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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往事:孟良崮(一)

 哈哈狮的信箱 2023-10-05 发布于广东

19473月,沂蒙山区万物复苏,绵延起伏的山峦间新添几抹绿色,透露出勃勃生机。蒙阴县一个名叫坦埠的不起眼小镇,忽然出现无数忙碌的身影,原来这里就是华东野战军的总部。

国军三个兵团气势汹汹地杀进齐鲁大地,为寻机歼敌,粟裕率主力南下,与陈毅会师坦埠。

粟裕住下后第三天,村子上空忽然传来恼人的嗡嗡声,只见十几架轰炸机如鸦群般掠过,炸弹纷纷而下,刹那间,村子中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陈毅、粟裕并不住在村内,所以毫发无损;村子里的机关干部疏散及时,也都安然无恙——我军素来注重防空,进村的第一天,参谋主任王德便叮嘱管理科长方如玉带人在村边挖了若干防空洞,以防患于未然。

村子边缘零星地散落着几间东倒西歪的土屋,条件恶劣,但胜在安全,这里是陈毅、粟裕的住处,也是几十万大军的指挥中枢,国民党空军做梦也想不到,解放军的“大官”住的居然是最差的房子,直接选择了无视。

陈毅听到人员无一伤亡的汇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情丝毫不见舒缓。粟裕也眉头紧锁,沉声道:短短三天,敌人居然准确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的保密工作一定出了问题!

按理说,坦埠的安全是无懈可击的,此地山环水绕,位置十分隐秘。华野主力南下时,一路上昼伏夜出,自带干粮,绝不惊扰百姓,粟裕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行动并未泄漏,排除所有选项,真相只有一个:队伍里有敌人的细作。

内奸很快就被揪了出来,原来是总部直属队一名默默无闻的战士,此人曾是国军排长,被俘后顺理成章地加入我军。他见这偏僻的小村居然遍布天线,又见常有干部模样的人出没,推测出这里就是华野总部,于是起了升官发财之心,偷偷开小差投奔附近的国军整编74师(因为他只是个平凡的小兵,所以并未引起注意)。

这个小人物的搅局,无意间改变了历史走向,粟裕不得不放弃原定作战计划,华野和整编74师的决战因此推迟了两个月。

话说国军在莱芜战役中一败涂地,三天时间折损五万大军,是国军自内战爆发八个月来最惨痛的失利。这一战也打痛了蒋介石,他深刻反省后认为:国军全面出击,战线拉得太长,处处分兵,反被我军各个击破。

于是,老蒋决定变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重点进攻山东和陕北,其余战场转攻为守。他特别重视山东,高度赞美华野为“匪军主力”。

蒋介石为这次进攻下了血本,首先是撤销徐州、郑州两个绥靖公署,由陆军总司令顾祝同亲自坐镇,统一指挥原先两个公署的四十多万大军。这也就意味着,原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黯然下课,这位货真价实的抗日名将曾在三次长沙会战中以一手独创的“天炉战法”重挫日寇,但在和粟裕的较量中却被多次吊打,落得个惨淡收场。

蒋介石调兵遣将,不惜押上“五大主力”其中之三:张灵甫的整编74师、胡琏的整编11师以及邱清泉的第五军,以这三支劲旅为骨干,组建了三大兵团,第一兵团沿临沂至兖州的公路直取蒙阴;第二兵团沿津浦线进逼莱芜、新泰;第三兵团沿着兖州至临沂的公路,与第一兵团南北合击。

老蒋的如意算盘是,打通交通线,步步紧逼,将华野主力迫至鲁中山区决战,最低限度也要赶到黄河以北,一举占领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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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的应对之策还是经典的“围城打援”战术,原打算攻击运河一线,以调动整编74师、整编83师,谁知刚到坦埠三天便发现情报已经泄露,粟裕和陈毅商议后,果断决定:进攻泰安,吸引附近的敌人回援,以便在运动中歼敌。

攻城部队是一纵、三纵、十纵三个纵队组成的西线兵团,由华野参谋长陈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指挥。

话说陈士榘自望远镜中远眺泰安城,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但见层峦叠嶂的泰山脚下,耸立着一座坚城,高达八尺的城墙直冲云霄,城门内外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的壕沟、地堡、鹿砦,城外的蒿里山、娘娘庙等据点居高临下,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泰安曾是日寇苦心经营的重要据点,城防工事颇为完善)

陈士榘转向一旁的十纵司令员宋时轮,面色凝重地问道:老宋啊,这是块难啃的骨头,你有把握吗?

负责主攻的十纵新近由渤海军区的地方部队组建,战斗力差强人意,号称纵队,真实兵力也就两个旅,而泰安守军整编72师是实打实的三个整编旅编制,人数上我军就落了下风。

宋时轮绽出一个笑容,胸有成竹地说:敌军表面上占据优势,但兵力分散,我们可以用山东人吃大饼的法子,集中力量攻其一点,每次消灭几个营,把敌人一口口吃掉。

4月22日黄昏,宋时轮一声令下,我军如猛虎下山般杀向敌阵,兵不血刃地攻陷四个据点。遗憾的是,整编72师师长杨文泉及时识破宋时轮的“吃大饼”战术,高叫道:传我命令,西关外只留蒿里山、摩天岭两处制高点,其余阵地全部放弃,收缩阵线,退回城中!

