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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8月，朝鲜战争结束后，来自南韩地区的十名朝鲜高官经审判后，被以“美国间谍罪”之名判处死刑，其中包括时年47岁的人民议员、航空总社社长李康国。一直以来，一般都认为对于李康国的判决证据不足，可能是冤案，但根据2001年新解密的美国资料显示，李康国还真是美国情报机关的一名线人，其真相还牵扯到朝鲜战争爆发初期韩国方面的另一桩扑朔迷离的案件——金寿任间谍案。  李康国 李康国（이강국），1906年2月7日出生于日占南韩京畿道杨州市，从小天资聪慧，1927年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从庆城府宝城高中毕业，考入庆城帝国大学法律文学系时，并在大学学习期间成为一名左翼分子。李康国大学毕业后，又进入德国柏林洪堡大学法哲学系深造，并在留学期间加入德国左翼党派。1935年李康国回国后，致力于开展合法工人运动，并在组织咸镜南道元山府的一次工人运动时被日伪军警逮捕入狱 。 在国内从事工人运动期间，李康国认识了一名在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同样是左翼分子的金寿任，尽管有专家认为金寿任是在同组织成员一起去监狱探望李康国时与后者相识，但美军和朝鲜方面的审讯记录均显示，两人实际相识于20世纪40年代初。金寿任（김수임），1911年出生于日占南韩京畿道开城市一个贫农家庭，父母离异后又先后再婚，使得她成为家族中一个多余的苦命孩子，11岁就被卖给别人当童养媳。  金寿任与塞弗兰斯医院牙科主任 幸好金寿任从小就长得漂亮（实际是符合美国人审美标准的那种漂亮，韩国审讯人员对她的颜值不屑一顾）又头脑聪明，所以被一位很赏识她的美国传教士解救出来，还资助她去汉城完成学业。金寿任本人也很争气，考入了著名的梨花女子大学英文系，1932年大学毕业后，凭借其流利的英语能力，得以担任塞弗兰斯医院牙科主任的秘书和翻译。她的大学室友、韩国女诗人毛允淑（모윤숙）回忆道，金寿任是个“能背诵全本马太福音的基督徒……无论在什么地方脸上总是充满微笑的开朗女人……” 金寿任在后来的审讯中招供道：“1942年，我在朋友家玩社交游戏时偶然认识了他（李康国）。我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所以我们很快开始约会……”由于当时的金寿任也在从事工人运动宣传工作，所以共同的信仰使二人很快由同志发展成同居恋人关系。半岛光复后，李康国担任吕运亨领导的中左派政治团体国民阵线的秘书长，还曾兼任建国筹备委员会委员，不过，与他的同僚们相比，已经不惑之年的李康国的立场显然更为激进。  1945年，金寿任（后排右）与毛允淑（左）在日本东京 1946年8月25日，李康国在南韩《东亚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抨击美国在韩军政府的社论，声称要：“撤销美国军政府，把政权交给人民委员会！美军必须迅速撤军！”美国军政府有关官员看到这篇社论后，很快签发了对李康国的逮捕令，后者这下可慌了神，只好跑到金寿任家躲藏起来。此时的金寿任，已在美国传教士的推荐下，在美国军政府办公室所在的半岛酒店找了份工作，后来又担任美军宪兵司令约翰·贝尔德上校的翻译和秘书。 贝尔德上校是个典型的美国渣男，孤身一人来到韩国的他一眼就看上了金寿任，并很快对她展开追求。起初，金寿任一直躲着贝尔德上校，直到有一天后者对她敞开心扉说，他在美国国内有老婆和孩子，但与他们关系很不好，他希望在韩国的任务结束后，与金寿任结婚并带着她去美国定居。就这样，金寿任最终还是上了这个美国渣男的当，并与其在汉城玉金洞19号的出租屋内同居，李康国跑去投奔的地方，正是这间金屋藏娇的小屋。  