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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20: 战争第一阶段:天津谈判

 金色年华554 2023-09-30 发布于江西

第二十章 战争第一阶段:天津谈判

一、书信往来阶段

正当我们调兵遣将,讨论如何应敌之时,懿律和义律率领8艘舰船于7月30日离开定海,经过九天航行,8月7日到达天津白河口外。这段时间直隶总督琦善也忙着调兵遣将,加强海防,他承认直隶的海防是薄弱的,兵力不足,没有战船,不习水战,炮台失修,火炮不足,他正努力弥补中。不过当英军到来时,这里也算严正以待。8月11日懿律派出一只小船,达到口岸,正式向琦善递交信件,宣告英国一支庞大的海陆军部队来到中国沿海,“把关于林则徐大宪给予英国官商的损害和侮辱的一份忠实的说明呈交皇帝”,要求清政府六日内作出答复,并派人领取巴麦尊的那封信。

一看夷人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信也送来了,琦善不敢怠慢,既然皇帝现在主打安抚牌,那就得好生接待,赶快送去一批牛羊鸡鸭满足侵略者的饕餮之欲。同时琦善第一次感受到夷人的桀骜不驯和高大的坚船利炮。夷人们来了后就没闲着,在渤海湾四处游荡,一点都不安生,琦善是心惊肉跳,一再恳求他们不得靠近海岸,以免引起恐慌,同时不得不增派兵力,进一步加强防御。

遵照道光帝指示,16日琦善派人取回巴麦尊的那封信,还不忘说一声自己在约定六天内就作出了答复,并又给出了十天内回复巴麦尊信的承诺,同时再次恳求侵略者不要让船只靠近港口海岸——是的,要时刻安抚桀骜不驯者的情绪,千万不能在天子脚下闹出事端,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侵略者的意图终于全面展露在清王朝的眼前了。道光帝对巴麦尊的信详加批阅,之前我们已经说了这份信污蔑林则徐、否定中国禁烟政策、为鸦片贩子辩护的种种颠倒黑白之处,而信中也初步提了几项侵华要求,即赔偿烟价、清偿商欠、赔补侵华费用、割让岛屿以及平等礼遇英国驻华官员。再败家的人也不会轻易把自家的财产让给别人,除非刀架到脖子上。而道光帝不是败家的人——尽管守着一个败家的王朝,而定海被占,坚船利炮来到家门口,还不足以吓倒他,因此还没到刀加到脖子的时候。于是他毫无犹豫拒绝了各项侵略要求:关于割让海岛问题,向来“海舶往来,均在粤海,断不能另辟一境,致坏成规”;关于商欠问题,“彼此通商,原系两相情愿,所有欠项,亦应自为清理,朝廷何能过问”;关于烟价赔偿,“当日呈缴之烟,原系违禁之件,早经眼同烧毁。既已呈缴于前,即不得索价于后”。说得有理有据,义正词严。

但这是刀没有架到脖子上的有理有据,而这刀毕竟指向了我们,因此我们不能只管自己的有理有据,还得照顾到人家的“有理有据”。既然夷人前来“告状申冤”,既然上年林则徐查禁烟土措置失当,道光帝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准备派新的钦差大臣前往广东,“秉公查办,代伸冤抑”,惩治林则徐。他料想这一番“天恩浩荡”后,诸夷们可以放下屠刀了:南返广州,听候办理。一切都是按照天朝定例办理,堪称完美,而只要把夷人支走,离开自己的家门口,就算成功了。

正当道光帝处理巴麦尊信时,林则徐关于近期广东禁烟成果的奏报送到了他眼前,以前看到这样的奏报,他自然高兴,而此刻却顿生怨恨:“外而断绝通商,并未断绝;内而查拿犯法,亦不能净。无非空言搪塞,不但终无实际,返生出许多波澜,思之曷胜愤懑,看汝以何词对朕也!”同一个道光帝之前高度信任林则徐,给予最大支持,而此时却恨透了启衅肇祸的林则徐,我想这也是道光帝自己恨自己,是腐朽软弱的道光帝恨正义进步的道光帝。当他决心解决鸦片问题,意气风发地大干一番时,这是一个正义进步的道光帝;当大干一番触动强大利益,遭遇阻力,“终无实际,返生波澜,曷胜愤懑”时,他迅速回归腐朽软弱的本性,否定过去,悔恨当初。

