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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咪是只仓鼠，是我们的小女儿克莉丝曾经养的宠物，是先生和我在小克莉丝四岁生日那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天，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宠物，小姑娘可高兴了，她给它取名安昭，一个怪好听的名字。不过在安昭两年多的生命历程里，我只听见小克莉丝喊它憨咪（儿语-来自仓鼠英文名字hamster）却从没听她叫它安昭。憨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了的仓鼠了，它的体型很小，长得也很一般，但在只有四岁的小克莉丝的世界里，它的存在却成了她快乐的源泉。那时小克莉丝已经上幼儿园了，她每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儿是先去看一眼憨咪，然后拿着我给她的零食，蹲在或坐在那个笼子前开始跟它分享自己一天的喜怒哀乐。憨咪好像很懂她似的，见到她呆在那儿就会钻进挂置在笼子里的那个小滚轮里开始跑，它跑起来很快，只不过多快也离不开起点儿，可它却不管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地疯跑，带动得小滚轮疯转，看得小克莉丝手舞足蹈地跟着嬉笑疯闹。跑步很累，憨咪一会儿就会累得跑不动需要停下来休息，每当这时，小克莉丝会奖励它自己正在吃的饼干。有时憨咪调皮，会藏进笼子角落的干草堆里很久不想出来，此时小克莉丝会担心它无法喘气，开始喊我过去帮忙。来年秋季，小克莉丝五岁开始上学了。憨咪好像也成熟了，开始降低了运动量，它不再愿意经常踩它的小滚轮疯跑了。再转过年，憨咪开始整天蜷缩在笼子里懒得活动了，其实，此时憨咪不爱活动不是因为懒，是因为衰老所致，仓鼠的寿命很短，最长的也只有两年多。尽管憨咪跑不动了，小克莉丝还是喜欢经常蹲在它的笼子前看它，喂它食物，给它的饮水器里添水。
一天，小克莉丝放学回家后，像往常一样开始蹲在憨咪的笼子前想与它玩，可它却躺在笼子里好久都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可能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见她一脸的惊恐跑到我跟前喊道，“妈儿呣，妈儿呣（她从牙牙学语就这么叫我），憨咪……”她没说出那个'死’字，五岁多的她不是没见过死的东西，只是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憨咪可能是又被冻僵了！”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用了个谎言安慰她。憨咪确实曾被冻僵过，那是它刚来的那年冬天的一天深夜里，它从关着它的笼子里逃了出来。那家伙出来后就开始满家上蹿下跳弄得动静很大，我和先生被惊醒后误认为家里进了贼，竟打了个电话报了警！两位警察来后，房前屋后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从外入室的蛛丝马迹，又进屋视察了一下，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就离开了。警察走后，我俩又折腾了一气儿才发现是憨咪作的妖。自那次以后，有好几个晚上，为防万一，我索性在睡前把关着憨咪的笼子放到地下室里关它禁闭。这新英格兰地区大东北的冬天很冷，其间的一个晚上特别冷，那天早晨我去地下室拿回它时，发现它竟被冻僵了。我拿着把小铲子走过去，蹲下来，打开笼子的门，轻轻地把憨咪铲了起来。这下小克莉丝肯定知道它是死了，要是憨咪还活着，别说铲起它来，门一开它就会蹿出来，人碰都别想碰到它。看着已经僵硬的憨咪，小克莉丝哭了起来，我的泪点本来就低，一下子，泪水也充满了双眼。我端着托着憨咪的铲子走到后院，弯下身子把它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草坪上。小克莉丝跟着走了出来，先生闻讯也来到了后院。
我很想告诉她，说憨咪现在在仓鼠天堂了，在那里它再也不用被困养在笼子里了，而且那里四季如春，它也不会被冻僵了。“不，憨咪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小声地对她说。“那我们赶快送它去兽医那里，请他帮帮憨咪吧！”小克莉丝抱着爸爸的腿，眼泪婆娑地哀求道。“不行，兽医也没用。”我用无可奈何又十分肯定的口气对她说道。此时，只见先生蹲下身子，用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指着阳台上一盆盛开着大红色的木槿花说：“憨咪死了，我们用鲜花把它包起来，给它举行个葬礼把它埋土里吧。”我回屋里找出了个小空盒，先生则同小克莉丝去阳台上剪了两朵怒放的木槿花，他把花放在她的小手里让她捧着。我俩拿着空盒，捧着鲜花一起回到后院。我把小空盒放地上，小克莉丝用一只小手把一朵木槿花铺到盒子里，我端起铁铲把仓鼠安放在花朵上面，她再把另一朵花盖在它身上，此时先生已在我们选好的一棵树下挖了个洞，我把盒子放了进去。 “为什么要埋葬？”在先生要用土把洞盖上时，小克莉丝突然问道。 “死了的东西都应该埋。我们把憨咪埋在地下，这样它才不会受打扰。”我说。“会有人不知道踩了它吗？”小克莉丝心事重重地问道，“我们在上面放块石头做记号吧。” “好，那块鹅卵石就挺合适的，你过去把它拿过来，好吗？。” 先生指着旁边篱笆下柔声地对小克莉丝说。
小克莉丝捧回那块鹅卵石小心地放在盖好土的洞上。我边替她抹掉沾在手上的尘土边对她说，“改天我们去买不褪色的马克笔，你可以把憨咪的名字写上去。”用石头做记号，并在上面填上名字，这不就相当于人类在墓地立碑吗？神奇啊！那么小的人不会真知道有墓碑这么回事儿吧？回到屋里后，我突然悲伤起来，自己不争气的泪腺又决堤了。真是奇怪，我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只仓鼠死了，至于吗？当然不至于了！其实，那一刻的我与其说是为那只仓鼠难过，倒不如说是在为我们的小克莉丝伤心。我是心痛小克莉丝，心疼那双纯洁的眼睛从那天起，开始了一点儿一点儿地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要用死亡来结束的。那天为仓鼠憨咪举行的粗陋葬礼让我们的小克莉丝了解了一丁点儿有关死的概念，其中也使我对人类行为多了分领悟。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可我国传统上对此一直是个忌讳话题。最近在朋友的公众号上有一个针对死亡的讨论专题，在那里有人提出把“死亡教育”或者说“生命教育”最好能纳入小学生教育中，我不了解我们国家现如今中小学的课程设置，不敢多言，不过我可以讲一个二十几年前我去一位同事的孩子的葬礼的事。那孩子叫布兰迪，只有六岁，因癌症夭折，他家信天主教，葬礼在他们所属的那所天主教教堂举行。那天葬礼开始前，最后一批进入教堂的是一队年龄从幼儿园到五年级的孩子，他们是旁边那所属教会所有的小学里的学生，带他们进去的是他们的校长。安排孩子们坐好后，校长上台介绍说，布兰迪生前曾是她学校的学生，在座的这些孩子都认识他，好多都曾是他的朋友。她简单讲了几件布兰迪在校时有趣的往事后说道，她决定让孩子们去参加那个葬礼，主要是为了让他们得到一次教育，一次认识完整生命的教育。她说：“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们成年人有责任，在适当的时机让孩子们逐步了解其含义。”那天孩子们并没在教堂里呆多久，校长讲完话带领他们做了个祷告，就领着他们离开了。初稿于2023年9月8日，星期五 定稿于2023年10月3日，星期二 读完本文顺便点下面的“在看”，以资鼓励！您的“转发”是我们前进的最大动力！
☆ 作者简介：丁丽萍，女，笔名萍水相逢。祖籍山东烟台，现住美国纽约。本人喜欢文学，热爱读书，爱好写作，写有多篇散文、故事及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副刊》，及多家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