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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黑龙江称谓的变迁

 江南書院 2023-10-08 发布于黑龙江
神秘的黑龙江称谓的变迁

江西地名研究

摘要:黑龙江,是一条神奇而壮阔的大河。它神秘文明的细节隐藏在永不停息奔涌东流的波涛之中,它所孕育的璀璨文化如同兴安岭上的杜鹃花海。亭亭玉立的白桦林目睹着黑龙江流域的沧桑巨变,怪石嶙峋上涂抹的数千幅上万年的岩画为我们开启了黑龙江流域历史文脉留痕的求索之门。许多人往往把古今黑龙江所指的水域与今日黑龙江流域及其干流混为一谈,尤其是经常混淆黑龙江、黑水、黑河与阿穆尔的地名来源与含义,特别是对黑龙江地名的演变所知甚少,经常出现张冠李戴、颠倒黑白的错误。梳理黑龙江地名演变、地名含义、地名的不同注音与表音文字,并对黑龙江地名的含义进行研究与解释是非常必要的。从历史文献入手,对前人解读黑龙江地名的文献进行梳理,揭示黑龙江地名的演变与由来,在与学界的交流中,我们将能够清楚地认识黑龙江流域古代民族与地名关系的嬗变过程。

关键词:黑龙江;黑水;黑河;阿穆尔

“黑龙江”究竟是怎样成为难以磨灭的化石般的历史地名的过程,一直是难以解释的谜题。欲知黑龙江流域的古代文明,首先要弄清黑龙江地名称谓的来源及古今黑龙江地名的变迁。黑龙江最早的称谓来自何方,历史上的黑龙江究竟有多少种同音异写的转换,黑龙江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古代的黑龙江干流究竟是指哪一条水,今天的黑龙江是不是古代的黑水,同样的一条黑龙江,为什么今天的俄罗斯人称之为“阿穆尔”,黑龙江、黑水、阿穆尔、黑河的地名究竟又有怎样的区别,等等。



其实,黑龙江这个无法从我们记忆中抹去的地名,给我们带来的困惑远不止如此。许多人往往把古代黑龙江所指的水域与今日黑龙江流域及其干流混为一谈,尤其是经常混淆黑龙江、黑水、黑河与阿穆尔的地名来源与含义,特别是对黑龙江地名的演变所知甚少,经常出现张冠李戴、颠倒黑白的错误。笔者认为,对黑龙江地名演变、地名含义、地名的不同注音与表音文字进行梳理,并对黑龙江地名的含义进行研究与解释是非常必要的。

黑龙江作为地域名称最早见诸历史文献《魏书·勿吉传》中,因为东北古代民族勿吉七部中有黑水部,所谓的勿吉七部即粟末部、伯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黑水部、白山部。隋唐时期则由“勿吉七部”改称为“靺鞨七部”,勿吉七部称谓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就被延续下来。其中的黑水部就是因为居住在黑水之侧或因傍黑水而居得名,其他六部也都因居住地域的山川之名而名之曰部落的称谓。这里的“黑水部”实际上后来逐渐演变成为黑龙江,这说明黑龙江较早在中国历史文献典籍中是以“黑水”之名出现的。