十天期限到了,清王朝的答复准备好了。而乘这十天“假期”,两个义律带着坚船利炮又“游玩”了一圈,北到奉天南至山东,把渤海湾查了个底儿掉,顺便劫掠了一批牛羊鸡鸭。人家是想到哪就到哪,天朝大国的道光帝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现在主打安抚牌,不可妄动呀。而琦善一再催促诸夷赶快回来听宣,皇帝的旨意已下,十天期限已到,你们怎么还在外面游荡,闹得人心不安。

二、当面谈判阶段

在侵略者给琦善的信中有当面谈判的要求,此次道光帝决定满足这一要求,于是8月30日琦善与义律会晤于白河口,此乃破天荒,清王朝主动派出自己的一品大员接见外夷。至于会谈情形,琦善说“该夷性质粗豪强悍,兼以言语不通,专赖通事传述,与言殊不易易”,但他经过“多方驾驭”“反复取譬”,才使夷情有所平复。他宣布了皇帝公正无私,格外施恩,惩治林则徐,替夷人昭雪冤屈,并准备恢复通商,夷人应感恩图报,不应再有所求,天朝土地皆有管辖,无法割让,更不应赔偿违禁物的价款,且夷人攻占定海,给天朝造成损失,两者相抵,更无赔偿之理。不过琦善承认夷人对烟价赔偿“狡执最甚”,有些不好对付。夷人又提到要封锁天朝沿海地区,这让琦善的心咯噔一下,“臣默思……天津切近京畿,凡盐漕铜船皆由此来,最为咽喉重地。设使边衅一开,该夷狡焉思逞,频相滋扰,致我劳师糜饷,所关匪细。”他马上展开反复开导的新攻势,极言开仗对谁也没好处,大家还是以和为贵。

义律说他受到了礼貌的接待,整个会谈在“和平和善意的气氛中”进行。他承认琦善几乎拒绝他所有要求,但并非一无所获——确切一点说,是大有收获,因为他从琦善身上发现不同于林则徐的东西,发现了清王朝不但有“凶猛凌厉”的林则徐一脉,更有“温文尔雅”的琦善一脉。这一脉显然害怕决裂,非常希望和好,只要义律使出一点战争威胁,他马上软化下来,表现出恳求继续对话,还有商量余地的急切情态。这是一块可以大力开垦的新大陆呀,即使没有别的收获,光有这个收获就够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琦善这么好对付,手中还有现成的坚船利炮,为何不趁热打铁一举逼迫清王朝满足各项要求?不是不想,而是没这个实力。现在已到秋季,北风吹起来了,对风帆战船来说,这是该回巢而非战斗的时候了;天津的海防虽然很弱,但自己也不强,只来了八艘舰船,能战斗的也就三四艘;整个舰队部署于整个中国沿海,太过分散;定海那面情况也不妙,士兵水土不服,减员不少,而老百姓也不时抵抗,闹的人心不安,有必要回去整顿一下。因此,侵略者在这场谈判中也就没敢硬撑门面,从而道光帝和琦善也就顺利拒绝了各项侵略要求。

三、侵略者离开天津

不过,侵略者也不打算马上离开天津,还想再折腾琦善一下,看能不能榨取更多的东西,特别是烟价问题必须有个说法,于是接下来双方的照会交锋就集中到了烟价上。照例两个义律拿战争相威胁,一会宣称“如不遵所请,将欲肆其滋扰”,一会坚船利炮忽来忽去,忽现忽隐,搞得琦善事心惊肉跳,诸如“夷情诡诈”,“终莫测其是何意见”,天津海防无险可守、兵力不足、炮台不行等一箩筐害怕战争的话统统送到了道光帝的眼前。道光帝表面上继续坚持不赔烟价的底线,还强硬表态夷人“如敢进口登岸,肆行强横,即行开枪开炮痛剿”,同时又给予琦善“随机应变,妥为办理”之权,另外已经内定琦善为钦差大臣到粤处理夷务,由此道光帝又暗示他可以考虑从行商那里榨取一笔钱财赔偿烟价,这算是似是而非地给了琦善一些授权。

