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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秋分之后，大地上的庄稼，早玉米有了败叶，耷拉下来的叶子变得枯黄甚至焦黑。联合收割机及时地将它们的果实收下来，将它们衰败的茎秆粉碎。除此之外，至少是暂时还没有其他什么庄稼植被显现出枯萎的意思。 如果我们不把黄豆的黄叶理解成一种衰老而只是将其作为为大地增加色彩的艺术努力的话。这几乎是秋天第一抹色彩，在人们的预期之中，又总是有超出预期的惊喜。惊喜于它们这么早就出现了，惊喜于它们出现的时候带着人们好像从未见识过的斑斓与广袤。自从农业时代的华北平原彻底告别了荒草地的原始景象之后，这样由庄稼组成的植被色彩的视觉盛宴就在相当程度上代替了人们源自古老记忆的季节认知。是不是人类的栽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在秋天的大地上铺展开的色彩本身。 黄豆的黄叶因为铺展的面积很大，一棵黄豆和另一棵黄豆之间的簇拥之状又总能使它们的叶子连着叶子，所以真的就是在大地上涂抹了一层斑斓的黄色。这种斑斓的黄色是人类不好学来的，具体到每一片黄豆的叶子，其实都是在貌似完全无序的渐变过程中的：由绿转黄、转到不那么彻底的黄、转到彻底的黄等等几种细分色彩程度，总是能在一个小小的视野里表现得千姿百态，各个不同。只有在一个笼统的大视野里才会被认定为统一的黄色。
不过只要和现在依旧在盛开但是已经没有了坐果前途的南瓜花比较一下，就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黄，一尘不染的黄。 要论色彩，这时候的大地蔬菜还是和夏天一样缤纷。白菜的翠绿、洋白菜的青绿和蔓菁近乎蓝色的绿，还有望天椒墨绿的叶子中间点缀着众多小小的火焰一般的红辣椒的喜人颜色，都可以夺人眼目，让走到大地深处的秋天漫游者应接不暇。 我就对辣椒墨绿色的叶丛中点缀着无数红色的辣椒的景象情有独钟，格外喜欢看，偏偏还不是因为喜欢吃辣椒，就是喜欢这种红绿天成的配置降落人间的神奇。 不过，按照通常的理解，只有黄豆叶子的黄才是人们想象中秋天的颜色。因为黄色特有的成熟意味，因为面积广大，因为整个夏天都绝对没有这样叶子黄了的植被出现。 黄豆叶子黄了，黄豆荚黄了，黄豆的梗也黄了，这一棵黄豆就彻底成熟了。春天的时候播种到地里的一粒粒黄豆，终于以一棵棵黄豆梗举着众多的黄色叶子和黄色豆荚的形式，给了种植者成百上千倍的回报。 至于什么时候收获、哪一天收获那必须是行家里手才能下的判断。我这样的外行眼里黄豆的叶子是黄了，黄了叶子的黄豆之中还有些不那么黄的叶子，还有绿叶。黄豆荚和黄豆梗的黄的不一致性就更严重了，选择一个黄豆尽量成熟而豆荚还没有裂开的时候进行收割，才是最恰当的。
一棵树冠茂密的小梧桐树孤独地站在路边，路的另一边则是黄了叶子的黄豆地。在这条小路上骑车穿行而过，这片黄豆和这棵树，就成了联合在一起的巧妙构图。这个构图里，当然还有骑车穿行而过者自己。走在季节深处的大地上，这里面有生命最高的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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