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旺角卡门》 As Tears Go By  王家卫最早拍摄的两部长片正在法国重新上映，而此时距离他上一部电影《一代宗师》已有十年之久。这位香港导演神秘地消失于国际电影大银幕，只留下一部尚还处于试播阶段的剧集。  杜可风和王家卫  《阿飞正传》的哥哥 《阿飞正传》开启了王家卫与摄影师杜可风，以及演员张国荣和梁朝伟（在结尾那个具有预言性的镜头里）漫长的合作之路，因而对于这部从未登陆法国影厅的导演处女作《旺角卡门》，存在着这样一种误解：人们经常将《阿飞正传》视为王家卫第一部伟大作品，却仅仅将《旺角卡门》看作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旺角卡门》剧照 其实，王家卫（当时的他已是一个知名编剧）在他的这部处女作里已经奠定了自己的电影风格，同时也并展露出他的执念。这些执念在他以后的电影之中不断蔓延开来，有时甚至冲盈至饱和的边缘。 阿华（刘德华）是一个黑帮小混混，靠讨债为生。他唯一的手下乌蝇（张学友）是个可怜却又疯狂的亡命之徒。乌蝇为了博得尊重，罩着自己的小弟，一直在借着他无法还清的债。阿华同时还接待了从大屿山来旺角看病（有可能是堕胎）的表妹阿娥（张曼玉），而拥有一张娃娃脸的张曼玉则展现出了一幅深入人心的乡村姑娘形象。    《旺角卡门》剧照 《旺角卡门》很大一部分模仿了马丁斯科塞斯的《穷街陋巷》，因此剧情没有大的高潮点，或者说在刀头舐血的日常中存活，其本身便是高潮点。乌蝇所欠的账总是以遭受一顿毒打而清算，直到最后，哪怕阿华准备替他小弟还清债务，也不得不去勒索乌蝇的黑帮债主。 在这部电影里，王家卫接受了类型片的固定框架并没有企图去将其解构，这与王家卫之后另起蓝图亦或包罗万象的做法完全相反，前者定义了《东邪西毒》而后者使得《一代宗师》变得独特。
《东邪西毒》海报
《一代宗师》海报 《旺角卡门》里，王家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车水马龙的九龙交通干道上拍摄了追逐戏，那些围观拍摄与明星的路人们，则正好充当了他免费的群众演员。不过就像他的好友谭佳明（他还为谭佳明写过一个非常好的剧本《最后的胜利》），王家卫不拘于类型，并通过无限种表现方式，比如短促的横向推轨镜头，人物看向镜头，霓虹灯里的碎影，为日常注入了一种悲剧色调。
《重庆森林》、《花样年华》和《爱神》剧照 街道渐渐被摈弃，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像麻将馆或者夜店楼道那样混乱且逼仄的场所，这些场所也为王家卫增添了许多大胆的取景角度。《旺角卡门》并未沉耽于在剧情上构建巧思，它是在主张商业电影要向形式上的先锋实验敞开大门，那些电光火石般镜头便是一份犹如镜花水月的提议书。 《旺角卡门》以其忧郁色彩区别于后《英雄本色》时代的其他警匪片。王家卫极具现代性，同时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还是一个晚成的导演。即使地点对于王家卫的电影来说十分重要，比如这部电影名字就叫《旺角卡门》，但其重要性并不在于更真实的表达。王家卫所在意的，是人们摆脱时间无情奔流时那一瞬的情感。
《警察故事》
《旺角卡门》
《英雄本色》 于是对他而言，一张地图只有它能真实勾勒出这种情感时它才值得被绘制。因此，王家卫拒绝凝滞，他在浩大的管弦乐里添加了几个失调的音符，来揭示那些由世间累累的纷乱无常所搭架的生活骨干。在那段连接两位主角的爱情故事里，一系列的错过构成了其韵律，而失调的音符便是那辆带走阿娥的巴士，蒙太奇使得红若熊火燃烧的车身，盘绕回荡于阿华四周。那一瞬时的经验，便是永恒。  《旺角卡门》剧照 这对情侣，他们拒绝时间流逝，渴望延续着他们那份处于炽热顶峰的爱情，这也不禁让人想起《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他想象自己是一只无脚鸟，注定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天才能着陆。
《阿飞正传》法国重映版海报 就像我们在帮助一个正处于巨大困境的朋友，王家卫帮助这对情侣延长了这一时刻。他在最后处决以及热吻场景里所使用的那些“很卡”的慢放，如今已成为其电影标志性特点。这种慢放通过一个滞塞又迂缓的速度，对于某些帧画面进行复制或删除，从而成为一段由某些特定时刻碎片所组成的连贯时间。至此，一种短促却又延宕的时间性形成了。与被奉为电影圭臬的一秒二十四帧形成鲜明对比，王家卫的画面显得吞吞吐吐。
《旺角卡门》片段 如果说在《旺角卡门》之中，王家卫顺应当时香港的明星制度，放任演员装腔作势，从而使他能集中营造一种流行又阴郁的氛围。那么两年之后，王家卫坚持使用现场录音，这使得《阿飞正传》的演员们不知所措，毕竟现场录音在当时的香港还十分少见。
《阿飞正传》海报 《阿飞正传》里，人物的身体变得沉重，失调，甚至处于一种慵懒之中。我们几乎无法从中认出刘德华和张学友，因为他们在这部戏里是如此之内敛。而张国荣，王家卫的第一位缪斯，则是这部电影里唯一一个有权展示其强硬的人，然而他每一个动作的底色都是脆弱。 《阿飞正传》剧照 从这部电影开始，王家卫确立了他的风格以及他的崇拜，与此同时，他还藏在了旁白叙事的背后，仿佛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主导者。这部年代片近乎抽象，菲律宾和拉丁韵律组成了一种错位空间，而王家卫似乎成为了一个天外来客，这样的导演在今天早已绝迹。
没有戴墨镜的王家卫导演 王家卫是讲述逃离和欲求不满的导演，他知道，人们没有能力在抓住时间的同时却不让时间在指间破碎（想想看他有多少搁浅的项目以及重新剪辑的电影）。当王家卫拍摄一辆离站的火车时，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那个留在站台的人。
李安在一次采访中说，他认为王家卫是天才 Fin 原文来自《电影手册》 翻译：留白 排版：同公子 审稿：Xavi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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