于是9月13日,琦善给懿律下了两份照会,第一份继续煞有介事重申不赔烟价政策,第二份长篇大论一番,大概算是一份对侵略者的“劝善文”,继续极言战争之害和和平之美,劝说侵略者不要搞战争,新任钦差大臣到粤后会详细调查缴烟问题,必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对大家“曾经遭受压抑和虐待”给予昭雪,肯定不能让大家空手而归。同时琦善的手下也向两个义律暗示皇帝将任命他为钦差大臣。

琦善似是而非的表态和担任钦差的利好消息,总算换来了侵略者撤离天津,南返广州的承诺。9月15日,侵略者舰队开始起碇南行,在渤海湾闹了一个多月,虽有收获——摸清了清王朝的底细,但侵略目的却没有达成,心有不甘呀,有必要撂下狠话,重申一下自己的态度:一是他们南返并不意味放弃了各项要求,在粤交涉仍须以这些要求为基础进行;二是在各项要求满足前,不能归还定海;三是他们南返的过程中,清军不得开枪开炮,武力阻挠,否则后果自负。侵略者意在告诉被侵略者,这事还没完,到广州还要闹腾。

好了,石头终于落地,阴云终于散去,诸夷似乎没干什么就乖乖走了,道光帝和琦善可以庆祝自己安抚政策的胜利了。道光帝可以夸耀一下自己的皇威了:“片言片纸,远胜十万之师”,不费一兵一卒,一银一饷,无需付出,不用努力,就能成功,这是何等的轻松愉悦呀。道光帝坚信夷人前来不过是“志图贸易,又称诉冤”,“朕立意如此羁縻理之”就消除端衅,恢复腐朽守旧的生活。至于夷人临走前的几句狠话,不必多虑,不过是要挟而已,我们按既定原则办就没有错。腐朽者总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是想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琦善可以表奏一下自己的驭夷之功了,不过折腾了一个多月,他更深有体会的是:“夷踪难测……延之日久,势必南北滋扰。天津拱卫神京……尤为根本重地。欲求处处决胜,时时常胜,臣实不免隐存意外之虞。即如江、浙等省,所恃为外卫者,原止长江大海。今海道已被该夷随处游奕,长江又所在可通,是险要已为该夷所据,水师转不能入海穷追。且本年即经击退,明岁仍可复来,边衅一开,兵结莫释,我皇上日理万几,更不值加以此等小丑跳梁,时殷宸屋,而频年防守,亦不免费饷劳师。故臣鳃鳃过虑,甚欲就此开导,俾该夷安心回粤,听候办理,或可冀图安靖。”啊,敌人强大,战争可怕,兵连祸结,频年不绝,劳心劳神,劳师劳费,唯有远离祸端,全力安抚,方为上策。他说出了统治阶级的共同心声,他也充分继承了当年吴熊光、李鸿宾、卢坤等诸前任两广总督的传统,只是林则徐这个“插曲”暂时打断了这个传统,如今这个传统又回来了。

接下来,不用说,第一步正式任命琦善为钦差大臣,到广东继续安抚夷人。第二步对林则徐、邓廷桢革职查办,严厉处分。第三步遵照侵略者的要求,命令沿海督抚不开枪炮,不生事端,让夷人放心南返。第四步既然夷人安然南撤,我们也不必太紧张,命令沿海督抚撤退前线官兵,以节靡费,以惜兵力。统治阶级的资源是用于自己安享尊荣的,不是用于这种不必要紧张局面的,更不打算用于改进装备,强化武备。

至于邓廷桢等提出建造大船大炮的设想,道光帝毫不犹豫就否决了,现有船炮修修补补就管用,“朕不在纷纷添造也”。而对林则徐提出依靠和动员百姓收复定海,道光帝转发给浙江方面,后者认为不可行,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他接受了敌人坚船利炮的现实,承认了敌强我弱的态势,但拒绝改进自家船炮,拒绝想办法改变现实,以主动灵活的战术对付敌人,而是想着用自己的安抚之策对付坚船利炮和逃避敌强我弱的困难。

