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者曾发文介绍过朝鲜战争中韩军的一支特种部队“白骨兵团”，这回就来介绍一下战争初期鲜为人知的、另一支以“白骨”命名的韩军小部队——白骨游击队（백골유격대），这支游击队的成员都是与人民军游击队有着深仇大恨的韩国右翼高中生，所以其经历也正是朝鲜战争背景下韩国左右翼血腥内战的一个缩影。  1951年4月白骨游击队解散前合影 白骨游击队的头目叫白汉基（백한기），1934年出生于南韩全罗北道高敞郡高敞市，朝鲜战争爆发时他正在高敞中学读高一。不过这个白汉基可不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高敞全国学生联合会监察委员会委员长、情报部副部长，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右翼学生团体，经常帮助韩军抓捕左翼人士和游击队员。 因为高敞郡的隔壁灵光郡，曾爆发过著名的丽水顺天起义，被誉为韩国左翼分子的巢穴，战前游击队活动相当频繁，自然也对高敞郡产生了不少影响，白汉基就读的高敞中学里，就有左翼学生联盟下属的学生组织在活动。由于编制人数有限，为了抓捕游击队员，韩国军警便经常找那些干劲十足的右翼学生团体帮忙。然而有趣的是，白汉基的父亲白南顺（백남순）却是个左翼分子，并在战前被韩军残忍地砍去脑袋，为了洗刷父亲留下的这份耻辱并出人头地，白汉基只能死心塌地为韩军和右翼分子服务。 1950年7月20日，人民军南下部队胜利解放高敞市，白汉基当时本来已经逃到了全州，韩国陆军始兴步兵学校正好也撤退到这一带，正招兵买马重组部队。一心想和人民军大干一场的白汉基找到学校报名处要求参军，招兵负责人高兴地说：“你来对地方了！”白汉基这时忽然想到在高敞中学有三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同学，一样想去打人民军，招兵负责人听说后着急地说：“快去把他们带过来吧！”于是两人一起又步行返回高敞市区。 但此时整个高敞郡一带已经被人民军解放，对此并不知情的两人很快就被人民军逮捕，在被关押了两天后，一名到拘留所视察的左翼学生联盟成员、白汉基的高中同学认出了他，在战前的左右翼斗争中，白汉基曾带头使用棍棒、铁锹把此人打成重伤，所以这下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汉基很快被转移到高敞郡派出所关押，即使是在几十年后，他依然记得，这一天正是1950年7月26日。  白汉基与同学陈瑨炯 被押送到高敞郡派出所后，白汉基随即被捆绑在木桩上，对方一边笑道：“真正的顽固分子来了！”一面开始用棍棒狠狠地伺候他，当白汉基被打得昏死过去时，对方再给他泼上一盆冷水……就这样经过反复殴打，白汉基的左臂被打断，脑袋上也被匕首砍了一刀，最后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白汉基强行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他的另一个同学、南劳党高敞郡主席的侄子，随后他又昏死过去。 一直到傍晚时分，等白汉基再次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比自己高一届的学长刘熙钟家的院子里，把他丢过来的左翼学生联盟听说白汉基这家伙又活过来了，便打算把他送去设立在全州的人民军战俘营中。这时当地老百姓跑到派出所抗议，说：“如果你们想杀死一个孩子，就请干脆地把他干掉！”当地人民军官员这才同意将白汉基释放，白汉基随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硬是走了三天，躲到住在全州的哥哥、全州中学老师白英基家的阁楼中躲藏。 就这样，白汉基一直躲到1950年10月1日，才得知美韩军已攻占汉城的消息，次日上午10点，他随即赶到全州市中心的全罗北道厅广场，报名参加了驻扎在这里的道军警联合部队。白汉基被分配到高敞郡警察部队，与韩军第11师团20联队3大队联合作战，两支部队一直到11月21日才攻入高敞市区，并在高敞派出所楼顶上升起了太极旗。第3大队随后又开往其他战场，只留下70人的警察部队保卫孤零零的派出所大楼。  后排左起：宋光洙、河庆坤、白汉基、洪金植、朴钟文、李仁英；前排左起：刘熙钟、金文贤、金镇亨和陈瑨炯 此时的整个高敞郡，大部分地区仍控制在人民军南方游击队手中，想要以仅仅70人的警察部队保护整个高敞市区，几乎是很难完成的任务。白汉基于是招募了16名来自右翼学生团体、与他志同道合的同学，这些人包括李仁英（이인영）、洪金植（홍금식）、宋光洙（송광수）、金致英（김치영）、陈瑨炯（진진형）、朴钟文（박종문）、河庆坤（하경곤）、赵在焕（조재환）和金文贤（김문현）等人。 