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明忠 作者吴明忠，重庆市巴县人，1969年入伍，历任54军警卫连长、军教导大队大队长、483团团长、160师副师长，重庆市人防办正厅级副主任。解放军南京指挥学院毕业，大校军衔转业。 参加过1979年对越还击作战和1984年“两山”侦察作战，荣立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分别被评为54集团军优秀党员、优秀团职干部，济南军区“学雷锋荣誉奖章”获得者；获中组部“全国离退老干部先进个人”荣誉称号。撰写出《言为心声》《北练南战》《诗词三六九》等书。 经吴师长同意，从他的自传体《北练南战》的书中，摘选参战精彩章节，稍加编辑予以连载。对越还击作战时他是54军警卫连长，形影不离跟随韩怀智军长（后任副总长）在战场上穿梭，多次化险为夷，零距离感受韩军长的智慧、果断与胆量。他撰写的亲历，给人全新的视角与震撼。 1， 1979年2月20日14时左右，前指车队到达离水口关约1.5公里的一个小村庄，刚到达，姜副参谋长快速组织开设了前指。我安排一排长金保中在村庄组织防卫，自己立即带2班，直奔离村庄1公里左右的311高地。 韩军长和作训处长唐硕此前一天，即19日凌晨在军区受领任务后，就乘直升飞机到此指挥162师作战。 311高地有清朝时修的工事，此山虽不高，但道路很陡，我带2班爬到半山腰见有部队警卫，就把2班留在了半山腰，随后同冉启云（后任479团团长转业）一道爬到了山顶，见韩军长正用望远镜观察战场态势。 我先到作训处长唐硕处报到，唐处长（后任解放军体育学院院务部长）带我到军长身边说：“军长，警卫连上来了。” 军长正伏在工事档墙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场，他转过头说：“好！好！小吴，162师正在攻打复和，你看看！” 我立即取下自己的望远镜，选了一个地方观察越方境内的情况，10倍望远镜把越方的情况收到眼底。311高地山下的一条小河就是国界，往南流2公里左右就是水口关。 我借用唐处长的地图对照越方境内的地形地貌，河西是一大片甘蔗地，左前方约3公里有一片房屋燃烧后余火未烬，从唐处长口中得知是越南的一个糖厂。糖厂西北约1公里有一孤山，孤山东南约300米是水口到复和与格灵公路的岔路口，孤山像钉子一样卡住我军进攻的道路。 唐处长告诉我：“125师进攻时，在此损失很大。484团昨天乘车行进间发起进攻时，军第一个牺牲的484团轮训队长就是被孤山上的火力击中的，今天早上，486团侦察排才肃清了此山的残敌。” 随着望远镜视线的转移，约5公里处一炮阵地正在猛烈的射击，轰轰炮声不时从远处传来，多数村庄有燃烧的烟柱升起，11公里外的复和县城隐约可见，公路上我军的车辆都开得很快，可能是怕敌人冷枪击中，河对面甘蔗地不时传来枪声。 据说是125师撤下来的部队在此休息乱开枪。随后我在该高地见到了162师李九龙师长（后任成都军区司令）；42军指挥125师的前指也开设在该高地上。 2， 天快黑时，军长撤到小村庄指挥战斗。回到指挥所后，我认真检查了各哨位的部署情况，向1排长交待了晚上查哨事宜。然后，我找群众借了一块很大的荔枝树木板，摆到军长住房后的一棵荔枝树下，边休息边竖着耳朵防不测。那一夜蚊子嗡嗡叫，咬得人难以打盹。 21日，军前指在小村庄继续指挥战斗，我一直在作战室待令。从韩军长、姜显臣副参谋长（后任武汉军区副参谋长）和唐硕处长分析战况中得知： 2月17日战役发起后，42军主力从布局出境沿小路向东溪穿插，已进攻到高平以东地域。但是，担任进攻复和的125师打到复和后受阻，没有打通3号公路，师指挥所还被敌包围在一个山沟里，敌多次向师指挥所冲击，虽被击退，但情况十分危急。由于3号公路没有打通，42军的几个炮兵团无法向前推进，后勤补给也无法实施，124、126师无法与41军会攻高平。 19日凌晨，广州军区要求韩军长赶到军区基指受领任务：令韩军长指挥162师在水口方向投入战斗，解救125师、攻克复和、打通3号公路、确保42军各炮群前出。 