当然,历史是多样的,一方面道光帝和琦善沉湎于安抚政策的胜利,一方面不同的声音也在发出警告。天津谈判期间,御史万启心提出外交谈判要坚持原则,坚守禁烟政策,我们手中也有很多筹码,不要为敌所制,他要求道光帝“坚断持重,不令浮议得摇”,不要为那些“意存畏葸”的“无识之徒”所左右,要借此机会整顿天下,修明人才,振刷奸宄,改变国家面貌。他还称赞了林则徐的功绩:“况该夷所最习者粤省洋面,所深恨者钦差大臣,然夷船在粤游奕,经年竟不能进内洋停泊,可见备御有方,该夷即无能为役”,暗示道光帝要继续重用林则徐。天津谈判后,他又为接下来的广州谈判建言献策,深刻指出我们决不能“苟图速了,诸务曲从”,必须“一秉至公,不可稍示以弱”,更不怕对手的要挟;今日如果我们对英夷示弱,将来诸夷会纷纷借端启衅,后患无穷;我们不可撤退沿海兵丁,要加强战备,常备不懈,以防不测;夷人所诉林、邓各情如有奸诈不实,“则明系反间,去其所畏”,我们仍要任用二人立功图效。

此外,御史曹履泰、蔡家玕、石景芬等都不同程度提出加强军备,不能只靠抚夷,更要准备剿夷,“倘使因循不振,专主于和,彼肆志以扬威,我无备而有患,则边衅其何日已也”;对待英夷,“我既抚之以德,而又示之以威”,要服其心丧其胆,使其不敢再犯;军事投入要不计代价,勿计有无,要从长远眼光来看,“臣谓今日用财正所以节财耳”,今日多投入正是为了将来少投入;等等。另外,大家还提出不少对敌战略战术,如以众多小船围攻大船;用火船钉住夷船,实施火攻;水手深入水下,凿穿敌船;多造大炮,改进火药,加强炮台;等等。这些意见和建议不乏真知灼见,而意在告诉统治者不能只有安抚一途,更要想着面对战争的可能性。

四、天津谈判期间的沿海各省

直隶自不待言,在琦善的领导下,率先撤退多余的人马,随后琦善进京请训,与皇帝商讨广州谈判的事情,接着前往广州,直隶总督由讷尔经额署理。盛京将军耆英自是紧随皇帝步伐,皇帝主张安抚,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皇帝要求以节靡费,他也该撤的撤走了。山东巡抚托浑布照例如此,他还是拍马屁高手,当英船经过山东洋面,要求他提供食物,他不敢怠慢,马上照办。不过经他一番包装,这一过程变成了夷人见我大清军队军容整齐,威严异常,又见山东洋面礁石甚险,不敢轻渡,恭顺之情迅速升腾,桀骜之情马上收敛,“遍插五色旌旗,鼓乐大作,夷众数百人一齐出舱,向岸罗拜”,叩谢天朝赏赐食物。“一时文武官弁及军吏士民万目环观,感谓夷人如此恭顺,实出意料之外,同声欣忻,欢惬非常。”这一番包装搞得道光帝心花怒放,此乃安抚政策和天朝威严的最好注脚。托浑布的马屁更加坚定了道光帝向侵略者妥协的立场,他加速了沿海撤兵和放松武装进程,一心盼望着广州谈判的胜利。另外,这段时间有人揭露山东海防松弛,兵丁空额严重,战船不敷使用,炮台年久失修,“种种积弊,无非因循怠玩,逸豫太平,百事俱废”。现在道光帝无心看这样的奏折,虚应故事地转发给托浑布了事。还是多看看精心包装的奏折,让人心情愉悦呀。

伊里布赴浙后,江苏巡抚裕谦署理两江总督。他素来是一个坚定的抵抗分子,在他的奏折里,加强防备,一刻不能放松,是始终的主题。他和琦善一样也认为夷情诡诈,敌情严重,但琦善主抚,他主战,面对敌人忽来忽去,不断骚扰江苏沿海,他唯有“留心瞭探,严加守御,以逸待劳”,唯有“一有逆踪,即督饬镇将水陆互相策应,痛加剿洗,歼厥丑类,断不敢稍有疏懈”,唯有“倘敢驶入内洋,察其来意,相机攻击,务期灭此朝食”,他高昂的是民族抵抗决心。