1946年李康国在朝鲜（前排右一） 据说，李康国在出租屋内还遇见了贝尔德上校，虽然不确定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对话，但据金寿任事后招供，贝尔德上校使用他个人专用的吉普车，把李康国送往了南北方边境城市开城市，后者抵达开城后随即又越境北上，投奔了朝鲜。在朝鲜，李康国于1948年8月4日当选为最高人民会议议员，几天后又担任人民委员会秘书长兼外交部长，不过在朝鲜战争爆发前被陆续降职为人民军医院院长、贸易部一般产品进口公司社长。 李康国逃亡北方后，贝尔德上校继续与金寿任保持着同居关系，并又帮后者做了几件事，包括：对李康国隐藏在韩国的交通员知而不报，反而通过他向李康国提供了美国咖啡、烟草等物资；提供美军内部卡车，帮助李康国把提供给南方地下组织的资金运往汉城；藏匿了人民军南方游击队员李正烨，并帮助他化装返回朝鲜；把两辆美制军用吉普车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人民军地下党员朴敏镐和崔万勇（金寿任同父异母的弟弟）等。  金寿任刚工作时的玉照 1949年初，金寿任发现自己怀孕了，显然这个孩子就是贝尔德上校的，因为金寿任的朋友们都知道，这段时间贝尔德上校是她唯一的男朋友。在贝尔德上校的劝说下，1949年11月，金寿任终于生下了这个大胖小子，并给他取名为金元一（김원일），贝尔德上校对此当然非常高兴，还在金元一百日的时候大宴宾客。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美国渣男的老婆孩子曾在1949年来韩国玩了一阵，一家人还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度过了几天——因为这段时间金寿任都在妇产科医院里养胎休养。 导致金寿任被捕的是发生于1949年的人民军地下党员杨翰模（양한모）叛变事件，此人向韩国情报机关供出大量关于地下党的情报，并导致多达150余名潜伏人员被逮捕。1950年2月，韩国情报机关顺藤摸瓜排查到金寿任头上，但由于其住处位于美军居住区内，韩国警方无法进入实施逮捕。最终，韩国警方利用毛允淑把金寿任叫出来吃饭庆祝其生日，并趁机将其逮捕，而对于自己曾出卖朋友的行为，毛允淑则一直予以否认。  电影《我被愚弄了》中的金寿任和贝尔德上校 金寿任被捕之初，贝尔德上校完全有能力营救她——如果她确实不是地下党员的话——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他首先要接受自己人的调查，如果他确实是被一个地下党员欺骗、并泄露了美军的重要情报的话，他也会受到叛国罪的指控。但包括军政府司令官霍奇准将在内的许多美国军官作证说，贝尔德上校根本接触不到多少有价值的美军军事情报，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情报泄露的问题。 贝尔德上校还反驳说，所谓他用吉普车帮助李康国逃亡，和调用卡车帮助李康国运送资金的指控，都是诬告。对此韩国警方也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只有金寿任的口供而已，而这口供自然是在对金寿任严刑拷打后取得的。据说金寿任被殴打得如此之严重，以至于受审时是被人用担架抬入法庭的，身上也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由于害怕再被送去审讯室受酷刑，金寿任只好当庭承认自己的身份和罪行。  电影《特别搜查本部金寿任的生活》中的金寿任 虽然贝尔德上校摆脱了叛国罪的指控，但美国军方仍打算以“犯下丑闻损害了美军声誉”的罪名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不过不到一个月后，美国人又放弃了这一计划，贝尔德上校随即以探望老婆孩子的名义，跑回美国去了，留下孤苦伶仃的金寿任最终于1950年6月24日被韩国政府处决。