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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日的刷山目的地，我们选择了金峨山。 此山为天台山余脉，南北走向，形似展翅向天之鹅，故名金鹅山，后改为金峨山。
有趣的是，山之东西，各有一村，都叫金峨村，东属鄞州横溪，西属奉化西坞。村内都有一座金峨寺，横溪的唤作金峨禅寺，西坞的名为金峨佛寺。 金峨山之闻名遐迩，不仅在东侧的佛教文化，也在西侧的杜鹃胜景。春日去看杜鹃，导航如果没看清楚区属，方向和景致，差别不止一点点。作为鄞州人，我们自然常在山之东面行走。 鄞州大道往东，过云龙枢纽，下一个路口右拐，是为宁横路，一条连接城区与横溪的专用道路。城市渐行渐远，山野渐行渐近。
穿过热闹整洁的横溪古镇，在著名古道松石岭路口往右，进入宁裘线。前行不久，一道壮观的大坝，横亘在大梅岭和金峨山之间，这就是横溪水库了。水库东西各有一路通往金峨山。我喜欢走西面那条路，车少景好，方便停车观景看草木。 车轮飞旋，跃上大坝，一片旖旎静谧的青山碧水，出现在车前。道旁崖边，一株株花开如瀑的胡枝子、花果盛大的盐肤木、迎风摇曳的翅果菊，相继被抛在车后。人行山水之间，草木葳蕤，万物灵秀，心情一下变得无比轻松起来。
一个拐弯处，花朵如紫红小杯子的三裂叶薯，星星点点爬满了一道围栏，在栏边坡上，它们更是铺成了一块美丽的大花毯。花间，不少蝴蝶在穿梭飞舞。我靠边停车，赏花观蝶。 三裂叶薯，别名小花假番薯、红花野牵牛，原产热带美洲，后侵入广东及其沿海岛屿、台湾高雄等地的丘陵路旁、荒草地或田野。此花一路北上，宁波各地许多年前即随处可见了，老家江西新干也有。
仔细观察，那花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是碧凤蝶，长得和麝凤蝶有点像，但后者身子为红色带黑条纹，整体色调要更鲜艳一些。而碧凤蝶身子是黑灰色，色调暗淡一些，看起来就像一只褪色的麝凤蝶。 绕过水库，穿过上任，来到金峨寺南侧庄主家的花园门口。在这里和三哥、李波、科霞汇合，我们四人结伴重游金峨山。
之前刷金峨山，多在车岭庵停车，走过一片Windows桌面般的美丽茶园，顺古道曲折而上，可至观音阁，往左去看山顶弥勒大佛，往右去海拔633米的最高峰团瓢峰。自金峨寺南侧古道上山，还是第一次。 这是一条建设中的步道，起始的这段，已经翻新加宽，不过，路边物种依然丰富。相对于春日刷山，秋日草木的形态更加丰富一些，不但有秋花可赏，秋叶、秋果亦颇值一观。
此季路边最漂亮的秋花，当属鸭跖草。它们早上开，午后闭，小蓝花一大片一大片盛开在凉爽的清晨，上午是它们最精神饱满的时候。 鸭跖草两片蓝色小花瓣，如蝴蝶展翅般竖起在碧叶之间，十分动感，是花友们百看不厌百拍不烦的经典小野花。每次遇见，都忍不住蹲下身来，透过镜头和它们深情对望。
遇见一株缠绕在箬竹之间的羊乳，藤上的彩色小铃铛不见了，挂上了一个个绿色的五角星；一棵树形高大的天目木兰，遮天蔽日地站在路边，凹凸扭曲的蒴果有的已经裂开，隐约可见其中红色的种子，难得它离人这么近，明年春天要来赏其繁花满树的样子；边上几棵柘树，皆硕果累累，其表面粗糙的球形聚花果还是绿色的，等到它们变成橘黄色，就可以品尝美味了。 没走多久，小雨就开始密密地下起来了。我们撑开雨伞，已在另一段湿滑的老步道上行走。我们不由得慢下脚步，小心翼翼上行。
路过一片恣意生长半荒废的茶林。路边一棵枯树上，攀爬着一株长势旺盛的马兜铃，密密的叶间，垂下来七八个青果，让人想起宁波人爱吃的菜瓜。 在四叉路口，有一个小亭子，我们在此躲雨，并稍事歇息。科霞分享她带来的红心柚，酸甜味美，非常爽口。 通往山顶大佛的山道，正在整修，原来的古道被挖开了，到处一片泥泞。在选择登顶路线时，我嫌最近的那条土路难走，建议穿林中小路绕上去，顺便多看点草木。
我们走进一条柏树、柳杉、鹅掌楸为主体的人工林当中，这些树木估计都是六七十年代栽下的，高大，挺拔，健壮，几棵鹅掌楸甚至一人都抱不过来。树冠已完全郁闭，林中光线比较暗淡。偌大的森林里，就我们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宁波能否列举出100种秋花的有趣话题。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这是山蚂蝗最喜欢的环境。我们打着雨伞，背着相机，一边打量着路边的林间、灌丛，希望找到有趣或高颜值的物种，一边还得随时检查脚上是否有山蚂蝗。
三哥特地带了镊子和打火机，这是对付蚂蝗的有效武器，一见到有蚂蝗爬到鞋子上、裤腿上，就将它们一条条夹下来，处以火刑。到后来，打火机的火苗也逐渐也弱下来，我们也懒得烧了，揪下来扔到路边了事。 越接近山顶，云雾越发浓厚起来，我们好像在迷雾森林中穿行。高海拔林下开得最好也最常见的野花，是油点草，百合科油点草属一种造型奇特的草花。