面对严重敌情,他最初是反对撤兵的。他特别向道光帝密陈夷人到来后,江苏地面人心惶惶,讹言四起,内部不稳,清军内部尚称勇健者不多,大半庸懦,难期得力。越是这种局面,我们越要加派部队,稳定人心,增强信心,而为官为将者更要对军民明白开导,激励劝勉,以鼓其勇敢之气,以解其畏蒽之心。当然,后来还是拗不过道光帝,加之敌情确实减轻,才被迫撤兵。而后又集中力量在江苏沿海添建大炮,据不完全统计,他通过铸造和搜罗存货,为江苏沿海至少增加了二百门大炮,功不可没。他还大力铸造性能较好的八旗抬炮改善绿营装备,提高沿海兵丁陆战能力。

英军也通过胁迫商船向他投递了书信,看到其中“语句亦多狂悖要挟”,他表达了强烈的愤慨:“我朝中外臣服,天下一统,幅员广阔,为从古所未有。该夷僻处海陬,辄敢视同敌体……臣本不敢上渎天听,因前奉有谕旨,亦不敢不代为具奏。”主抚的道光帝当然不看好他的观点和做法,经常批评他,但还是让这位忠君爱国者留在江苏发挥作用。

邓廷桢继续在福建沿海严密布防,着重加强厦门防御,在这里安放大炮二百多门,增调省内部队加强厦门防御。8月21-24日,英船接连向厦门进犯,冲入内海,炮击炮台,清军水师驾船出战,岸上炮台也展开反击,重创敌船,取得一系列胜利。事实上,侵略者在天津谈判期间并不安分,占着定海,又四处骚扰,不断搞小冲突,侵略者借着我们安抚之策兴起,有愈加猖狂之势,而我们在厦门的反击也是对安抚政策的有力否定。10月下旬,革职查办邓廷桢的谕旨送达福建,邓廷桢随后赴广州听候处理,巡抚吴文熔暂护闽浙总督,后颜伯焘担任总督。另外,这段时间福建水师提督陈阶平经过不断试验也发现火药的最佳配方,道光帝命令各省仿制,这是一个不小的技术成就,当然技术能否转化为战斗力,更要看我们实行的是抚还是剿的政治路线,邓廷桢被革职查办就是对福建抵抗力量的最大打击。

林则徐继续领导广东人民加强海防,他巡阅了一年一度的水师秋操,由水勇、水师和绿营兵演放大小炮位,抛掷火球火罐,撒放火箭喷筒,演试爬桅跳船各技。他大力发展水勇乡勇,把人民的力量吸收到斗争中;他再次颁布杀敌夺船赏格,激励军民积极斗争;他发布《剿夷兵勇约法七章》,明确了与英舰海战的战术和战场纪律。广东的抗敌局面是热火朝天的。珠江口外的敌人同样没闲着,不断骚扰,不时发生战斗。8月6日,清军俘获侦察虎门炮台的敌探,留粤英军以索要俘虏为由,扬言要攻打澳门。林则徐严行驳斥其无理要求,同时向澳门关闸一带增派兵力,应对敌人威胁。8月19日,英军大小舰船十几艘猛攻澳门和内陆的连接点关闸地区。关闸守军英勇抵御,但最终因火力悬殊而未能阻止敌人前进。英军击毁和劫走大批大炮,击伤多艘水师船,摧毁关闸界墙,焚烧军营,然后乘潮退去。林则徐不甘示弱,亲赴沙角,与关天培一起部署兵力,实施反击。8月31日,广东水师官兵主动出击,积极作战,先后在龙鼓洋面和矾石洋面击伤两艘英船,打击了其嚣张气焰。

