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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出海口问题一直困扰着俄国海军。波罗的海、黑海及日本海的出海口无法满足俄国的需求。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堪察加的出海口距离太远，并且与大陆无紧密联系。受墨西哥湾暖流影响的摩尔曼斯克沿岸地区荒无人烟；科拉半岛及其不冻港人烟稀少，1880年代此地的居民大多来自挪威和芬兰，并且这里不通铁路，煤炭是港口发展必不可少的资源，而最近的煤矿则位于新地岛和斯匹次卑尔根群岛。 俄国唯一可随意进出大西洋的不冻港——叶卡捷琳娜港在1890年代事实上荒无人烟。1899年，在它西面的海岸上，在一个较大沿海村庄的对面建起了亚历山德罗夫斯克港（摩尔曼斯克），然而由于没有铁路，这个港口迅速衰败了。1910年，在那里仅有374名居民。从科拉半岛的圣角到俄国与挪威接壤的边界，在摩尔曼斯克整条海岸线上（近1500俄里）常住居民仅约3000人672户。亚历山德罗夫斯克地区占地面积为130210平方俄里，1914年这里的人口为12456人。在1917年二月革命爆发前夕，这里的铁路刚刚建成。1890年代，挺进太平洋似乎是最合理的方案。  由于清政府拒绝了俄国的要求，1897年12月1日，尼古拉二世派遣太平洋舰队麾下军舰突袭旅顺港。由此可见，维特的“和平渗透”政策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没有武力的加持，它是行不通的。首先，俄国以保护中国领土完整的名义威胁日本；然后，俄国又为了逼迫清廷就范而打破原则，并且以武力相威胁。俄国舰队一如既往地驻扎在日本长崎，在那里两艘英国巡洋舰警惕地监视着它，因此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一方面，俄国指挥部担心晚于规定时间抵达旅顺港；另一方面，俄国人不愿与英国人发生冲突。 俄国向外放出消息称，舰队将以保护俄国臣民为借口前往朝鲜，因此只有一组军舰被派往旅顺港。但是这个谎言没能骗过任何人，几小时前，英国观察员已经出发并前往关东州沿岸了。先于俄国军舰抵达该城市的英国人曾试图阻止他们进入港口。尽管如此，1897年12月1日，俄国的2艘巡洋舰和1艘炮艇仍旧出现在了港口的驻泊地。不顾俄方警告，英国巡洋舰也立即驶入海港。尽管它只在海港逗留了几个小时，但是这一事实连同英国政府的谎言加速了该事件的结束进程。英国人宣称，他们的军舰在中国港口逗留是为了进行友好访问，在向俄国政府致以友好的问候后便离开了。当时俄国政府对准备租赁基地之事避而不谈。  俄、英两国在远东的矛盾日益激化，这立即引起了柏林的关注。1897年12月17日，威廉二世会见俄国驻德国大使奥斯滕-萨肯伯爵，并且发表个人见解，认为德、俄两国应在中国问题上团结一致、相互支持。威廉二世说道：“为了不将自己的利益与英国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我决定选择胶州港，其地理位置正处于俄国行动范围的边界。将来，无论与贵国为敌的是日本人还是英国人，他们都将是我的敌人；争端的挑起者无论是哪个国家，只要想以武力阻碍贵国计划的实施，那么德国舰队必将与贵国军舰并肩作战。”德国迫切希望在太平洋上推进俄、法、德三国合作。他一再与俄国外交官慷慨地分享自己的理念：“对于德俄联合部队而言，日本不足为惧，而英国永远不会下定决心这样做。” 针对柏林在英俄关系中扮演何种角色的问题，此项政策完全符合比洛的观点：“德国应当在两国间不偏不倚地保持中立。德国的政策应当像天平上的指针，而非游移不定、来回摇摆的摆锤。”在怂恿邻国“激活”远东的同时，柏林坚信彼得堡、东京、伦敦与北京之间的冲突必将加剧，这迟早会削弱俄国对欧洲事务的关注度。在此过程中，德国在欧洲政策天平上的“指针”作用必然会有所加强。  1898年1月4日，清政府畏缩了，接受了柏林的基本要求：向德国出租青岛50年，并附修建防御工事、维持守备之权；以潮位线最大处为起点，建立宽为100里的中立地带，只允许德军驻扎。此后，德国外交部又要求将租期延长至99年。6日，应德国的要求，租期被延长了。在双方就租界外的铁路修筑权和矿藏开采特许权问题进行了短暂的谈判后，3月6日，德国强迫清政府接受了为期99年的以青岛湾为中心半径50千米的山东领土租界条约。