男儿身,都索性管他叫“假妞”。假妞原本腼腆,“假妞”外号往他身上一套,更增加了几分害羞。便完完全全如假妞一样,和人说话,还未开口,脸先红着。那天,假妞喊吴满一声师傅,声音像旧时女孩儿小心翼翼打出的屁,秀气和压抑,吴满刚有的做了师傅的高兴没了,只有鼻子不情愿地“嗯”了声。

稍大的那个青年,那天第一次见到吴满,别的地方都不望,直望着吴满的满脸麻子,呵呵地笑得十分开心,说:“天女散花,天女散花,简称天花。”他故意将“仙女”说成“天女”,说得吴满脸色铁青,一脸麻子都差点气得飞了。只是今天,他吴满说什么也是要做师傅的人了,不能没有师傅的样子,与徒弟辈的新工人生闲气,只得当作没听到,问着自己那个徒弟:叫什么,姓什么,住在哪儿?自从全厂的人管吴满叫“小吴”起,没人不避着吴满满脸麻子说话,吴满渐渐地又厌着人家提他脸上的事儿。那青工的师傅是张师傅。张师傅瞪着眼望着那青工,说:“他是老吴,大名鼎鼎的老吴,技术上我都让着他三分。没礼貌,记住以后叫老吴,王主任都这么叫,你跑来没礼没貌的。想将我的老脸丢尽了不成?我带出的徒弟,没有不知礼的。”王主任也说那青工不该说这种话。

第一天上班,待王主任将三对师徒介绍完,走了,那青工腰杆儿挺得笔直,扬起头,跟张师傅说了,“师傅,我爹生日,没法子,得回去帮忙”,也没管张师傅肯还是不肯,转过身走了。过了两天,他说他娘生日,又跟张师傅说了一声,也不管张师傅答没答应,走了。又过了两天,他说他叔叔生日,又要走。张师傅叫住他,说:“你家是不是都凑在一块生日?干嘛不在一天过?”张师傅一不做二不休,跟着他去了他家。要上他家楼了,他这才告诉张师傅,说他爹娘和叔叔这段时间,没一个人生日。张师傅第一次见他爹娘,觉得第一次上徒弟家便告状,多少有些不好,也显得他这师傅的太没能力,徒弟也管不住。又见他沏茶递烟倒酒做菜,十分殷勤,心底的气十分里没了八分,便没将他一周三人生日的事儿捅出来,只说是来徒弟家看看。饭桌上,不但他将“师傅”喊得山响,他爹娘好酒好肉招待的同时,也将“师傅”喊得山响。张师傅余下的两分气也没有了。第二天,待他来上班了,张师傅摇着头,说:“你也二十岁了,怎么没个诚实,太岁一样。”“太岁”这名儿就这么喊了起来。

稍小的那个青工好瘦,只和吴满差不多的个儿,不将两人凑到一处,便显得高出吴满许多。王主任将他分给了朱师傅。朱师傅老记不起他的名儿,只记得他姓刘,就叫他“刘长子”。朱师傅说,“刘长子”好记。从此他就叫刘长子了。刘长子心想着叫什么都是个符号,再说,刘长子这名儿不像“太岁”“假妞”含着贬意,也就能痛快地应着。

刘长子是顶父亲的职进厂的。进厂之前,早已知道车间电工技术数“老吴”第一,早听父亲说过吴满许多传奇般的电工经历。分了师傅的那天晚上,他提着一对酒,挂上满脸笑,跑到王主任家,说希望换个师傅,做“老吴”徒弟,真真正正学一手好电工技术。王主任对假妞印象最好,所以将假妞分给吴满,希望着假妞成为车间第三代电工的顶梁柱。再说,这事儿都定了,哪能说换就换?那天,王主任没要刘长子的酒,说了朱师傅有几十年的经验,不会比吴满弱。王主任耐着性子,举了许多例说着朱师傅的技术真是不错。还批评刘长子在搞不正之风,说刘长子不服从组织安排,说,第一次就原谅,下不为例。

刘长子灰头土脸地从王主任家出来,提着那对酒,去了吴满宿舍。

吴满是“老吴”了,加上已是二十六岁,按王主任的说法,到了老工人的技术,到了没准喊结婚就会结婚的年龄,车间出面向厂房产科要了一间单身宿舍给吴满。吴满也就有了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块天地。虽然没有人肯喊结婚就跟吴满结婚,但吴满也因此可以晚上做梦时,大声喊着“老婆,替我捶背”,“儿子,给我打酒”。吴满以前和别人共一间宿舍时,晚上说梦话只敢说:“女人,有什么好?”“要儿女干嘛?一个人多好。”