9月下旬,革职查办林则徐的谕旨到达了,林则徐也向道光帝发出了自己的最后声音,全力为广东禁烟行动和虎门销烟壮举辩护,深刻指出夷人此来就是为了鸦片贸易,“鸦片之为害甚于洪水猛兽,即尧舜在今日,亦不能不为驱除”,我们决不能让鸦片再泛滥起来;深刻指出我们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坚决与敌人对抗到底,“即此时不值与之海上交锋,而第固守藩篱,亦足使之坐困也”,夷人最终无计可施,“仍必帖然俛伏”;深刻指出当此夷人“攻占城池,戕害文武,逆情显著,中外咸闻”之时,“非惟难许通商,自当以威服叛”,如果“以为内陆船炮非外夷之敌手,与其旷日持久,何如设法羁縻”,甘心示弱,那么夷人必会得寸进尺,后患无穷,“且他国效尤,更不可不虑”;深刻指出为长远计,我们必须发展自己的坚船利炮,可以从广东关税收入抽取一部分,“以通夷之银量为防夷之用,从此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似经费可以酌筹,即裨益实非浅鲜矣”。林则徐代表统治阶级内的抵抗派向道光帝发出最强烈呼声,但道光帝却把这些剖肝沥胆之言视为“一派胡言”,“汝云英夷试其恫喝,是汝亦效英夷恫喝于朕也。”林、邓在粤主政多年,禁烟成果有目共睹,为国家和民族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深得广大士绅百姓的爱戴。他们被革职查办的消息传出后,民众以各种方式表达了对两位好官的爱戴之情:“连日铺户、居民来攀辕者填于衢巷,皆慰遣之;其所制靴、伞及香炉、明镜等物俱发还,惟颂牌数十对置于天后宫。”事实上,之后每当清军连战连败,人民就怀念林则徐,民间就流传着林则徐率军前来救民于水火的故事。林则徐已成为鸦片战争中抵抗侵略的一面旗帜。

敌人主力部队和侵略基地都在浙江,浙江按两条路线走:一是民众自发展开了抵抗,二是当局则走上了安抚路线。定海百姓始终拒绝与侵略者合作,侵略者难以获得充足的生活物资。攻陷定海后,英军劫掠了一批物资,但光靠劫掠不行,还得千方百计“尽心引诱人民回来居住”“张榜招徕客商”。民众则“不顾性命,始终不肯从逆”,或者大批逃难,把生活物资转移出去,或者“迭次用药熬成浓汁,在于井泉溪间乘间遍投”,搞得侵略者“没有可能得到新鲜食物”“仅仅能得到的水是最坏的一种”,日子很不好过,加之水土不服,侵略者病死率急剧上升,“完全消瘦到皮包骨”,军中疫病广为流行。据统计,1840年7月13日到12月31日,英军死亡448人,生病5329人次。

9月中旬,英军运输船“风鸢”号在侦察长江口后,到慈溪县上岸寻衅,被当地义勇包围,被俘获击杀11人。后该船窜往余姚县海面,上岸剽食民舍,当地百姓千余人迅速行动,将其围住,俘获击杀22人。随后残兵败将乘舢板朝上虞方向逃窜,结果被渔民机智地诱捕送官,这样“风鸢”号全军覆没。同样是9月中旬,英军上尉安突德率仆役到青林岙测绘地图。定海乡民包祖才等预先埋伏在这里,乘其无备,以锄头、鱼叉发动袭击,打死其仆役一人。安突德拼命顽抗,包祖才等鸣锣呐喊,四周群众闻讯协同追赶,终于将安突德及汉奸布定邦生擒送官。这一系列战斗显示了我沿海民众机智英勇的斗争精神,就看我们的官府敢不敢依靠和发扬这种斗争精神了。

伊里布是8月下旬到达浙江海防前线的,皇上派他来就是收复定海,而面对海上的坚船利炮,他正为这事犯难呢,调闽粤水师吧,闽粤当局认为不合适,皇上也不同意,至于林则徐说的动员定海百姓和秘密派遣兵勇回定海或训练定海乡民,一开始就遭到他否决。恰在此时,朝廷刮起了安抚之风,动用刀兵收复定海这事可以放在一边,一切以琦善赴粤谈判为第一,于是伊里布成了幸运儿,不用劳心费血马上收复定海了。不过,伊里布也没闲着,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不动刀兵就能收回定海的机会。上面说了,百姓们抓获了一批夷人,而定海夷帅不断送信前来,要求他释放这些俘虏,他由此想到了一个以人换地的计划:我可以释放俘虏,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归还定海。到底是几个俘虏筹码大还是定海数十万百姓筹码大,我想一目了然,腐朽统治者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拿这个幼稚的计划自欺欺人。