17日刚到宁明以西地域集结的162师，19日凌晨奉令，从集结地域向水口关急速机动。在几个炮兵团火力的掩护下，乘汽车行进间发起攻击。 484团在左翼，渡平江夺占325高地，掩护舟桥部队在复和平江渡口上架浮桥；485团沿公路攻击，已经夺占了复和，正向广渊方向发展进攻。 同时我还得知：125师战前是个乙种师，搞了5、6年生产，临战才扩编为甲种师，部队的基础训练与合同战术训练不足，兵员也是从各部队补充的，该师的战斗力独立进攻一个方向、加上指挥员指挥欠妥，自然难以实现战役企图。 战后125师承受了一些非议，但如通常所说，兵都是好兵，部队平时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全是上级决定的，搞生产与搞全训自然会出现两种绝缘不同的参战结果，过分责怪125师有失公允，况且该师进入越纵深后有的团还打了漂亮仗。 22日上午10时，姜副参谋长把王佑铭和我叫去交待：“水口高炮指挥所来电话说，有一个自称是54军前指的干部，在高炮阵地上转悠、到处打听，他们怀疑是敌特把他扣了，叫我们派人去看是不是我们的人，你俩去看一下。” 我和王佑铭（后来同去“两山”作战，同在一个师当团长，我任副师长时他也在127师当副师长）立即要了一台小车直奔高炮指挥所。到高炮阵地一看原来是政治部的一名干事，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到这儿来搞敌社情调查。” 我和王佑铭又好气又好笑，这儿是战场又不是内陆，了解敌情是侦察部门的事，司令部忙得24小时都睡不成觉，你还有时间到处转悠，王佑铭把他狠骂了一阵。 借此机会我们看了一下高炮阵地：通往水口关公路两侧，摆满了37、57、85、100高炮，足有100多门全部占领阵地，炮弹都上了受弹机，阵地上的弹药箱堆成小山。 气温有30多度，战士们都在阵地上，随时准备打击临空敌机，阵地上的气氛、气势够壮观的了。 3， 22日19时左右，姜副参谋长把我从作战室外叫进去严肃地对我说：“162师成功打通3号公路，42军的各炮兵群已前出到高平以东地域。162师受令打高平，我们军前指要随162师向越南纵深推进。根据41军、42军传来的情况，越特工队专打指挥所和指挥车，你这个警卫连长不是一般的连长，责任十分重大。” 接着他又问连队上来了几个干部，我说还有副指导员和1排长，他立即明确：从现在开始，军长乘车你跟车，直接负责军长安全，指挥所开进时，将连队交给副指导员指挥。 我立即回来把副政指、1排长、3个步兵班长、炊事班长叫来传达了姜副参谋长的指示。并明确：出国后乘车开进时，副指导员指挥两台大车，指挥所的警戒由我部署，阵地管理由排长负责，战斗打响后一切由我指挥，回去后各班传达任务，检查武器弹药，准备登车出发。 此时，我深知责任重如山，作好了为保卫军长不惜一切的准备，如军长有事，将轰动全世界。我带了一支56式冲锋枪，200发子弹，手枪一支（装在手枪快套内），4枚手榴弹，匕首、指北针、望远镜、急救包、防毒面具、挎包水壶。 身上东西太多，把雨衣和钢盔放在了军长的车上，两支枪子弹都上膛处于随时发射状态。既像一个指挥员，更是一个战斗员。 22日晚20时左右，军前指向越南境内推进。我和作训处长请军长坐小车的后排，他怎么都不干，说坐前面便于观察，朝鲜战场上当130师（160师）副师长时，敌轰炸机那么厉害都坐前排。我们没法，只得依了军长。于是，我坐在了军长的后排，中间是警卫员韩自立，作训处长唐硕坐在了司机后面。司机何云学是我一块入伍的战友，而且是一个中学的同学，这样的座位一直固定到3月17日撤军回国到东罗。 韩军长作为一个高级指挥员，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教育了我们，传带了我们。在后来攻打重庆时，某军的侦察处长坐在一台大车的车箱中间，四周还站满了侦察兵，我们指挥所的官兵无不用鄙视的眼光把他看了又看：胆小鬼、怕死鬼！ 4 车队开过水口那座长约50米左右的小桥，就出境进入战场了。小车进入越境5公里左右，1个152加榴炮群正在以急速射支援步兵作战。