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桥故事作者：赵雪棣 小时候，我的老家离南星湖不足一里地，一个叫低田里的低洼滩圩上，那里住着两个生产队的80多户村民。在村西头的一条堤坝上，有一座长约5米，宽约1.5米，高约2米的小石桥。 这座小石桥不仅是生产队里的舟船出入南星湖的唯一通道，也是村民外出干活、沟通外界的必经之路。小石桥除了给我们村上两个生产队村民的劳动和生活带来便利外，还给我童年的夏日增添了几许快乐。每到傍晚，小石桥便成了村民自发聚集、乘凉，谈论“山海经”的地方。曾几何时，这座小石桥是夏日里散发着浓郁乡野情味的一道风景线。 小石桥建于20世纪50年代初期。没有恢宏的雄姿，它只是拿几块武康石、青石作为台阶，用几块水泥板当桥板搭建而成的一座普通的小石桥，桥上没有名字。因为桥在村道西头，村民们姑且叫它“西港桥”。在那个没有空调、电扇的年代里，每到夏日的晚上，那窄窄的桥面便成了村里“新闻发布会”和“故事会”的热闹之地。吃罢晚饭，村里的大人们便三三两两地到小石桥上纳凉、聊天。在我刚懂事的时候，父亲经常手拿一把“看鸭扇”领着我去小石桥上乘凉。所谓的“看鸭扇”，是扇面已经撕裂，赶鸭时还能派派用场的快报废的扇子，但父亲不舍得扔掉，说扇风效果虽差，拍拍蚊子还有用。 浩瀚的“南星湖”似乎感知到农民一天劳作下来的辛苦，每到傍晚，湖面上就吹起了东南风。习习凉风吹在身上真是惬意极了。大人们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张家的媳妇如何孝顺，李家的女儿找了个毛脚女婿……那情景不比城里人的夜生活差。随着纳凉的村民越来越多，小石桥似乎也不堪其重。有一个叫小毛头的小孩在乘凉时被挤了一下，摔到了桥下，幸亏只伤了点皮毛。那时候，我在想，要是有一座更大的桥，让更多的人乘凉该多好啊。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石桥成了村里孩子们的天然旅馆，晚上干脆睡在桥面上过夜，有的还架起了蚊帐。于是，太阳还未下山的时候，我和同伴们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水桶先把桥面冲刷一遍，让滚烫的桥面降降温。再从家中卷来席子，放在桥面上最中间的位置，占领一个好的“铺位”。因为如果去晚了，桥面中间就被人抢占了，那便只能睡在边上甚至是小桥的台阶上。就这样，天当“房”，桥当“床”，数着星星，看着月亮，我在那座小石桥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凉快的夏夜。 在村西头那座小石桥上纳凉，我还看到了南星湖“白鱼阵”的生态奇观。“白鱼阵”哪里来？大人们只知道来自东南方向的金家坝牛长泾东口。听大人们说，每年六七月间都会有一次“白鱼阵”。“白鱼阵”又叫作“箭白笑”，是指在农村箭秧季节，大量白鱼集群繁殖产卵形成的奇观。一年暑假的一个明月高挂、风高浪急的晚上，我们正在小石桥上乘凉，忽然听到一个村民指着桥南的南星湖湖面大呼：“'白鱼阵’来了！”只见湖面上白浪翻滚，水花飞溅。听大人们讲，每次“白鱼阵”来，都会有一雌一雄两条足有两米的“鱼王”领头，那两条白鱼能把人撞翻在湖里，所以如果碰到“鱼王”要立马放行。“白鱼阵”来时，鱼群向湖边的芦苇、水花生、石驳岸逼近，势若飞奔的群马。消息传开后村民们手忙脚乱，迅速从家中拿来抄网等捕鱼工具跳入湖中，没有捕鱼工具的拿来簸箕、铁耙。此时，因为有不少鱼被挤上小石桥的驳岸边跳跃不停，“浑水摸鱼”也能抓到好几条。有捕鱼工具的村民抓到的白鱼要两个人才能抬着走。“白鱼阵”持续的时间约有半小时，参与捕鱼的村民都有不同的收获，这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无疑是大自然对村民的一种馈赠。 不知从哪一年起，到村西头那座小石桥上纳凉的人渐渐稀少了。原来，在改革的春风吹拂下农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村上两个生产队的人家也被全部按规划，异地翻建到离镇较近的高田上。我家的房子也在中间地带，虽然是3间平房，但比老屋宽敞多了，父亲还花了170元购置了一把“长城”吊扇。这样，到了夏天的晚上，我不用再到小石桥上去乘凉了。吊扇装在床头位置，“唰、唰、唰”催人入眠。进入20世纪90年代，我所在的自然村内，一幢幢宽敞新颖的农家小楼鳞次栉比，如同一条美丽的绸带，铺在乡村田野旁。许多普通的农民家庭室内还进行了“艺术加工”，铺上了地板，购置了空调。夏天的夜晚，完全可以坐在吊扇下、空调间内欣赏精彩的电视节目，享受天伦之乐。 今年处暑时节的一个傍晚，我晚饭后散步再次来到小石桥上，饱经沧桑的小石桥基础尚存，她似乎已经完成了使命，伴随着村民度过了那段曾经艰难的岁月。驻足桥上，眺望南星湖，当时的一幕幕情景就在眼前，又恍若隔世。 2023-09-27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