此花含苞时毛茸茸的，像一个个淡绿色的火箭头。绽放之后，花分两层，下面是六个缀着紫色斑点的白色花瓣，初开时舒展成一个桌面般的平台，授粉之后就会反卷下垂。平台之上，是喷泉般造型的雌雄蕊，三条缀满紫色斑点、末端还分叉的雌蕊，交叉重叠在六条润泽晶莹的雄蕊花丝之间，白色花药微微下垂，整体看来，那造型就像几股喷泉忽然被按下静止键，水流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油点草之得名，是因其早生叶面上有油渍般的斑点。我们喜欢这种花，不仅在于它美丽的外形，还在于它是三哥的自然名，山间遇见颇感亲切。每每看到盛放的油点草花丛，总会开玩笑说：“这片三哥长得真漂亮。”
在一片废弃的房屋地基周围，有一排植株高大的藿香绕宅而生，枝顶正绽放着一条条淡紫色的穗状花序，是阴湿迷蒙环境中一抹亮色。摘下一片叶子轻轻揉搓，一股浓郁的薄荷味道，扑鼻而来，非常提神醒脑。 在林间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了山脊线的防火道上，远远地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走近才知，四五个山民正在防火道上栽木荷树。虽然木荷是优质的防火树种，但栽在隔离道中间，总感觉不大好，让防火道失去隔离作用，可能还是栽在防火道两边更妥当一些。
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小路还是那么泥泞湿滑，沾满泥巴的鞋子越发沉重了。我们决定不再攀登团瓢峰，而是跟着栽树的山民，从另一条小路下山了，很快来到山腰上的观音阁。 观音阁的前身，也是金峨禅寺的前身。唐大历元年（766年），百丈怀海大师云游四明，见金峨山清水秀，遂在团瓢峰下结茅建庐，创建了罗汉院。北宋治平年间，英宗皇帝敕赐罗汉院为金峨山真相禅院。明洪武十五年，更名为“金峨禅寺”。明嘉靖二年，为了禅寺的发展，僧人们将寺址迁至金峨山麓，即今金峨寺所在地。
清末民初，一位名为董阿仁的宁波商人，在原罗汉院旧址上，建了观音阁。从此，这条进山朝拜观音菩萨的古道，即为观音岭古道。 我们在观音阁廊下休息，吃干粮。顺便欣赏了此地的“唐墙宋井”。观音阁北侧古道边，有一段石头垒起来的墙基，据说是大师当年草创罗汉院时候留下来的遗迹之一。阁前西南侧，一座不起眼的方形古井，据说就是当年罗汉院僧人们日常饮用的水井。
我们顺着古道下山，右边的杂草丛中，菊芋鹤立草群，开着小向日葵般金黄色的花。左手边竹林边上，很多菊科植物挤挤挨挨生长着，小的是一点红，稍高一点的是野茼蒿，或开着红刷子般的花，或结出了白绒球般的果。 最高大的一种菊科植物似乎见过，但却叫不出名字。其植株超过一米，叶片披针形，粗大，基部半抱茎，边缘具不规则粗齿，花型和野茼蒿类似，也是那种总苞成筒状的花序，但野茼蒿的花冠是鲜亮的橙红色，此种却是白色或淡黄色。
回来查《宁波植物图鉴》，无记载；查新版《浙江植物志》，原来是菊科菊芹属的梁子菜。这是一种原产于美洲热带地区的菊科植物，现已扩散至东南亚，国内福建、台湾、四川、贵州、云南常见归化，省内衢州、丽水、温州亦可见归化，是一种嫩叶可食用的野菜。 当晚请教宁波植物权威专家之一的李修鹏主任，他说《宁波维管植物名录》亦无此种植物的记载。如此说来，我们发现并在公众号上发表此物，也算是一种宁波新记录了。
沿着正在改建的步道下山，来到一个有凉亭、有水池的三叉路口。左边去往车岭庵，右边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可回金峨寺。 我们选择回金峨寺。终于抖落两脚的泥巴，脚步开始轻松起来，水泥大路边的植物明显比上面步道要多。
紫花的葛藤，黄花的田麻，红花细细的金线草，紫红点点的刺蓼，花开如瀑的何首乌，挂着一只粉蝶灯蛾的多须公，花瓣柔弱名字霸气的九头狮子草，开着小黄花名字老记不住的单毛刺蒴麻，都在路边一一出现。四明山常见的飞蛾藤，这里居然也有，而且小白花居然也开得铺天盖地。 我们开玩笑说，从这一小段大路的物种丰富性来说，凑够一百种宁波秋日野花，应该不是难事。
回到庄主花园，已是下午两点半。庄主有心，特地准备了烤红薯、芋艿羹、青菜汤、辣椒炒蛋招待我们，这些都是他亲手种植的有机菜蔬，热气腾腾，新鲜可口，我们大快朵颐，瞬间光盘。 忽然想到，所谓的“人间有味是清欢”，不就是这种感觉么？ --------the end--------
作者简介：小山，宁波生态文化协会理事、专家委员会主任，甬派、甬上等媒体平台专栏作者。业余时间致力于发现身边触手可及的草木之美，挖掘寻常草木的文化内涵。参编《认识中国植物》，著有《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等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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