吴满望着刘长子提的那对酒,问刘长子有什么事。刘长子说想拜吴满做师傅。刘长子说得诚恳。吴满本想说谁跟谁学,得车间王主任说了算,再说,车间已经安排了。吴满没这么说,他心里不喜欢假妞,不愿意带第一个徒弟,就是个“假妞”。吴满看过不少武侠小说,知道第一个徒弟,一般都会成为掌门人,弄个“假妞”,没半丝儿杀气,如何掌门?吴满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刘长子,可是王主任偏不将刘长子分给他。吴满心说着刘长子虽然瘦,看那眉毛粗黑得有几分威严,就知道是个正经八百的男子汉,不像那个假妞,看着就使人想起娘们和太监,叫人厌。吴满也就收了那对酒,答应着他去找王主任,要求换徒弟。

吴满找着王主任,说,他吴满男子汉一个,可不愿意带个“假妞”做徒弟,说不准没弄好,他吴满听娘娘腔听顺耳了,也会变成一口娘娘腔。王主任说,假妞多好,秀气,文静,额头生那么高,肯定聪明,耳朵那么长,肯定命好,这么好的徒弟哪儿去找,你还挑肥捡瘦干嘛。又说,这事儿定都定了,再换,叫朱师傅和假妞怎么想?吴满只得对刘长子说:王主任不肯。又说了朱师傅技术没有话说,至少比他吴满强十倍。刘长子知道这事儿再没法了,只得不再心存异心地跟着朱师傅学技术。也是从此,吴满认认真真地教着假妞。假妞的确聪明,嘴里不说,学东西却是飞快。吴满看在假妞聪明的份上,渐渐地肯给满脸笑给假妞了,渐渐地由着原来的假妞喊师傅时,他鼻子里“嗯”一声,变成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那天,吴满带着假妞到配电间换刀闸。活儿还没开始干,吴满要撒尿了,去了厕所。吴满往常没这么多尿,这回撒了好久,只有那次栽苦楝树时才撒了这么久。待吴满回到配电间,假妞已直挺挺地躺在配电间地板上,一动不动了。吴满喊了几声假妞,且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假妞不答。吴满用手探着假妞鼻息,假妞索性鼻息也没了。吴满忙替假妞做人工呼吸,做了老久,吴满累得大汗淋漓,假妞也不见转来。

吴满哭了一场,又偷偷地对着苦楝树说:“好不容易给你带了个徒孙,就这么被电打死了。你徒孙跟你一样,好聪明。都是我不好,不该没拉闸就去撒那泡尿。”

不久,王主任又要吴满带徒弟。吴满刚想点头,心里“咯噔”一声,假妞横躺在配电间的影子在眼前一晃,他便没马上答应王主任。吴满说,下午给答复给王主任。当天中午,吴满请坐在行人道上的瞎子算命。瞎子掰着指头从金木水火土说起,最后说:吴满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子,并且命克徒弟。下午,由着王主任好说歹说,吴满都不肯带徒弟了。王主任逼着问吴满,为什么不肯带徒弟。吴满只得说了他请人算了八字,八字先生说的,他吴满命克徒弟。吴满说,他可不愿意一个活蹦烂跳的青年,人家父母养了十几二十年,在他撒泡尿的功夫就送了命。王主任没怪吴满迷信,只是叹口气,叫那青年学钳工去了。

吴满对着苦楝树说:“不是我不想给你再带个徒孙,我怕害了人家子女。”刘长子走过来,悄悄地对吴满说:“老吴,我以后管你叫师傅吧,我做你徒弟。”吴满心惊肉跳地望一眼刘长子,再望一眼苦楝树,说:“你干什么?你想死呀。你不知道我命克徒弟吗?”

