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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容，四川巴县人，1885年生。资产阶级革命派宣传家。 1903年5月，18岁的邹容以笔名“革命军中马前卒”在上海出版《革命军》，轰动一时。《苏报》接连组织书评，推介《革命军》，章士钊撰文曰：“卓哉！邹氏之《革命军》也。以国民主义为主干，以仇满为用，驱以犀利之笔，达以浅直之词，虽顽懦之夫，目睹其字，耳闻其语，则罔不面赤耳热，作拔剑砍地、奋身入海之状。呜呼！此诚今日国民教育之第一教科书也！” 1903年6月，因《苏报》屡屡发表“放言革命”的文章，激怒慈禧，列出包括邹容在内的七名激进分子“必拿”名单。邹容本已逃脱，因结拜大哥章太炎被捕，遂主动到租界巡捕房投案自首，被判入狱做苦工。 1905年4月2日，邹容病死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有人怀疑，邹容是清政府勾结医生毒死的，吴樾在给章太炎的信中说：“吾子邹容之死，有深疑焉。疑西人必为满清政府所使，使毒杀人，以去后患。” 《申报》报道了邹容之死：“前年，章、邹《革命军》一案，判定章监禁三年，邹监禁二年。玆闻邹容于昨日黎明四点钟时，病死狱中，由某君派人收殓，髀肉尽消，空存皮骨。生敬邹容者，当为惨然。”
1 前年，怀金九岁的时候，父亲把他送到了赵家祠堂的私塾，让他和赵家子弟一起跟赵秀才读书，每年学费一块光洋。赵家祠堂在麻雀岭东面，离风语楼三里路。每天早上，怀金去上学的时候，赵奶奶都牵着怀玉去送他，站在麻雀岭上，目送怀金踩着石头一蹦一跳过了大沙河，才走回风语楼，一路顺手采些野菜回来喂猪。 怀金是赵家祠堂学习最用功的孩子，当大部分学生还在为背不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被赵秀才鞭打手掌之时，怀金已能倒背《龙文鞭影》和《幼学琼林》，赵秀才惊为天人，常常在私塾放假的日子里来到风语楼，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边吃葡萄或荔枝，一边对赵奶奶夸怀金，说赵怀金是他见过的最有天分的读书苗子，将来必成栋梁之材，中举点翰林，不在话下。夸得赵奶奶晕头转向，做菜忘记放盐，或者放两次盐。 我听赵秀才把怀金夸得就像可以吃的糖果一般，也想他夸我一夸，就大声背起了母亲教我的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赵秀才听我背诗，果然回头来夸我，说我长大了一定也是读书的好料子。夸过之后，赵秀才说：“正仔我来考考你，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 我一下子被考住了，很没面子，就说：“我不想知道。” 赵秀才像我后来碰到的许多老师一样絮絮叨叨，我明确表示不想知道，他还是要告诉我，滔滔不绝说起了骆宾王，说他是个怎样的神童，七岁就写下了这首无比绝纱的诗，“鹅鹅鹅”三个字如何回味无穷，然后，他又说起了骆宾王如何跟着徐敬业造反，写了篇讨伐武则天的檄文，武则天读了檄文，如何赞叹不已，夸骆宾王是宰相之材。然后，赵秀才摇头晃脑背起了《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一边背，一边拍着大腿说“妙啊妙”。 赵秀才早慧，十二岁就考取了秀才，只是文运不佳，寒窗苦读几十载，考到五十岁，头发胡子花白了，也没能考出个功名来光宗耀祖，让自己活活地成了穷酸秀才，只能靠教族中子弟读书，混个温饱。 偏偏，族中子弟也不怎么争气，赵秀才谆谆教诲二十多年，也只是教出了几个秀才，没有一个能更上一层楼的。赵秀才不甘心，举人、进士他也见识过好几个，他表面上和他们客客气气，骨子里很不服气，无论写诗还是做文章，他们都不过尔尔，未必就比他和他的学生们好，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 赵怀金让赵秀才看到了希望，都说自古寒门出贵子，怀金是真正的寒门子弟，母亲嫌家贫跟人跑了，父亲做贼被狗咬死了，他要想摆脱命中注定的卑微，就只有发狠读书。一举成名，那是穷人家的孩子最便捷的金光大道。而怀金够狠，来回祠堂的路上，都在背书，蚂蚱也好，小鸟也好，都不能让他分心，趴在课桌上午睡片刻，说出来的梦话都讲究平仄。贫寒、发狠、天分，再加上有个好老师引路，赵秀才坚信，赵怀金必定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自己没能蟾宫折桂，教出来的学生能金榜题名，也好。 明年，怀金就年满十二岁了，赵秀才准备推荐他参加县上的童试。过了童试关，怀金就也是秀才，可以大展身手了。 2 中秋节这天早上，赵奶奶拿出自己精制的月饼，让怀金送给赵秀才。 还没到晌午时分，怀金就回来了，月饼也原封不动拿回来了。 怀玉说：“哥，你怎么哭啦？” 怀金一向斯文，今天却恶狠狠地凶妹妹：“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怀玉被哥哥的一脸狰狞吓着了，喊奶奶：“奶奶，哥哥要打我。” 