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莫迪洛）
念念不忘打油诗 我老婆天生多情，十二岁读《红楼梦》，就读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好像她就是寄人篱下孤苦伶仃的林妹妹似的。其实，我老婆出生于书香门第，爸妈都是大学教授，丰衣足食，无忧无虑。老婆学的酒店管理，大学毕业后来到深圳，在华侨城一家酒店做总经理助理。想娶我老婆做老婆的男人很多，他们花样百出，或送鲜花，或请吃饭，一个款爷甚至还要送给我老婆一辆宝马，但全被我轻描淡写地击退了。那时，我只是一个小报记者，没什么笑傲江湖的本领，只会玩玩文字游戏，我每天给老婆写一首打油诗，“太阳出来喜洋洋，探头探脑美人窗。美人春眠不觉晓，半梦半醒见春光”之类，没技术含量可言，我早上起床，蹲在马桶上，信手就能用手机短信完成一首。我没敢指望因此俘获美人心，我老婆能回复我一个笑脸表情，我也就喜气洋洋，知足了。没想到，那些不伦不类不足挂齿的打油诗，竟让我老婆把我误当成怀才不遇的才子，一激动，一糊涂，前后不过半年，就高高兴兴嫁给了我。 老婆和我结婚后，曾不止一次向我表示，她不求大福大贵，只要两个人能一辈子手拉着手，真真切切、平平淡淡过一生，也能天天快乐。可是，我，一个男人，怎能自甘平淡呢，哪怕只为了糊里糊涂嫁给我的老婆不后悔，我也该努力奋斗自强不息呀是不？我辞去小报记者，鼓捣了一家广告公司。 经过五年的拼搏，我的广告公司蒸蒸日上，我成了深圳广告界的知名人物，时常作为策划大师被大老板们奉为上宾，胡言乱语一通，也能得到数以万计的策划费。我老婆不时给我泼冷水，说我是个信口雌黄的江湖骗子。 应该说，我的努力还是有成绩的，我有三套房、两辆车，还有一家前程无限的广告公司，在我的老家，我是有志青年的好榜样。有时候，我老婆与同学聚会，面对慧眼识珠的奉承，也难免沾沾自喜，但我很清楚，她对我越来越不满意，因为，我不再给她写打油诗，不再叫她“宝贝”，也不再与她手拉手游山玩水，借景抒情，我甚至连笑话也懒得跟她说了。 我原来以为，写打油诗，很简单，当年，我蹲在马桶上都能写一首，就充分证明，这的确只是简单劳动。两个月前，我和老婆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老婆明确提出，让我赋诗一首，我眉头皱了又皱，念了两句，“结婚五周年，多少苦与甜”，就觉得酸溜溜的，索然无味，再也不愿意续下去了。这时，我才发现，打油诗，也是需要兴致、需要激情的，还有，你得不怕酸。 五年如一日，天天一睁眼就看见老婆那张一成不变的脸，我要是天天兴致勃勃，只怕早就兴奋过度，衰竭而死了。其实，虽然已是两岁儿子的妈妈，我老婆依然漂亮，走在大街上，依然是风情万千的美女。只是，我熟视无睹，老婆令无数人怦然心动的美色，于我，就像是早已吃厌的山珍海味，吃不出非同一般来，面对老婆，我连打油诗都写不出来了。 我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我老婆，为什么对无聊的打油诗念念不忘呢？
对老婆没有激情，最多写不出打油诗，对生活没有激情，则意味着山穷水尽，尤其是我这种广告策划人，没有激情就没有创造力，没有创造力则必然惨遭淘汰。为了维持必要的激情，我时常呼朋唤友，对酒当歌，没有聚会也无需加班的时候，我也不愿意按时回家，我宁愿待在办公室，捧着手机刷微信朋友圈，或者，和女网友说说笑话调调情。 老在网上混，总会混出点故事来。最近，我聊上了一个“我爱一夜情”的女孩，天上地下，山南水北，聊了好几天，越聊越有感觉，昨夜，我们就相约见面了。 昨夜，我本来是要赶做一个楼盘销售方案的，我老婆知道这是我今年上半年最大的一个单，我必须全力以赴，对于我的不回家，她也表示理解和支持。可昨夜，我并没有把这个至关重要的策划方案放在心上，我一心一意，只想和“我爱一夜情”发生点什么。 来到约定的西餐厅，我喝着咖啡等待“我爱一夜情”的时候，大致想象了一下她的真实面目以及今夜可能的所作所为。基本不出所料。我断定她会迟到五分钟，她果然就迟到了五分钟；我感觉她不会是个美女，她果然就像路边的野花一般不起眼，可有可无；我预料她不会太聪明，她果然脑子不利索，说一句笑话，她好半天才恍然大悟，“格格格”地傻笑。我惟一失算的是，我本来以为，她所谓的“我爱一夜情”，只是说着玩玩，骗吃骗喝的，没想到，她竟然说得出做得到。聊到八点半，我觉得再聊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就想送她回家。“我爱一夜情”支支吾吾地说“不想回家”，我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去开房？”