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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老公一片春光

 新用户1689EEdh 2023-09-27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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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的情人节,我们宿舍的四个女生,都收到了玫瑰花,或一朵或九朵,而程万里送给我的是九十九玫瑰,我因此成为我们宿舍的花魁。

程万里追了我整整一年,我一直若即若离地敷衍着,因为他太普通。他来自大别山区,家贫,上大学的费用都是借来的,虽然他学习很刻苦很努力,成绩也不错,但我知道,创造幸福生活,仅凭学习成绩是远远不够的。程万里的九十九朵玫瑰一举征服了我,对于富家子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不在话下,而对于程万里,情人节的九十九朵玫瑰,却足以使他“倾家荡产”,一个愿意倾家荡产让自己心仪的女孩“情人节快乐”的男人,可以感动任何一个向往浪漫爱情的女孩。

在我对程万里以身相许以后,看着程万里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我心疼不已,责怪他在情人节的壮举太傻,按情人节的行情,那九十九朵玫瑰价值上千块,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程万里憨笑着,坦白说,其实,那九十九朵玫瑰,是拣来的。一个女孩那天跟男朋友闹别扭,扔掉了男朋友送的九十九朵玫瑰,程万里正好路过,觉得在情人节丢弃玫瑰的人是可耻的,就把玫瑰拣起来,送给了我。

玫瑰花的来历,让我郁闷了好几天。但看着程万里时常津津有味地啃吃我吃不下的包子、馒头,我心软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一直把艰苦朴素当作一种美德,爱情的最终归宿是过日子,何必对那些浪漫的花架子耿耿于怀呢。程万里朴实无华、脚踏实地,跟着这样实在的男人,心里踏实。

我和程万里都没有靠得住的父母,为我们预先铺设好锦绣前程,但我们没有因此怨天尤人。大学毕业后,我们手牵着手,来到了深圳。我们相信,在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里,只要我们相亲相爱,只要我们努力奋斗,不抛弃,不放弃,我们就能一笔一画,描绘出属于我们的美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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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里是学平面设计的,说不上才华横溢,但他平时勤学苦练,基本功扎实,他很快就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工资不高,四五千块钱,只能勉强维持我们俩在深圳的基本生活。程万里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加到晚上十点,我没吃晚饭,一直在白石洲我们租住的农民房里等着他,我要等着他回来,一起庆祝我们开始新生活。

程万里回到出租屋,见我还没吃饭,很心疼,也很自责,他已在公司吃过免费工作餐了。然后,他领着我下楼,在一个烧烤摊上,要了几串麻辣烫,一碗我喜欢的酸辣粉,还有两瓶啤酒。那一晚,我们举杯相庆,憧憬未来,快乐和幸福在心中荡漾。

我是学中文的,熟读古今中外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也能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但深圳不相信风花雪月,学中文的女生,要想在深圳找一份心满意足的工作,很不容易。经过无数次的选择和被选择,我来到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这家房地产公司要招一名总经理助理。经过初试、复试,我和另外两名女孩进入最后一关,由总经理亲自主持的面试。

总经理坐在大班台后,手指间玩弄着一支万宝龙签字笔,把我们仨逐个打量一遍,说:“报一下,你们都毕业于哪里?”

另外两个女孩,一个毕业于北京大学,一个毕业于南京大学,都是响当当的名校,她俩各自响亮地报出“北大”“南大”的山头。我支吾着,心里明白,这一次,我又没戏了,我毕业的学校,与“北大”、“南大”相比,说不出口。

总经理眼盯着我,问:“你呢?”

虽然硬件处于劣势,我也没有必要自惭形秽,我抬头挺胸,说:“我,波大。”

我看见总经理眼睛一亮,明显有对我刮目相看的意思,我暗忖,莫非总经理与我是校友?

就在这时,总经理接了一个电话,起身离去,在门口,他匆匆交代人事经理:“要波大的。明天就来上班。”

我的应聘故事,后来演绎成了流传在酒桌上的笑话。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上班,总经理关上门,笑眯眯地说:“波大,好,我喜欢,掏出来我看看。”

我突然明白,总经理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我。广东话里,把女人的胸叫做“波”!我面红耳赤,掏出我的毕业文凭,不卑不亢地说:“总经理,我毕业于宁波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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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波大”,我脱颖而出,成了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叫温三友,四十六岁,汕头人,上世纪九十年代,靠收购废旧建筑材料起家,现在已是身家上百亿的房地产老板。身为精明的商人,温三友当然不可能把宁波大学的“波”误会为女人的“波”,他所以看中我,只是因为我比“北大”“南大”的女生看起来顺眼一些,总经理助理,时常跟随总经理出入各种场合,需要一个看起来顺眼的美女。“波大”,只是温三友顺口开的一个玩笑。

当然,我也不愿意自己仅仅是一个“波大”的美女。上班不到一个月,我就以充分的实力证明,我是一个出色的总经理助理。我文字功底好,能在短时间内,把温三友颠三倒四的观点整理成条理分明的发言稿;我说话风趣幽默,能让沉闷的商业谈判,变成气氛轻松的老友聚会;我性格豪爽酒量大,温三友让我喝倒谁我就能喝倒谁。