赵奶奶应声出来，看到怀金回来了，很惊讶：“怎么回来了，今晚你们不是有赏月诗会吗，怎么连月饼也拎回来了，今晚不赏月，不做诗了？” 怀金的嘴巴扁了又扁，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边哭边说：“皇上下诏，废除科举，学堂解散了！” 庚子之乱，北京的贡院被八国联军焚毁，闹义和团最凶的直隶、京津、山东等地区，也被停止文武科举考试五年。国人痛定思痛，科举制度一时被指斥为祸国殃民的元凶，朝野议论几年，慈禧终于在1905年9月2日拍板，废除科举办新学。当消息传到赵家祠堂，年过半百的赵秀才哭得眼泪鼻涕一齐来，怀金也哭了。 怀金的父亲赵守仁被狗咬死的时候，他才七岁，还不知道父亲去世的后果如何严重，没怎么哭。废除科举，毁掉了赵秀才许诺的美好前程，怀金就像他的鸡腿被我吃掉了一样伤心，他不能不哭。 赵奶奶问：“废除那个啥，孩子们都没有书读了？” 怀金说：“有书读，都去上新学堂，还可以到外国去读，读和现在不一样的书。听说，女孩儿以后也可以读书了。” 怀玉说：“真的啊，我也能读书了？什么时候去读呢？” 怀金说：“去去去。” 赵奶奶说：“有书读你哭什么哭？” 怀金说：“新书读了也没用，没得状元考了。” 赵奶奶说：“状元三年才出一个，赵秀才考了大半辈子都没考上，你以为状元是树上的鸟窝，等着你去掏呀。新学堂旧学堂都是学堂，只要你把书读进了肚子里，贼偷不去，强盗抢不走，虫子咬不烂，你就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过完中秋节，怀金和他同学们都转去南头的凤岗书院继续上学了。 不久，怀玉也去一家教会女子学堂读书了。 怀金和怀玉都在学校寄宿，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风语楼一时间变得冷冷清清，连蚂蚱蹦达得都不怎么起劲了，我也懒得捉它。 3 怀金去新学堂读书了，赵秀才也可以去新学堂教书，毕竟他是个秀才，教国文应该没问题，旧私塾、旧书院教八股文的老先生，都是这么转型的。但赵秀才脑子里有一根筋拧不过来，有一个星期天，赵秀才来到风语楼，要过怀金的新课本，翻一翻，说：“我宁可饿死也不教学生这种东西。” 赵奶奶对赵秀才依然恭恭敬敬，张罗着要给他做好吃的，还让怀金去打酒。 赵秀才不教书后，难得吃上饱饭，但他坚决不吃我们家的饭，说：“我现在不是怀金的老师了，不可随便乱吃。”说罢飘然而去。 1905年，发生了许多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儿。春天，王汉刺杀军机大臣铁良不成，愤而自杀；秋天，吴樾刺杀五大臣未遂，炸弹炸死了自己；冬天，留学日本的陈天华，为抗议日本政府对留日中国学生的不合理政策，蹈海殉国。 革命志士的壮举鼓舞了革命者的斗志，也激起了守旧人物的勇气。 冬至节那一天，怀金和怀玉从学校回来了。广东的冬至节和过年一样隆重，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里，赵秀才来到新安县衙门口，贴上了自己呕心沥血半个月写出来的《泣血请复科举书》，击鼓宣读。 大臣有话对皇上说，可以通过专门渠道递奏折，平民没有与皇上说话的资格，只能这样贴“大字报”。 赵秀才的《泣血请复科举书》深得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之精髓，激情澎湃，嬉笑怒骂，矛头直指慈禧太后。 赵秀才不是革命者，其请愿书也与革命无关，甚至可以说是站在革命的对立面，但他挑战老佛爷的行为太恶劣，必杀。很快，判决下来了，斩立决。 赵秀才终身未娶，无后，是怀金去刑场给他送的终。 让赵秀才死不瞑目的是，骆宾王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因武则天的赞叹而流传千古，他的《泣血请复科举书》却没人叫好。当怀金端上最后的送行酒时，赵秀才问：“怀金，老朽的《泣血请复科举书》如何？” 赵秀才的请愿书，没有几个人看到，怀金也没有看到。为了让老秀才走得舒坦，怀金撒谎了，他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得意门生的肯定，让赵秀才高兴得哈哈大笑。这一笑坏了，老秀才忘了昨夜已打好腹稿的绝命诗，急出了一身汗，也没能想起来，结果，他诗都没能吟一句，就被砍了头。 刽子手张正经，手持鬼头刀，舞了个标准刀花，“咔嚓”一声，赵秀才的头就应声而落。有点遗憾的是，赵秀才跪着的身子随即歪倒在地，一腔热血没能上喷一丈高，而是汩汩汩流在肮脏的地面上。 怀金送完赵秀才回来，对赵奶奶说：“奶奶，我不读书了。” 赵奶奶问：“你要干什么？” 怀金说：“我要学杀人。” （未完待续） 关注公众号，更多新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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