她“格格格”地笑了一阵，说：“开就开吧。” 开了房，上了床，我却没能如愿以偿，“我爱一夜情”死死攥住裤头不松手，说她还是个处女。接着，她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连岳，说连岳很逗很有趣，她喜欢得要死。我读过连岳几篇专栏文章，知道他会掉书袋会说俏皮话，深受情场失意者的爱戴，我没有因为爱情而受伤，也不想伤害爱情，所以，我不爱问连岳，也不爱听人絮絮叨叨跟我说连岳。我穿好衣服，下楼去买酒，我说良宵不能没有美酒，其实，我是想把她灌醉，然后，开始真正的“一夜情”。 在酒吧里要了一瓶威士忌，我却突然不想上楼了，直觉告诉我，这种神道道的女孩，惹不得，她要是觉得吃了男人的亏，说不定会鱼死网破大肆宣扬，自己如何惨遭色狼网友摧残，网络江湖太凶险，一不小心我就可能遭遇闷棍，臭名昭著遗臭万年。但“一夜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多少有些郁闷，就打开那瓶威士忌，自个儿一杯接一杯喝起来，期望浇灭心头已开始熊熊燃烧的热情之火。 酒后乱性不乱心 一声不响喝下那瓶威士忌，已是九点半，“我爱一夜情”给我发短信：“帅哥，我还在等着你坚实的肩膀哩。”我懒得回复，直接就驱车回家了。 我家住在松坪山，顺着北环大道，开到沙河公园时，我感觉装满威士忌的胃在沸腾，就把车拐进公园，抱着一棵树吐了一阵。 大沙河对面，就是我居住的小区，两年前，我老婆还怀着我儿子的时候，我时常陪着老婆来沙河公园散步。那时候，沙河公园还只是初具规模，没有花香，没有树高，遍地都是无人知道的小草。两年不来，沙河公园已是鲜花盛开，树木葱茏，月朦胧，鸟朦胧，还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情深意浓。 “我爱一夜情”撩拨起来的兴致依然未退，我突然想在公园里寻找艳遇。据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用心，深圳的公园，艳遇要有尽有。 公园里依稀能见到落单的女孩，有的在跑步，有的在闲逛，我东张西望，没看到一个顺眼的。公园的一角，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材，远远地，我就看上了一个在“太空漫步器”上漫步的女孩，身材修长，曲线适度，沐浴着月光的脸，散发着神圣之光，我的心，顿时乱蹦乱跳，好久没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了。我向女孩走过去，顺手在路边摘了一朵栀子花。 我来到女孩身边，她竟然朝我莞尔一笑。我立刻晕乎乎热血沸腾，我把手中的栀子花献给她，说：“小姐，你是今晚最美丽的天使。沙河公园最美丽的花属于你。” 女孩笑吟吟接过花，说：“路边的野花不能采，公园的花更不能采，要罚款的。” 我说：“为了心爱的人，可以不择手段，要是知道王母娘娘的后花园在哪，我还可以做采花大盗。” 女孩说：“男人是不是都想做采花大盗？” “哪能呢。万紫千红我不爱，只爱这棵小白菜。”瞧瞧，兴致一来，我顺口说出来就是诗，说着我在女孩脸颊上轻轻一吻。 女孩没有生气，只说：“有人看着呢。” 我心中暗喜，有门儿了：“那我们去找个二人世界吧。” 就这样三言两语，我泡上了沙河公园最漂亮的女孩。我带她上车，直接开到了松坪山的一家酒店。 这一夜，我兴高采烈，直达快乐顶峰。 第二天我醒来，身边依偎着我老婆。 老婆含情脉脉地抱着我，说：“老公，我爱你。夫妻感情，需要这样调剂，才能和谐呀。” 我隐约还记得昨夜的细节。我醉酒来到沙河公园，只想寻找艳遇，公园里美女来来往往，我一眼看上了在公园健身的我老婆。老婆只以为我是特意去接她的，只以为我借酒与她开玩笑（从前，我们常玩类似游戏），就顺水推舟，成就了我的“艳遇”。 老婆，这下你放心了吧。我神志不清之时，你依然是我心中最美的美人呀。 老婆不是可以吃腻的山珍海味，而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米饭和馒头，天天吃也吃不厌。有一天，你要是感觉吃厌了，你，一定是有病了。
罗尔，湖南祁东人。曾主编《新故事》十余载，现供职于深圳女报杂志社。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匹夫忧国》、短篇小说集《热血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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