摩天岭山如其名,一道峭壁宛如刀削的一般,直直地插入云霄。战士们手脚并用,艰难地攀爬在嶙峋的山石间,又用绳子拖着机枪,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敌军身后,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

摩天岭之战意外地轻松,山势不算险峻、山高不算耸峙的蒿里山却久攻不下,我军激战一夜,天色发白的时候才突破鹿砦,谁知敌军锐气未失,居然强悍地发动一波反冲锋,我军抵挡不住,只得退避三舍。

陈士榘是个暴脾气,听说战事不顺利,顿时火冒三丈,咆哮道:宋时轮在搞什么名堂?为何行动如此迟缓?

他肆意地言语宣泄一通,冷静下来:敌人的防线缩得厉害,十纵就这点兵,没有重武器支持,迅速破城确实有点勉为其难。

最主要的是,攻打泰安只是手段,目的是围歼援军,出乎意料的是,周边国军居然坐视“友军”陷入重围,整编75师、整编85师按兵不动,第五军倒是煞有介事地前进至大汶口,结果只是虚晃一枪,一个转弯往东而去。

(国军以前的风格是寸土必争,一旦有名城、重镇被围,便会拼死来救,往往落入我军的埋伏,可谓是屡试不爽。这次顾祝同吸取教训,铁了心命令各部按原定路线推进,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原因是,整编72师出身川军,本就是炮灰的命运,即使全军覆没,无论蒋介石还是顾祝同都不会感到心疼)

陈士榘召集众将,计议道:敌人的援军看样子不会来了,把打援部队撤回来吧,让三纵顶上去,尽快拿下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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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纵不愧是主力,短短二十分钟便撕开敌人的防线,潮水般漫过山头,忽然,几个隐蔽的地堡里喷射出枪林弹雨——我军仓促上阵,战前过于托大,未曾仔细侦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匆匆退兵。

撤退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机枪班的三名新兵奉命守卫半山腰的一座碉堡,不幸被“遗忘”,结果他们硬是凭一挺轻机枪,打得敌军不敢近身,苦战整整一天,成功等来我军的总攻,战后被誉为“三勇士”。

陈士榘祭出了大杀器:华野特种兵纵队(此特种兵并非今日所谓的特种兵,只要不是扛枪的普通战士,都是特种兵,包括炮兵、装甲兵、工兵等,以炮兵为主)。纵队司令陈锐霆亲临前线观察地形,只听他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炮弹暴雨般倾泻下来,敌军阵地顷刻间陷入无边的火海,国军士兵跳出战壕,尖叫着四处逃窜。

杨文泉正绝望地对着电话嘶吼:长官,我快顶不住了,请求支援!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急什么?固守待援,再坚持几天,援军自然会到。

杨文泉哀求道:顶不住了,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共军的榴弹炮威力惊人!

话筒里的声音带着三分愠怒:胡说!土八路哪有什么大家伙?

杨文泉彻底崩溃,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那还不是你们在鲁南送的吗?他一边说,一边狠狠挂掉电话。

我军在大炮掩护下,势不可挡地攻破城门,往城中心节节推进,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宫殿式的建筑,城墙高耸、宫阙巍峨——这就是著名的岱庙(俗称东岳庙),也是国军负隅顽抗最后的据点。

国军士兵聚集在院子里,目瞪口呆地望着高高的墙头上出现一排黑压压的人头,一时间竟忘了开枪。这群华野官兵纵身跳到平地上,几名干部模样的人高喊道: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

他们身后的战士也跟着喊道:弟兄们,我们原来也是国军,年初在莱芜参加的解放军,解放军官兵平等,不打骂士兵,你们还等什么?

杨文早已换上一身士兵制服,混在士兵堆里,企图蒙混过关。可惜他生性贪婪,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士兵们都不愿替他打掩护,被迅速指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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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之战,我军大获全胜,但未能调动国军主力。国军第一兵团气势汹汹地杀入沂蒙山区,向着蒙阴、新泰一线疾驰而去,他们的阵型相当紧密,我军只得耐心地寻觅歼敌良机。

4月28日,华野奔袭宁阳,国军并未驰援,我军只得怏怏而退;4月29日,国军占领蒙阴,粟裕准备趁其立足未稳,分割包围一部,谁知国军反应神速,马不停蹄地退往山区;5月3日,国军整编11师攻取新泰,粟裕大喜,立即集合大军准备出击,怎料邱清泉的第五军风驰电掣地包抄过来,我军无奈撤退。

双方在莽莽苍苍的沂蒙山区捉迷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国军密集靠拢,欲逼迫华野主力出击,以集体实力碾压;华野四处兜圈,欲引诱国军阵线分散,以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陈毅戏称这一战术为“耍龙灯”,华野将士可没有他这么豪迈乐观的气度,纷纷发牢骚道:陈司令的电报嗒嗒嗒,小兵的脚底板啪啪啪。

粟裕压力山大,愁得整宿睡不着觉,天天对着地图苦思冥想。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他下令华野主力大踏步后退,让敌人放心大胆地前进,也许就能露出破绽......

5月11日,前方来报:九纵在坦埠以南和张灵甫的整编74师狭路相逢。情报部门截获了国军第一兵团司令汤恩伯的一封电报:以整编74师为先锋,整编25师和整编83师两翼掩护,直取坦埠。

粟裕拍案而起道:敌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整编74师,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歼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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