而贝尔德上校最后之所以放弃营救金寿任，估计是看到她那被殴打的惨状，认为即使救出来也恢复不了过去的颜值、身材，还要花时间照顾，所以干脆丢下私生子一走了之。 尽管金寿任确实是被屈打成招认罪的，但韩国方面还是对这一所谓间谍案的“破获”沾沾自喜，并“尊称”其为“韩国的玛塔·哈丽（一战德国著名美女间谍）”，朝鲜战争结束后，韩国影视圈还拍摄《我被愚弄了》（1963）、《特别搜查本部金寿任的生活》（1974）、《第一共和国——女间谍金寿任》（1981）、《我，金寿任》(1997)、《汉城1945》（2006）等多部影视剧，来展现这个他们幻想中的红色女谍的传奇故事。  电视剧《第一共和国——女间谍金寿任》中的金寿任和李康国 那么，如果金寿任确实是被冤枉的，她与李康国、贝尔德上校之间的三角关系又当如何解释？朝鲜战争结束后，担任航空总社社长的李康国被以美国间谍罪之名判处死刑，根据已公开的审讯记录显示，李康国招供说，1935年他在德国完成学业后，中转美国返回韩国，并在半路上被美国情报机关发展为长期秘密合作对象。1946年8月，美国军政府假装对李康国签发逮捕令，并促使其与贝尔德上校在金寿任出租房内完成了会面。 在贝尔德上校的安排和布置下，李康国伪装成被美军通缉的韩国爱国人士，逃亡到朝鲜，并五次给贝尔德上校提供了关于人民军的重要情报。1948年5月，李康国把金寿任这条关系介绍给在正朝鲜训练游击队的南方地下党执委李承烨（1955年被判处死刑），此后便不再与贝尔德上校发生过联系。  电视剧《汉城1945》中的金寿任 虽然李康国的供词也存在是刑讯逼供产物的可能，但其中如果有部分内容是真的话，那么很多问题也说得通了。因为李康国并非南方地下党员成员，而是属于中左派人士，所以他被美国情报机关发展为线人确实存在可能，那么这样倒推下来，不是李康国在通过金寿任从贝尔德上校那里收集美军情报，而是贝尔德上校通过金寿任从李康国那里收集朝鲜情报。金寿任曾在法庭上招供说朴敏镐和崔万勇是美国情报机关的线人，那么这二人恐怕和她一样的，都是同时具有人民军特工和美国情报机关线人身份的双料间谍。 也就是说，韩国方面是完全不知道金寿任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强行认定其为人民军间谍并判处死刑。那么，究竟有没有证据来证明以上这些种种假设呢？2001年9月，美国情报官员乔治·希利少校在一份报告中指出，根据他所获得的一份1956年美国陆军绝密资料显示，李康国实际上是美国中央情报局（CIA）下属特务组织韩国联合活动委员会（JACK）的一名线人，与他一同被雇佣的还有一名不知姓名的南方地下党宣传部长，不过由于篇幅有限，资料没有继续透露李康国何时于何地具体作了什么事情。  金元一教授 当然，希利少校的这份报告并没有得到美国和韩国官方的任何回应，报告在公布几年后也逐渐被人所忽略、遗忘，所以，在韩国官方现在的宣传资料里，金寿任依然是那位被破获的红色女谍。金寿任的儿子金元一在被父亲贝尔德上校遗弃后，被医院护士长安桂文夫妇收养，由于他读高中时本身学习成绩就很好，养父母家里条件也不错，所以在1970年以留学生的身份成功移民美国，后来又通过自身努力成为一名大学教授。 1980年，金元一在美国罗德岛州的一家疗养院里见到了素未谋面的父亲，虽然已时年90岁的贝尔德上校仍当场否认道：“我没有私生子。”但在金元一告别时，他眼中还是流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大概是回想起了当年与金寿任的甜蜜同居生活和为金元一举办百日宴时宾客满门的热闹场景，几个月后，贝尔德上校就去世了。希利少校报告公布后，金元一也一直在致力于为母亲恢复名誉，但从现在看，似乎忙活了20多年也一直没什么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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