两个义律率领舰队于9月30日回到定海,随后双方就围绕这个以人换地计划展开了谈判。起初两个义律指责伊里布捉拿俘虏是违反天津谈判精神的,违反双方达成的和抚大局,是有继续交战之意,既然如此,英军也将在浙江继续保持战争状态。伊里布一听这话,害怕极了,一再辩解说,贵统帅误会他了,他绝无战意,抓获俘虏是因为当时他并不知天津谈判,也未收到皇帝戢兵不战的谕旨。同时他开始了劝说侵略者弃恶从善的一大箩筐话,诸如贵统帅是来雪冤通商的,今动以交战为言,殊非为臣之道;你们敬恭驯顺,圣心嘉许,派琦善到粤雪冤通商,你们要感恩戴德,主动归还定海;你们占据定海孤城,徒事迁延,师老财匮,雪冤通商之事也未办妥,得不偿失。说得有理有据啊,如果他面对的确乎是一个雪冤通商者而非侵略者。

侵略者对一大箩筐劝善话直接忽略,而发现他和琦善一样,害怕战争。于是侵略者说,既然你已收到皇帝戢兵不战的谕旨,我们也本着和平精神办事的,双方可以搞一个浙江停战协定,你们要暂时承认定海完全处于英国管辖下,不采取任何敌对行动,我们就可以结束浙江的战争状态,并前往广州谈判。至于归还定海,只能在广州谈判中结合其他事情考虑解决。伊里布终于知道他那一箩筐劝善话根本不为夷人所动,知道定海依然是夷人手中的筹码,用来在广州谈判中挟制琦善,但是他除了规规矩矩遵守这个浙江停战协定外无计可施,于是老老实实听从侵略者安排,向定海人民发布了停止抵抗侵略的布告,作为对浙江停战协定的承认。至于道光帝先是一再鼓励伊里布展开“剀切晓谕”行动,凭口舌之功收复定海,现在也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寄希望于琦善那里出奇迹了。于是侵略者可以安心从定海撤出大批兵力到广州威胁琦善了。

有了浙江停战协定这个护身符,浙江的上宪大吏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兵该撤的撤,该裁的裁,他们自己打算也离开前线,回到自己的安乐窝。而侵略者也借着浙江停战协定这个招牌,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定海百姓,定海百姓的苦难急剧上升,逃难人数不断增加。身处前线的镇海民众对上宪大吏们的表现越来越不满,不断发起上书,散发传单,恳求他们仍然留在前线,停止撤兵,严密防守,“夷情莫测,紧备无患”,“上体圣意,下保民心,宪心安,民心始安矣”。而定海的逃难人士强烈呼吁浙江当局派兵收复定海,苦难中的定海百姓也将奋起抵抗,配合官军,一举歼灭敌寇:“伏思我国家深仁厚泽,遍及穷黎。定邑之民虽处遐陬僻壤,而士食旧德,农服先畴,渐被涵濡,沦肌浃髓。自遭逆夷之难,切齿痛恨,思食其肉。务求大宪垂慈,仰体皇上一夫不获之衷,百里寄命之重,分调燮之余恩,挥貔貅之劲旅,迅赐拯救,以解倒悬。百姓虽愚,当无不感激仁慈,奋身应命。犁锄棍棒,皆可为兵;妇女儿童,咸知杀贼。逆夷虽勇,内外夹攻,将一鼓而尽歼矣。”

当时,另一位钦差祁寯藻从福建来浙江视察,看到此情此景,殊为震惊,他批评伊里布“出示晓谕,禁止我民不敢擒拿夷众,借以自安”,揭露侵略者擅出伪示,“骚扰欺凌,使我民进退无路,流离失所”。他呼恳道光帝不能只有安抚一策,更要有剿灭一策,绝不允许夷人以坚船利炮之威挟制我们,诛求无厌,沿海各省要继续加强防范,不能轻易撤兵,而浙江要继续考虑如何收复定海,“断勿仅凭夷人赴粤之言,信其必退,定海稍疏警备。”道光帝没有马上同意祁寯藻的奏折,但当他看到浙江民众向伊里布的上书和侵略者欺压百姓的伪示(附在祁寯藻奏折中),不能不迸发出“逆夷所为,实堪发指”的愤慨之情,他的心也不能不向抵抗侵略的一面有所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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