白汉基把这帮学生组成的作战部队命名为“西海岸沿海白骨游击队”，并由他担任队长，洪金植和陈瑨炯则分别担任分队长，两个分队分别取名为“闪电”分队和“雷”分队，可谓中二感十足。这支学生游击队虽然规模很小，但名气倒很大，韩军第一军团长白善烨得知他们的存在后，也专门指示在《韩国日报》的《现实知识》栏目中予以专题介绍。 1950年12月2日，白骨游击队成立后首次走上战场，配合15名警察占领了高敞郡汉里面邮局大楼并构筑临时阵地。汉里面的人民军游击队活动异常频繁，当地人甚至形容这里“白天是大韩民国，晚上是人民共和国”，果然，12月10日凌晨5点30分左右，一支400余人的人民军游击队（规模很可能被夸大了数倍）攻击了邮局大楼，白骨游击队和警察们尽管每人只有不到30发步枪弹，还是坚守了一个晚上。  白汉基（右五）、陈瑨炯（右三）与记者们合影 到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高敞市派出所派来10名警察携带着充足的弹药赶来支援，使得白汉基等人终于守住了邮政大楼，白汉基后来回忆说：“那几天晚上，我们都在四处追捕人民军和游击队的残余分子。大部分被俘的游击队员都会被交给警察，但那些胆敢有任何反抗行为的则会被当场处决。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向心中的邪恶屈服……由于天气寒冷，补给物资没有按时送达，所以大家其实都知道带着那些俘虏，饭根本不够吃，就干脆全杀了。” 由于在抓捕游击队中表现出色，1951年2月上旬，白骨游击队接到警察的请求，又与15名警察一起前往东湖里地区，保卫以东湖里派出所为防御核心的整个地区。白汉基后来回忆说：“那几天晚上，我们都会行军几十里进行搜索行动，路上遇到的所有身穿韩国军装的人都会被我们逮捕并就地处决。因为我们所有的部队都去了前线，还能穿着军装留在后方的人，必然都是人民军或游击队。” 就这样，白汉基在东湖里地区一直执行任务到1951年4月上旬，然后才以全州中学五年级学生的身份回到学校继续学业。据说，当时高敞郡人民军游击队曾悬赏260斤大米要白汉基的脑袋，每当有人向白汉基提起此事时，他都会淡然一笑，并高亢地唱起自己和陈瑨炯一起创作的《白骨游击队之歌》：三千里河山里，我们是大地的希望之峰，这里有一位激情四溢的伟大战士。白骨，白骨，一束锦绣江山的沙漠玫瑰，我们是白骨，白骨，我们是游击队……  1951年初，韩国警察只能控制高敞郡四个独立的据点 虽然人民军主力部队在1950年9月底就退出了高敞郡，但直到1951年4月，高敞郡的大部分地区都是被人民军南部游击队控制的，据朝鲜战争研究所出版的《6月25日南侵阵亡者名单》统计，整个战争期间高敞郡共有2300名平民在左右翼厮杀中遇害，而当地民间认为遇害者应多达4000余人。遇害者中也包括白汉基读高中时的学校校长白南英，他是作为前右翼官员被人民军下令处决的，白汉英的儿子白雄基则在行刑时侥幸逃生。 当然，这4000多名遇害者中也包括那些韩军收复高敞市后被无端杀害的平民：1951年1月6日，下长里五龙村村民等约20人被韩军第6师团杀害；3月3日，约60名当地居民在五里浦海滩被第6师团杀害；3月13日，韩军11师团20联队2大队将聚集在泽洞村的无辜平民50余人杀害……他们的家属为避免战争期间这种杀戮同胞的悲剧再次在这片土地上上演，并安抚那些死者的灵魂，才设立了相关纪念碑，并举办了祭祖仪式。 据悉，到2007年，当初参加白骨游击队的17名学生中，包括白汉基在内仅剩4人还在世，另外3人中包括“雷”分队的分队长陈瑨炯，他在战后开设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税务统计公司。由于参加游击队时是以学生志愿者的身份参加，所以一直到2006年，韩国国防部才正式曾任白汉基等人的退伍军人身份，并授予其退役陆军上尉的证书。白汉基对这种小事情倒也无所谓，只不过，50多年后的他，依然是一名激烈的右翼保守分子。  2007年在高敞郡修建的平民遇害纪念碑 白汉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现在的高敞郡正在经历一场没有子弹的战争。在我父亲被杀的那座小山上，突然有人修建了一座奇怪的纪念塔，据说是为纪念战争期间被我军和警察杀害的510名无辜村民。这完全没有道理，那些人怎么能算是平民呢？他们都是在被发现参加过游击队或左翼组织的活动后而被我们处决的，所以每当我看到左翼分子们修建这种塔时，我都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塔必须被拆掉！”从他的这番话可以看出，左右翼之间对抗所产生的各种爱恨情仇，还将继续在现代韩国社会上上演。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