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爸和叶玉青发生狗血故事,怪不得叶玉青。
1992年的那个夏夜,我搭欢哥的货柜车混进深圳,欢哥急吼吼要包养我,我吓得落荒而逃,逃进了冯姨的十元店(事见第三章《欲望黑夜,淹没不了灰姑娘的灰》)。事出仓促,我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拿,我想先和衣马虎睡一晚,叶玉青送给了我一套新睡衣。那睡衣也就是一二十块钱的地摊货,却像心灵鸡汤一样温暖了我,我穿了十多年,穿烂了还在穿,直到和林国栋在一起后,才被他扔掉。
我和叶玉青由睡衣开始的友谊,连绵二十多年,她活得实在,打麻将赢了眉开眼笑唱山歌,输了就骂爹骂娘骂孩子,为了一两百块钱,她可以出卖肉体,但不会坑害朋友。
也怪不得我爸。作为战斗英雄,作为军事素质良好的老兵,我爸当年是可以在部队待下去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入党提干,前途光明,只因他太想我妈,才申请复员回的家;我爸爱唱“九九那个艳阳天”,他以为小英莲盼着他回家转,申请复员,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是对她最好的爱的表达,没想到,我妈最想的是他当官有出息;三观的偏差,让我爸我妈磕碰了一辈子,我只以为他们早已厌烦了彼此,才刻意把他们分开来,原来,竟然是我错了,“公不离母,秤不离砣”,拆散老夫妻,不出问题才怪。
我爸要和叶玉青结婚,当然不可能,他们必须分开。我正犹豫是把我妈接来深圳,还是把我爸送回老家,江能文在老家出事了。
当年一激动,我在老家鼓捣起了油茶园,交给江能文打理。种油茶,没有十年八年,难得见成效,江能文只想立竿见影,把我们家的老房子推倒,改建成农家乐,引人来钓鱼、赏茶花、听乡村姑娘唱山歌。客人形形色色,各有各的本事,江能文赚他们的钱,也跟他们学会了江湖规矩。
客人中有一个人是副县长,一来二往,江能文就和副县长成了朋友。副县长喜欢喝酒,也喜欢会喝酒的人。有一回,副县长来油茶园视察,江能文招待他吃工作餐,副县长把一瓶茅台酒墩在桌上,说:“文伢子,你要是一口气把它喝了,我给你两百万。”
江能文二话不说,拿来一个大海碗,把一瓶酒“嘟嘟嘟”倒在碗里,端起碗一口闷了,一滴不漏。
副县长呵呵大笑:“好,我就喜欢文伢子这样的实在人!”
副县长说话算数,果然给了江能文两百万。
当然,副县长给的不是他自己的钱,而是扶贫专项资金。按相关政策,油茶园也是政府应该扶持的项目,但正常申请,需要走许多复杂的程序,可能永远也走不到头,江能文凭一口闷完一瓶酒,干净利落走完所有程序,拿到了钱。只是,按江湖规矩,这两百万,江能文不能像喝酒一样一口闷在自己肚子里,各个关节各位爷,都得打点疏通。好一通腾挪,江能文最后拿到手的,不过80万。
能白得80万,江能文心满意足。
问题是,油茶园不差钱,不需要扶持。油茶园最花钱的是前期开垦、打井、修路、种树,这些钱都已花过了,工人对油茶园的日常维护,花不了多少钱,油茶园的副产品,鸡、鸭、鱼,应付开销绰绰有余。江能文拿着八十万,也不知道怎么花,就去放高利贷,钱生钱。
结果,出事了。副县长急于当县长,给人大代表发红包,曝出丑闻,被抓起来了,纪委一审再审,审出了江能文向他行贿50万的事儿,江能文也进去了。
江能文如何套取扶贫专项资金的事儿,我并不知情,却必须由我去擦屁股。
2
得知江能文出事,我急忙驱车往老家赶,随便把我爸捎上了。
叶玉青送江千里上学去了,我爸在家里为叶玉青炖木瓜雪蛤。
我急忙忙闯进去,说:“爸,赶紧收拾,我们回家!”
我爸一听江能文出事了,在屋里团团转,东一下,西一下,不知道收拾什么好,连磨刀的砂轮也要掂一掂,犹豫要不要带回去。我只好亲自动手,把他的换洗衣服塞几件在拉杆箱里,拎了就要走。我爸却说“等等,我方便一个”。
我爸在洗手间里待了十来分钟,出来后直奔厨房。我这才明白,他拖拖拉拉,只是想把叶玉青的木瓜雪蛤炖好了再走。
炖好了木瓜雪蛤,放进电饭锅里保温,准备出门时,我爸觍着老脸说:“要不要等小青回来,和他打个招呼再走?”