吴满不带徒弟了,张师傅悄悄地对太岁说:“别看老吴年纪轻,老吴的水平比我不会低,你有什么不懂,多问老吴。好多我搞不清的事儿,他懂。”太岁头直点着,却因为没什么东西懂,自然也就没什么东西不懂,也就没什么东西要问吴满和他师傅。他见他撒谎,张师傅也不让他溜出厂门,索性不撒谎了,洒脱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时候高兴,也能帮张师傅递递工具,做些不是电工也懂的电工活。但太岁从不顶撞师傅,即使心里说着张师傅在放屁抽胡说,也绝不说半个不字。他没心思跟张师傅和吴满学技术,但知道“老吴”二字的份量后,也不再说“天女撒花,简称天花”了,而是恭敬地叫着“老吴”。

刘长子好学,不懂就问,问朱师傅,问吴满。常常一个问题串着一个问题地问。遇着朱师傅和吴满给的答案不一样,他便心底信了吴满的。他人聪明,知道要吴满尽心尽力地教他,得对吴满好才成,便常常下了班,“老吴”前,“老吴”后地邀吴满喝酒、打牌、下相棋、看电影。渐渐地,刘长子除了不叫吴满师傅,已将吴满当作朱师傅一样的师傅看了。

刘长子和太岁三年学徒期满,都出了师。没几天,朱师傅和张师傅两个老电工师傅退休。王主任依着规矩请两位老师傅吃饭,将吴满也叫去作陪。酒桌上,王主任说了一箩筐“感谢两位老师傅为车间所作的贡献,现在光荣退休了,希望将来还常来车间指导”,“回来了,虽然没有什么好招待,但清茶一杯还是有的”之类。

酒喝至半酣,朱师傅拍着吴满肩膀,说:“王主任,我也算背着这套电工工具混了三十多年,从解放前给资本家干起,技术上却是惭愧,还不如老吴。”又以刘备托孤才有的口气对吴满说,“老吴,刘长子好歹还算真出了师,也肯学,是个电工料。我退休了,老吴,麻烦着你以后多教导他些。他是我关门徒弟呢。看在我们同事一场的份上,拜托你了。”张师傅“唉”地一声长叹,对朱师傅说:“我那个关门徒弟,喊是喊出师了,其实,唉,真是一个太岁。”他又“唉”地一声,摇摇头,说:“说起太岁,我就伤心。我几个徒弟,没一个像他这样不成器。”他两眼钦佩地望着吴满,说:“老吴,我那太岁,如果肯学,麻烦你也教他些。说到电工水平,不是我老张灭自家威风,我们都不如老吴。老吴三十岁不到,别说车间,便是全厂,没有拿不下的活。”朱师傅点点头,认真地说:“老吴在我们厂的电工里,该坐第一把交椅。我痴长着老吴三十一岁,技术上,老吴还是我'哥’,我还得叫老吴一声'满哥’。”张师傅说:“对,对,技术上,老吴是我们'哥’,是全厂电工的'哥’,是真正的'满哥’。”

自从坏分子报了梦给吴满,说吴满“你现在充其量,只算懂了一点皮毛。这就叫露脸,没出息”后,吴满遇着这类事儿,总是将老师以及坏分子教过的谦虚词儿,一股脑儿都拿出来。吴满忙说着“我怎么能和老师傅们比,远远不如,远远不如”,“我还得使劲学,要学到老师傅们的水平,还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两位老师傅,永远是我的师傅”。

第二天,王主任管吴满叫着“满哥”。不知不觉中,“满哥”在全厂叫开了。

不久,厂里形成一个规矩,对于技术工人,首先叫外号,或者叫本名,有了一些进步后,在姓前加个“小”字,技术再好了些,是什么工种就将姓和工种联在一起,如朱焊工,伍车工,王钳工,技术再好一点儿,在姓前加个“老”字,技术拔尖了,成了“哥”。吴满是厂里第一个“哥”。厂长都说,吴满是镇厂之宝。

第一次兴加百分之三工资的那年,评百分之三时,王主任说:“我不要,但满哥一定要。满哥是我们的镇厂之宝,是我们厂第一哥。不给满哥,天理不容。”于是,全厂只有吴满,既不是干部,也不是老工人,凭着这个“第一哥”,也加了百分之三。

那年起,吴满名义上是五车间的电工,实际上,无论哪个车间,遇着解决不了的电工问题,车间主任最后一招都是跑到五车间,将“满哥”喊得脆甜地请去,好酒好烟地招待,将全车间电工叫来,名义上都是给吴满打下手,实际上是向吴满学技术。

