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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追星路,好傻好天真

 新用户1689EEdh 2023-09-27 发布于广东

“追星”一词的由来:1989年台湾“小虎队”巡回演出,粉丝们成群结队骑自行车从台北追到高雄,这种现象被当时的报纸称为“追星”,后来这个词引申为粉丝对明星的盲目崇拜行为。

我的追星路,好傻好天真

能赚钱才是王道   

高考落榜后,正遇上我妈中风,我不肯再复读,只想去城里打工。妈妈拿我没办法,她抛出底线:“不复读可以,但绝不能出去打工!”我只得待在家,每天帮我爸看水果摊。

有一天,大东跑来找我,说要带我去干“职业粉丝”。他拍拍我的头:“你以前只顾着学习,错过了很多好玩的,以后跟哥干这个,好吃好玩,还能拿到免费的明星签名。”见我没反应,他赶紧补充:“你不喜欢明星签名可以拿到网上去卖,演唱会门票也是白送的!”这话我爱听,立刻就决定跟他干。

临走前,大东丢给我一部脱了漆的旧手机:“等我通知。”说完,他钻进那辆破面包车,屁股冒烟走了。还不到48小时,手机就响了——大东通知我明天一早在学校门口集合。

大东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原先住在市郊的一个村子里。后来村里的田地全部被征收,大家集体搬到城东新小区。没了田地,村民谋生的手段变得五花八门:有开饭店的,有送潲水的,还有扫大街的……我父母弄了一个水果摊,勉强维持生活。大东从小没爸爸,妈妈长年做手工,他整天带着一帮“弟兄”不务正业,竟然还能拿钱回家贴补家用!

次日清晨,我赶到校门口时,大东已经到了,他身后的面包车坐满了人。见我来了,他把烟头扔地上、踩一脚、拉开副驾驶的门:“赶紧上!大明星要来了!”

车内坐着和我年纪相当的男男女女,有些人怀里还抱着牌子,我数次回头,终于看清上面写的是“安哲我爱你”。我才知道大个屁!那是一个选秀节目出来的明星,曾经在娱乐圈有些动静。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作品,再不出来闹腾一下,估计观众要把他遗忘了。

车子上了高速,向机场飞奔而去。车上的人闹哄哄,大东一边开车一边大声吩咐:“到现场后稍安毋躁,省点力气,等人到了再喊,使劲喊!”

我把头伸过去,压低声音问大东:“当一天骗子能给多少钱?”他伸手敲我的头:“什么骗不骗的,能赚钱才是王道。”

望着两旁迅速退后的槐树,我觉得大东说得很对。他得赚钱养家,我妈病了,我也得学会长大。

假粉遇到真粉

机场出口处,我们等了一个小时,航班才姗姗来迟。戴墨镜的安哲一出现在闸口,大家就举着牌子尖叫、呐喊,装腔作势和保安进行肢体碰撞,要冲过去索求签名合照。我心里有芥蒂,喊得有气无力,被他们挤得东倒西歪。

“妈啊——”一个穿红衣服的人狠狠撞过来,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前后不过十分钟,安哲和“歌迷们”拍了几张照片,签了几个名后,钻进汽车走了。按照之前的规定,我们跟着汽车小跑了一段路,吃了一嘴的尾气之后,才折了回来。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跑过来,气喘吁吁问我:“刚才真不好意思,没伤着你吧?”原来是她,那个撞我的人。她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她告诉我,她叫小西,从选秀节目至今,一直很喜欢安哲,是他的铁杆粉丝。行规的缘故,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假装也是安哲的粉丝,和她随便搭几句后,赶紧撤。小西追过来,掏出手机问我号码,她说:“都是'甘蔗’,以后互相有个照应。”甘蔗,是安哲粉丝的统称。

面包车上,大东给我们每人发了100块钱。捏着皱巴巴的钱,我的心情骤然明朗起来,觉得自己可以为父母分忧了。大东拿眼觑我:“怎么样,哥会介绍烂活儿给你吗?下回使劲喊,别像刚才那样有气无力。”我把钱装进贴身口袋,用力点头:“嗯嗯嗯……”

跑了几场,我渐渐熟悉了这一行:秘诀就是嗓门要大,镜头一来就保持情绪激动。一场一结的付费方式让我爱上了“这碗饭”,如果有幸被记者拍到,上了新闻,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那天,在桂林米粉店,大东一边稀里哗啦吃面,一边告诉我这一行的内幕。简单来说,大东是“粉头”,负责招收假粉丝;他的上级叫“金粉”,负责帮假粉丝找活,跟明星的经纪公司签约。“金粉”和娱乐圈四五线明星都很熟,事实上,也只有不红的明星,才会请我们去充场面。