于是，这颗“无椟的珍珠”——提尔皮茨这样称呼青岛——落入了德国之手。 最终，彼得堡方面（通过行贿）成功地解决了与清政府关系中出现的第一个问题。俄国向清政府官员秘密分发100万卢布，仅李鸿章一人就于1898年3月28日收受了50万两白银。1898年3月27日，在德国与清政府签署《胶澳租借条约》的三周后，俄国与清政府签订了为期25年的旅顺港、关东州租地条约，且俄国有权续约。根据该条约，旅顺港享有军港地位，仅向俄国、清政府兵船开放，不向他国兵、商船只开放；至于大连湾，除口内一港享有同等待遇外，其余地方面向各国商船开放。此外，俄国还获得了南满铁路的修筑权，通过这条铁路，东清铁路、西伯利亚铁路延伸至旅顺港军事基地、大连港（俄国人称为达里尼港）通商口岸。  租地条约签署次日，俄国舰队在杜巴索夫少将的指挥下登陆旅顺港和大连湾。清军不战而退，撤出了俄国所划定的占领区。1898年3月29日的俄国政府报告中记载：“该条约是比邻大国之间友谊的自然结晶和直接产物，两国应竭尽全力维护广阔边境领土的安宁，造福两国治下臣民。在3月15日的外交活动中，通过了俄国海军和平占领友国领土及港口的决议，这充分地证明了博格多汗政府完全正确地领会到了与我们达成协议的意义。” 尼古拉二世盛赞该协议的订立是“兵不血刃的胜利”。于是，自然而然地，威廉二世站在德国的角度对此事进行了评价。3月28日清晨，他造访俄国驻柏林使馆。奥斯滕-萨肯伯爵报告称：“就俄国最终取得大连湾和旅顺港的所有权一事，他亲自委托我向我们的神圣君主传达自己的恭贺之情。德皇陛下说道：'您应当知道，我始终都在关注尼古拉皇帝的各种政治成就。我们二人都坚信远东大有可为，这令英国不喜！现在，是时候让英国明白：受贸易野心的驱使，在全球范围内针对所觊觎的各处提出享有特权和优先权的主张是徒劳无益的了。这样，当其他列强未经它的许可而在同一地区谋求利益时，它便不再高呼背叛了。’”  德国君主的反英言论冗长而尚武，这使俄国外交官在向彼得堡汇报会面情况时不禁感叹：“尽管德皇体内流淌着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血液，但是他对英国的积怨再次令我震惊。听他的口风，可以这样说，他正在寻找变语言为行动的有利时机。”显然，德皇在大使馆的谈话中有所保留，当日他决定给尼古拉二世写一封私人信函：“我由衷地恭贺您在旅顺港大获全胜。我们俩好好派兵把守渤海湾入口，为自己赢得应有的尊重，特别是在黄种人中间。在朝鲜达成的精彩协议使您成功地平息了日本人的愤怒，我认为，这就是外交的典范，这就是先见之明。在伟大的旅程中，您能实地考察远东问题，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实话实说，您现在就是北京的主宰。” 事实上，在与清政府签订条约的前一天，第一批俄国士兵就已登陆旅顺港。他们乘萨拉托夫号运输舰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发抵达此地。在这支陆战队中编入了一个下辖2个营的步兵团、一个装备8门火炮的炮兵连、一支哥萨克部队、半个工兵连和一所有50个床位的野战医院分院。这座城市的守备部队对清政府的变故一无所知，因此对他们而言，陆战队的抵达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在这支小型综合部队现身关东州沿岸前，没人清楚他们去往何方、意欲何为。1898年3月17日，在抵达驻泊地后，因中国人对于订立条约有所迟疑，于是俄国步兵不得不在运输舰上逗留了数日。一旦遭到拒绝，俄方部队将武力占领中国领土。待镇守那里的2000名清兵撤出后，陆战队第一梯队立即登陆上岸。当地居民迅速瓜分剩余财物，据为己有。此次登陆的参与者写道：“根据需要，我们不得不安抚他们，并且保护一众房屋免遭彻底的劫掠与破坏。随后，我们的部队才被放了进来制止盗窃和动乱。”  尽管进度被打乱了，但是结局没出任何差错。3月28日，基里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大公在城市海湾入口处的黄金山山顶的旗杆上升起了俄国国旗。几天后，清政府国旗依旧悬挂在俄国国旗旁边，后来才被降下。9天后，俄国陆战队登陆大连。即将撤退的清军部队和当地居民并未做出抵抗。在通往金州的要冲上，俄国侦察队遭遇当地守备部队伏击，但无人员伤亡。除此之外，别无冲突。