温三友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一个月后,我提前结束试用期,与公司签订了正式劳务合同,月薪一万五千元。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我和程万里搬出白石洲的握手楼,在梅山苑租了个一房一厅,房子虽然不大,房子总算像个房子了。住进梅山苑的那一晚,在一家西餐厅,我和程万里吃烛光晚餐相庆,喝光了一瓶1995年的葡萄酒。吃完饭,我们又去KTV唱歌,一曲老土的《明天会更好》,让我们心潮澎湃。

上班两个月后,我跟温三友去上海谈项目。在酒桌上,我超常发挥,喝倒了四个上海男人。最后,我把自己也喝倒了。

半夜,我清醒过来,年龄大我一倍的温三友,正趴在我身上忙乎。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做总经理助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自己早迟要落在温三友手里。但我没有勇气辞职,我不想再次尝试找工作的艰辛,更不愿意回头住进治安形势复杂的握手楼。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程万里,这个对我百依百顺,全心全意爱着我的男人。我能理解程万里的尴尬,他的收入还不如我收入的零头(因为工作出色,我另有丰厚的奖金),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全靠女朋友来保证,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心安理得的。程万里,承包了所有家务,洗衣、做饭、搞卫生,他甚至还学会了洗脚按摩,每晚都把我侍候得舒舒服服。我坦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因为,程万里需要以这种方式来求得心理平衡。现在,平衡让温三友一举打破,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就算我堆上一座金山,也摆不平爱的天平。

对女人,温三友一向大方,第二天,他带我到上海最阔气的珠宝店,给我买了一枚钻戒,价值一十八万元。我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客气,收下了。且不论温三友对我的侵犯,以我对公司做出的贡献,这也是我应得的奖励。

回到深圳,我拿出钻戒,对程万里说:“你看看,跟真钻石几乎一模一样,只要一百八十块,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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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回来,我正式升级为温三友的地下情人,每与温三友苟且一回,我对程万里的愧疚就增加一分。在公司,我是目不旁视的总经理助理,回到家里,我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尽管很不情愿,我还是开始参与做家务,做顺手以后,我对程万里说,男人不应该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慢慢地,我全面接管了家务活,并反过来为程万里洗脚按摩。同时,我不时给程万里买名牌服装,还谎称是不值钱的“山寨版”,有一回到香港,我给程万里买了一块价值二十万的劳力士手表,却淡淡地说,只是两千块的水货。可以说,温三友给我多少钱,我几乎全部花在程万里身上。我只想尽我所能,补偿“吃亏”的程万里。

我的愧疚,并没有因为我对程万里的补偿而减轻,有时候,我甚至愚蠢地想,程万里要是也找一个情人,我们就算扯平了。但程万里心中只有我,我越来越乖的举动,让他受之有愧,受宠若惊,这个傻子,一直把我当宝贝一样宠着爱着,他只以为自己拣了天下最大的便宜!

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幸福和快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程万里的一举一动,都洋溢着对我的柔情蜜意。在同学和朋友眼中,我们成了恩爱甜蜜的典范。

但我一直在甜蜜中战战兢兢,一步步如履薄冰,我知道,多行夜路必遇鬼,我对爱情的背叛和亵渎,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我不敢想象,当程万里突然发现我的真面目,他会如何伤心和绝望,而我,我必将无地自容,不如跳楼死掉。

我无数次地假设,当我的丑恶行径败露后,应该如何收场;也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我就是没法回头,我想,既然已经落了水,淹不死我就该摸上几条大鱼来!我需要钱,需要车子,需要房子,需要为未来的幸福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

诚惶诚恐过了一年,2015年11月18日,我和程万里的爱情瓜熟蒂落,领取了结婚证。这时,我有了一些钱(程万里不知道具体数字),有了一辆车(程万里以为那是公司配的),有了一套房(程万里以为那是我租的),够了,我知足了,我断然辞职,彻底断绝了和温三友的关系。

婚礼上,幸福的程万里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进入洞房倒头就睡。

要开始新生活了,我得收拾零乱的心情,零乱的房间。突然发现一个小箱子,锁着!锁着什么呢?我希望锁着的是程万里私通情人的证据,如此,我也就释然了。我从程万里的口袋里找到钥匙,打开了小箱子。

箱子里锁着的,全是我和温三友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一份私家侦探的报告,以及钻戒和劳力士手表的鉴定书。程万里,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婚礼第二天,我不顾程万里的痛哭流涕,毅然离婚。

我可以和一个买不起玫瑰的憨傻男人相守一生,也可以和一个碌碌无为的穷酸男人将就一生,但一个装傻的可怜可恶的王八蛋,我宁愿自己的眼睛瞎掉,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罗尔,湖南祁东人,主编《新故事》十余年,现供职于深圳女报杂志社。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匹夫忧国》、短篇小说集《热血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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