大东还告诉我,安哲的经纪公司花大价钱跟我们签了半年。凡是他出现的公众场合,我们都派上一大群人到现场呐喊助威。接下来,我们还准备到网上发布大量有关安哲的信息,比如在热门网站发帖、微博买热搜,总之要扩大影响面,造成遍地开花的景象……大东把这个美差交给了我,我不用再去跑现场,只负责操作电脑。从此,我成了“中级粉丝”。

“中级粉丝”能拿“普通粉丝”一倍多的酬劳,因此我干得很卖力。凭借在学校时那点文学底子,我杜撰了一条安哲开艺术学校的假新闻,一时之间网上掀起一阵热潮,把安哲誉为“安校长”。其他明星们都喜欢相互称“老师”,突然冒出一个“娱乐圈校长”,安哲总算上了一回热搜,还接拍了电影和电视剧。大东他们继续鼓动经纪公司,说要趁热打铁将安哲捧得更红。而事实上,我们是想接更多的场约,赚更多的钱。

这个时候,一个快被我遗忘的人突然打电话给我。喂了几声之后,我才想起她竟是小西……

彼此相忘于江湖

繁华的步行街,小西缩着脖子站在角落。她披着头发,身边还有一只拉扛箱。见到我,她上前走了两步,声音低沉:“能请我吃碗面吗?”我带她到小食摊,叫了碗面,再来几串麻辣烫和一瓶啤酒。

一杯酒下肚,小西终于“活”过来,长叹一口气:“这个城市我只认识你,只能来找你。”

原来,小西对安哲不是一般程度的迷恋。高中之前,她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自从迷上安哲后,其他东西她一概没兴趣,更别谈学习了。在她家里,有安哲所有的专辑和剪报。为了能见安哲本人,她不惜奔走于各座城市。今年她高考落榜,被父母逼着上南方的一所大专。她本不想来,可是得知安哲要来这座城市开演唱会后,她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赶来了。

“现在学校早放假了,你还待在这里干嘛?”我忍不住打断她。

小西一脸绝望:“其实,我瞒着父母报了一所艺术培训中心,据说是安校长开的,还说毕业后有机会和他同台演戏。没想到才念了一个学期就倒闭了……我不敢回家,我父母都是农民,我的学费有一部分是借的……”

我下巴都惊掉了:“你把家里给你上大专的钱拿去上骗子学校了?”

小西喝醉了,蹲在路边呕吐。我本不想理她,她这种情况一碰就是个大麻烦。可是想起她和我同一年毕业,都没考上大学,还有我杜撰的那条假新闻……我心软了。

我给大东打电话,他开车过来帮我把小西弄了回去。临走前,大东在门口警告我:“这种'脑残’你少管,明天买张车票让她滚。”

第二天,小西醒了。对我千恩万谢后,她伸手从衣领里面拉出一根红绳,红绳上绑着一只长命锁。她将它递给我:“金的!你拿着,想办法帮我弄一张安哲下周的演唱会门票,看完演唱会我就回家向我爸妈请罪。”

我知道,即使我不帮她,她也会再想其他办法。思量过后,我接过了她的长命锁。

我去找大东,他用牙齿咬了咬那把锁:“是真货。我这里还有几张门票,你给她一张。下午安哲会到万达广场给一个奢侈品剪彩,你陪她去吧。”下午,我们一行30几人守候在万达广场,可惜直到天黑他都没有出现,小西心情低落,怏怏地跟我回家。

第二天,安哲在网上道歉,解释说昨天到场粉丝太多,为了维护公共秩序,他只好原路返回。大东在电视机前冷笑:“被我们捧红的人太多,他算老几?明明不是大牌,还故意耍大牌。”小西听了,表情一愣一愣。

几天后,爆出安哲酒后驾车撞死人的新闻,他当时找人顶了包,没想到被一个路人拍了下来。真相浮出水面后,安哲信誉大减,网上骂声一片。演唱会黄了,排队退票的人哭爹喊娘,之前没买到票的人大呼感谢老天。

我送小西上火车。犹豫了许久,我最终还是把长命锁还了给她,问道:“想好没有,回家怎么跟父母说?”小西眼神空洞,无力摇头,最后轻轻吐出四个字:“我好傻啊!”

小西走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有多少青春年少的“小西”仍在执迷不悟?他们被明星的光环所迷惑、所倾倒,是明星害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害了自己?抑或是,害他们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这群所谓的职业粉丝?

我和小西再也没见面,可我时常会想起她。一想到她,我就无法把这一行干得心安理得。一年后我选择了复读,从此结束了职业粉丝的生涯。

作者简介孙小明,深圳作家,前杂志社编辑,现在是一名优秀的作文老师。擅长用最浅显、最接地气的各种“小妙招”手把手教孩子们写作文,看图写话3节课出效果,作文7节课出效果,目前网课学生遍布全国多所城市。不仅成为孩子们喜爱的作文老师,还拥有了一批家长粉丝。             

              孙老师和深圳的学生们上户外作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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