总而言之，最初中国人对俄国部队占领半岛漠不关心。后来，他们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对人力的需求以及与本国政府相比更为宽松的管理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这种转变。 对于许多俄国外交官而言，这样的收获简直出乎意料，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开玩笑道：亚瑟港的命名是为了纪念俄国驻北京公使卡西尼。事实上，旅顺港名称的由来与1850年代末曾抵达此地的英国水手有关。在鸦片战争时期，旅顺港沿岸仅有数十座农家小屋，绝无城市之规模。正如威廉二世所预言的那样，英国对所发生的事件大为不喜。国际争端在所难免。对于俄国租借旅顺港一事，索尔兹伯里政府反应强烈。1898年5月14日，张伯伦在议会上发表讲话，措辞极为严厉，俄国彻底激怒了阿尔比昂。张伯伦说道：“如果与魔鬼进餐，那么你必须随身携带很长的汤勺。” 在这句话中，魔鬼暗指俄国。此外还应明白，在英语中“长勺”的另一重含义是“刺刀”，这样我们就能更清楚地理解他后续的论述了：“未来，我们必须在中国与俄国清算，在阿富汗也是如此。英国本应向俄国宣战，但是如果没有盟友，我们就无法重创俄国……如果未来我们打算奉行孤立政策，这正是该国至今所奉行的政策，那么大清帝国的命运走向极有可能与我们的愿望和利益相悖。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我们决定实施开放政策，以确保我们所有的竞争对手都享有同等的贸易条件，那么我们就不能纵容我们的侵略主义者满世界地给我们招惹是非。同时，我们不应放弃与列强结盟的想法，结盟对象的利益诉求应与我们绝对接近。”  张伯伦清晰地阐明了英国远东政策的前景。正如英国代理外交大臣所指出的那样：“事实上，这是通往与俄国开战之路的重要里程碑。”英国媒体开始积极探讨英日联盟问题，与此同时，东京方面率先提出就远东问题进行磋商的提议。在中国海域，英、日与俄、法的海上对抗已初具规模：英国投入了2艘装甲舰、3艘装甲巡洋舰、5艘防护巡洋舰、1艘无防护巡洋舰、4艘单桅纵帆炮舰和4艘鱼雷艇驱逐舰；日本投入了2艘装甲舰、7艘防护巡洋舰；法国投入了1艘装甲巡洋舰、3艘防护巡洋舰和1艘无防护巡洋舰；俄国投入了6艘装甲巡洋舰、1艘防护巡洋舰、2艘单桅纵帆炮舰和2艘装甲炮艇。英、日舰队在吨位和军备方面占优势，它们拥有更强大、更新型的军舰。以火炮为例，英国舰队拥有192门大口径火炮、152门小型火炮；日本舰队拥有165门大口径火炮、205门小型火炮。尽管俄英关系急剧恶化，但是无论如何尚未演变为军事对抗。英、法1898年秋在苏丹爆发的法绍达冲突、1899年结束的以布尔战争为开端的南非危机断绝了这种可能。无论如何，截至当时，伦敦暂时处于“光辉的孤立”状态，没有能够为它的大陆利益而战的盟友。 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彼得堡方面不计划深入被英国视为贸易重心的长江流域。1899年4月16日，俄、英两国缔结条约，在中国划分铁路利益区。借此，两国的对抗在一定程度上有所缓解。双方相互让步：俄国承认长江流域是英国的主要势力范围；作为交易，英国承认中国的“塞外”地区——东北和蒙古是俄国的势力范围。尽管彼得堡与伦敦的关系没有太大的进展，但是俄中关系已然恶化。李鸿章痛斥该条约意图瓜分中国领土；清政府声明，因无大清帝国代表的参与，故俄、英两国私下订立之条约对中国无效。 亚洲的时局进展引起了维也纳和柏林的广泛关注。自然而然地，英俄关系的恶化也令他们热情高涨。德国和俄国先后占领了进京的海上要塞，为了寻找平衡，1899年7月1日，英国向清政府租借威海卫，“租期与俄国租借旅顺港期限相同”。此时，远东遭遇了罕见的复杂局势，欧洲三大强国——德国、俄国和英国分别占领了北京和日本附近的三处海军基地。与此同时，俄国（旅顺港）与英国（威海卫）的基地针锋相对。正如格雷所指出的那样：“维护中国统一的神圣原则只对日本适用，而对在日本战胜清政府后宣扬该原则的欧洲列强却不适用。”这为未来阴暗的前景埋下了伏笔。东京方面疑心重重，暗流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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