炮阵地在公路南则的空地上，20多门大口径火炮发射的震动，将小车都震得跳起来，巨响震得耳鼓膜嗡嗡叫，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看到炮击。 唐处长说：“用手指把耳朵塞住，炮兵是戴了耳塞的。”我们可以塞耳朵，何云学开车双手可空不出来呀！军长和唐处长每走到一处就谈论484团、485团在此地作战的经过。 到了复和交叉路口，他们谈论起484团7连攻占此地的战况，到了平江浮桥上，又谈论3营如何在炮兵火力的掩护下抢占渡口，掩护舟桥部队架桥，打退敌反冲击，攻占着迷山的战斗经过。 从复和到东溪的这段3号公路，是484团打通的，此时一路枪声稀少。天色逐渐黑了，何云学要开小灯行进，军长立即说：“开大灯，我在朝鲜时都是开大灯，开大灯灯光强，剌得敌人眼睛看不清；开大灯车跑得快，敌人不好瞄准。” 姜副参谋长的车在前，军长的车在后，两台小车在山路上急驰，很快就把前指其它的车甩下了，到靠松山时发现公路边有战士，军长一问，对方答是484团3营的。 进入战场纵深，整个越南境内的空气中明显有一股硝烟味，村庄及附近都有一股血腥味和什么东西烂了的臭味。2月17日战争打响后，被我炮火击中的各种牲口及越军的尸体没有及时掩埋，哪有不臭的道理。 车很快到了东溪，东溪镇房屋基本被摧毁。2月17日6时50分到9时50分，43军坦克团（现127师坦克团）猛打猛冲，仅用3个小时就切断了4号公路，拿下了东溪。据说：我先头坦克进入东溪时，当地群众还以为是自己的坦克，在街边欢迎呢！后发现炮塔上的军徽不对，才全部逃离。 5， 车过了东溪10公里左右就不能前进了，越军为了阻止我军前进，炸了一个水库将公路淹了，公路上全是污泥，地炮、高炮、坦克、几百辆汽车堵了起来。20多分钟后前指的大车也追了上来，全被堵着无法动弹。 军长很着急，要赶到随42军行动的广州军区吴忠副司令处，接受攻击高平的任务。姜副参谋长亲自调车作用也不大，军长急了下车说：“我是54军军长，要去军区前指开会，请让让路。” 我一听急了，立即上前说：“军长，四周漆黑，越军特工正找不着大目标呢！”赶紧把他劝上了车。这时唐处长从姜副参谋长处回来建议说：“军长、我们的小车，姜副参谋长的小车，再带上侦察连的一台嘎斯往前赶，大车队能跟则跟。” 军长同意了这个建议，并说通知162师的师长、团长都以此办法轻车往前赶，力争提前赶到军区前指。 我这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从连队的大车上，喊下1班副李将峰，叫他上姜副参谋长的车，因首长车上的人员全是手枪，1班副是冲锋枪，一旦有事火力强得多。 如此这般，两台小车和一台嘎斯见缝插针往前挤，到了一辆坦克倒翻处，侦察连的嘎斯过不去了，军长说：“不等了，走！” 姜副参谋长、唐处长和陈代云参谋在几百台堵死路段，跑前跑后指挥，终于调开了通道，军长的小车才得以通过堵车路段。 军长在车上说：“幸亏越军没有空中优势和强大的炮兵火力，否则象这样的车队只有完蛋，朝鲜战场上友军部队挤成一砣，吃过大亏啊。” 我听得心里沉沉的，从朝鲜停战到对越还击作战，中间相隔30年，我军在战场上的某些现象、某些问题仍在重复，连我们的军长都感慨，这也暗示着我军建设的许多地方要调整，要改革。 而我能做到的，且必须做到做好，那就是确保韩军长安全。 此时是23日凌晨1点左右，我们仍在赶往42军指挥所的路上。  吴明忠与韩怀智军长（右）  韩军长（右）与42军副军长杨海水在311高地，站立者为吴明忠  前指核心指挥组，韩军长（正前），吴明忠（后中）  （图片说明：此处孤山，固守的越军火力猛烈且隐蔽，像钉子卡住我军进攻道路，125师进攻时在此损失很大。54军第一个牺牲的484团轮训队长也是被孤山火力击中的。孤山隐藏之敌被162师486团侦察排彻底肃清）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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