也是那年,厂里给吴满评了技术标兵。王主任告诉吴满,说,“所有标兵都得做经验介绍。你得准备着”。吴满想着那么多人望着他,一身就有些发抖,忙说:“王主任,你去给厂长说说,我不要做技术标兵了,给别人吧。这标兵也没什么好当的,站在台上腿肚子不软才怪。我不当了。他们要我当时,又没说要做报告。”王主任笑了后,说:“满哥,你放心。我替你想了法子,这法子绝对没有问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天,吴满胸前挂着大红花,身上披着写着“技术标兵”的绶带,在全厂大会上,和其他标兵在台上站了一排。上台前,吴满哆嗦着,不敢上去。王主任将吴满叫到一旁,拿出一瓶酒来,说:“满哥,喝多了,你会醉得说糊话。喝少了,你会怕。你喝半瓶吧。”吴满这会儿丑媳妇要见婆婆,今天不上台也得上台,只得接个那瓶酒,脖子一仰,喝了半瓶。

吴满怀里揣着王主任给写好了的“我是怎样提高技术的”经验介绍文章,记着王主任说的,“将台下的人都当蠢宝,世界上就我满哥聪明”的作报告真经,肚子里装着酒胆,一丝半毫的怯意也没有。只是大会主持人安排得怪气,吴满是最后一个发言的标兵。等领导和那些标兵讲完了,三个钟头过去了,吴满半斤酒已完完全全失了效,几乎就是没喝一样。吴满望着台下数不清的人头,觉得那些人没一个蠢宝,都是聪明人,只有他吴满才是蠢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像他师傅坏分子当年挨斗,只是他没挂纸牌,而是披的绶带。他脸红着,舌子也不灵便,心跳老高地念完那篇文章,像逃离生死场般,急急地回到他的座位上。

那天,刘长子送了一对好酒给班长,说希望班长安排活儿时,多安排他跟“满哥”在一起。班长知道刘长子好学,也知道车间的电工技术得后继有人,那个太岁又分明是不学不做甚至是不想事儿的“太岁”,丝毫儿也不能指望,本也想让刘长子多学点技术,以后能为车间在电工技术上继往开来,心里早已这么想着了。加上王主任特地为这事给他打了招呼,说了许多与他想法一致的话,他已准备这么安排着了。这会儿乐得赚一对酒,送个顺水人情,说:“你知道的,刘长子,大家都想跟满哥一起干活,都想学技术。就是老李,比满哥大十多岁,也想跟满哥学呢。我看着是你,好学肯干,我们往常关系也不错,以后就安排你和满哥做搭档吧。只是丑话说在前面,你如果不认真学,就别怪我了。”

从此,刘长子像吴满的影子一样,吴满在哪,他在哪。遇着不懂的事儿,先将“满哥”喊得山响,递上烟,给吴满点燃了,再一身都是谦虚地问着。便是别的车间有着难题,请吴满去解决,他也不管人家请不请他,拎着他和吴满的工具,跟着一块去。他知道吴满的性格:喜欢喝酒,不喜欢买酒,每个星期六晚上,必提一瓶酒去吴满的宿舍,和吴满二一添作五地喝。因此,刘长子出师一年后,成了“小刘”,三年后,成了“刘电工”。

刘长子成了刘电工不到一个月,结婚了;刘电工结婚不到一个月,太岁结婚了。

太岁结婚那天,吴满送了人情,没去喝喜酒。那会儿,王主任升了副厂长。不久前一个晚上,王副厂长夫妻俩去吴满寝室请吴满。吴满说:“这天恰好是太岁结婚。我不去不好,怎么说也是一个班的。”王副厂长说:“满哥,你不来,我通知大家改一个日子。”王夫人也说:“别的客人一个都不来,也不打紧,满哥你一定要来。老王这么大的喜事,哪能没有满哥?满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多年了,老王才升这一次,容易吗?”吴满也觉得王副厂长的确不容易,只得跟太岁解释清楚了,去喝王副厂长的升迁酒。

三年过去了。电工班长要退休了。车间主任要吴满当班长。吴满忙将头连摇地摇,说他干不了,说他不会说话,想着要正儿八经地对着班上人安排任务,要批评谁,表扬谁,他都紧张。又说,当班长得管着别人,他吴满只管得了自己,没本事管别人。主任劝了好久,吴满说不当就是不当。主任没法,便找着老李。老李说,“满哥都不当班长,我有什么资格当。我一个老字辈的,敢吗?人家还不笑我”,也坚决不当。那两个老字辈的,也是老李一个调儿。主任没法,只得找着刘电工。刘电工呵呵一笑,说:“不就是当班长吗?当吧。”

于是,刘电工成了电工班班长。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