我就怕叶玉青此时回来,来一个大家都尴尬的告别仪式,就趁我爸忙乱之际,给她发了个微信,让她先在外面转转,晚点回来。
我爸对我妈,其实也挺好。我还小的时候,我爸在山上找到一个大茶苞,也会揣回家来,瞒着我们,悄悄给我妈吃。我一度甚至想,等我长大了,嫁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我就知足了。我很不明白,我妈为什么总看我爸不顺眼。看到我爸对叶玉青也这么好,还叫她“小青”,我才知道,我爸就是传说中的贱男人。
我懒得和我爸多说,黑着脸,砰地关上门,拖着拉杆箱就走。我爸讪讪地,跟在后面。
我爸上得车来,也不理我,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装睡。我侧眼一看,看到他睫毛上挂着一滴老泪,不由得心中一酸。我也没心思安抚他,一路给家里的老同学老朋友打电话,打探江能文陷入的泥淖到底有多深,怎样才能捞出来。
回到由江家旧宅改建的农家乐,已是天黑时分。平日里,此时是农家乐最热闹的时候,因为江能文被抓,冷冷清清的,连捡骨头吃的狗也不来了。
我妈听见来了汽车,迎出门来,一见是我,握着我的手,眼泪哗啦啦地流:“兔子啊,你一定要把你弟救出来啊。”
我爸一路听着我给人打求援电话,知道我已约了人过来商议,对我妈说:“不要乱哭,动摇军心,天塌下来,兔子自有安排,你赶紧准备好酒好菜,马上有客人要来。”
我妈当即住了哭,让工人去塘里捞甲鱼。我爸忘记了与叶玉青分离的惆怅,也没了与我妈离婚的想法,复活成江家男主人,他嫌甲鱼有土腥味儿,打电话叫来他的一个老伙伴,让他速速去搞条土狗来红烧。
狗肉飘香之时,我约的三位朋友甲乙丙,次第来了。
吃着狗肉喝着酒,我们开始了正人君子所不耻的勾当。
朋友甲熟悉看守所里的路子,他当我的面给某人打电话,保证江能文在里面不吃苦头。
朋友乙懂法律,他说,我们的法律很灵活,江能文的情况,判他十年八年,有法律依据,判他是无辜的受害者,也有法律依据。就看你如何疏通关节。
朋友丙知道如何疏通关节,他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有心花钱,没有疏通不了的关节。
我以为自己是个正直之人,猛一听说江能文行贿被抓,我十分生气,暗叫了一声“活该”,我爸的叹息,我妈的眼泪,让我成了俗人。江善武暴死两年了,我爸我妈一直以为他在国外做特工,为国家做无名英雄,我不能再让江能文出事,必须把他捞出来。
江能文是因为行贿进去的,我当然不会再去行贿,甚至不屑提到钱字,只是拿出一张卡,交代三位朋友,该怎么办你们就怎么办吧,不必和我商量,我只要结果,一个月后,我要我弟平安出来,陪我爸我妈吃饭。
一个月后,江能文果然出来了。在看守所里,没有风吹雨打,没有日夜操劳,他白了几分,胖了5斤。
江能文平安归来,我爸我妈很高兴,催他赶紧结婚生子,似乎怕他又被抓进去一般。
可是,很不幸。有一天晚上,江能文遵命与一个女孩在油茶园里约会,不知道被什么蛇咬伤,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最顶级的专家也说不出所以然,五六年过去,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我妈幽幽地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牢呢。”
3
我回老家的一个多月,把江千里完全交给了叶玉青。
欢哥被判入狱30年,这一生是顾不上叶玉青了;欢哥的老婆仇恨叶玉青,恨不能把她撕碎了烤串串,当然也不可能帮衬她。仅凭我开给她的10000块钱工资,叶玉青供不起儿子在澳洲上学,所以,叶玉青照顾江千里之余,还去做钟点工,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每天能多赚120元。
即便成了保姆,成了钟点工,叶玉青依然穿着整洁,像个讲究的老板娘,而且,她不叹气,不抱怨,笑眯眯把每一个马桶都刷得干干净净。
叶玉青的口碑特别好,请她做过钟点工的雇主都乐意给她介绍生意,她每天都在不同的人家奔走。
有一天,一个老阿姨给她介绍了一个新雇主,女主人是个有身份的人,端庄大方,像姐姐一样和蔼可亲。叶玉青在打扫书房时,看到女主人的身份证搁在书桌上,顺便瞅了一眼,吃了一惊,女主人居然也叫叶玉青,而且,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码也一模一样!
叶玉青知道,同名同姓,甚至同年同月同日出生,都有可能,但身份证号码,绝不可能一模一样!有!问!题!
叶玉青不动声色,与女主人闲聊,得知她是与自己同一个县的东北老乡,老乡大学毕业后才到了深圳。
老乡和叶玉青同一年参加的高考。
细思极恐,叶玉青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兔子,我当年可能被人冒名顶替了,我成绩优秀,高考也没有出大差错,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我正直善良,怎么可能沦为小姐?” (《无地自容》之47。未完待续) 《亲爱的爱》,精选罗尔情爱小说43篇,或清新、或浪漫、或浓烈、或璀璨,或悲戚,或哀伤,文字不拘一格,故事暗藏玄机,每一篇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当当、京东均有售。孔网有少量作者签名本,每册45元,包邮,点击以上图片可下单。 关注公众号,更多新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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