有关黑龙江称谓,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阿桂奉敕撰修的《满洲源流考》转载《北史·乌洛侯传》:“国西北有完水,东北流合于难水。”乌洛侯国(部落)的中心位置大体在今嫩江上游,其西北则是黑龙江的上游即“完水”。由此可知,黑龙江上游、中游在南北朝时有完水或乌水之称。“东北流合于难水”则与历史文献记载的“难水东流入海”相合,“难水”即“那河”,又写成“捺水”“讷河”。“难水”即今嫩江,有时又称“弱水”,嫩江之“嫩”亦即“难”“那”“捺”“讷”“弱”,均为同音异写的关系。历史上曾将今日嫩江、东流段松花江与黑龙江下游看作一条水,固有“难水东流入海”及完水“东北流合于难水”的记载。所谓的“完水东流与难水合”,就是今日黑龙江东流与松花江下游合流后的黑龙江下游继续东北流注入鄂霍次克海(嫩江入松花江的中、下游段,古称难水)。此后,勿吉族逐渐演变成七个部族集团,其中的黑水部实际上就是对完水、乌水的直接标注,即黑水。勿吉族的黑水部最初就是分布在黑龙江的中、下游地区的左右两岸。《满洲源流考》在选择史料方面做了精心的考证,特别是在引用了《北史·乌洛侯传》有关完水的方位、流向后,利用《旧唐书·室韦传》明确了黑水靺鞨分布的地理方位,其史料价值特别重要。“大山之北有大室韦部落,其部落傍室建河居,其河源出突厥东北界俱伦泊,屈曲东流,经西室韦界,又东经大室韦界,又东经蒙兀室韦之北,落俎室韦之南,又东流与那河、忽汗河合。又东经南黑水靺鞨之北,北黑水靺鞨之南,东流注于海。”这里所谓的“俱轮泊”即今天呼伦贝尔盟地区的“达赉湖”又称“呼沦池”,“西室韦”则是今天呼伦贝尔盟西境靠近外蒙古的东部,“大室韦”则是今天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汇合后东流的黑龙江上游,“蒙兀室韦”则在大兴安岭北麓与小兴安岭西麓一带黑龙江流域两岸,“落俎室韦”的地理位置则在今天俄罗斯境内结雅河流域。“那河”即今松花江与黑龙江汇合口,“忽汗河”则是牡丹江入松花江下游段,“南北黑水靺鞨”的地望则在今天俄罗斯境内哈巴罗夫以下的黑龙江左右两岸。

清朝学者西清所著并成书于清嘉庆十五年(1810)的《黑龙江外记》,曾对黑龙江称谓有过较为详细的考证,并对后来的学术界影响较大。尤其是在当代学者对黑龙江的认识方面影响至深,有许多学者所谓的新观点,其实就是来自西清的考证。为了证明西清对黑龙江考证所做出的重大贡献,以免后人误释,现将西清的考证叙述如下:“黑龙江,国语曰萨哈连乌拉······黑龙江水黑,故名黑水,土人称黑河。《松漠纪闻》诸书,谓黑水掬之微黑是已······《山海经》:西望幽都之山,浴水出焉。郭景纯注:'浴即黑水。’黑水,即黑龙江。《北史》谓之完水,《唐书》谓之室建河,到《辽史》始有黑龙江之称。《道宗本纪》:'太康三年夏四月,泛舟黑龙江,’前此未之见。然观地理志,太祖陵有黑龙门,祖州有黑龙殿,陵、殿并在上京,并名黑龙,又似辽初即名黑龙江,陵、殿因以为号者。近人以《金史》有混同江一名黑龙江之语,遂谓黑龙江名至金始著,失之远矣。”黑龙江亦称乌江。西清还引用了元朝诗人刘静修题金太子允恭的墨竹句,来说明黑龙江一名应自辽金始称:“黑龙江头气郁葱,武元射龙江水中。”

西清的考证有如下几点值得肯定:其一,他排除了黑龙江在汉代被称为“弱水”一说,亦即否认了弱水即黑龙江之说;其二,认定黑龙江古名黑水,土人呼之为黑河;其三,认为《北史》中所记的“完水”即黑水,因“完”音与“乌”音相近,“完水”亦即“乌水”,即“黑水”之意;其四,黑龙江一名源自《辽史》,而非《金史》;其五,首次提出黑龙江一名应与黑龙的故事有关,并与辽代的黑龙殿、黑龙门相联系。

近年来,有许多学者在西清考证黑龙江地名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黑龙江流域世居民族对黑龙江的各种不同的称谓。如蒙古族称黑龙江为“喀拉穆伦”,又写作“喀拉穆连”,而达斡尔族语称为“喀拉穆尔”,有时写成“阿拉木伦”“阿勒木伦”“阿木尔”。今黑龙江上游大兴安岭北端有山名曰“阿木尔山”,喀拉、卡拉、阿拉、阿木尔均受蒙古语系的标音的影响,意即为“黑色”,而穆伦、穆连、穆尔、木尔、木伦亦均为同音异写的表音文字,意即“河”,喀拉穆伦就是黑河之意。杨福学先生认为喀喇、阿拉、哈喇当为突厥语,意即“大”,因此喀喇木伦也可以译为大河。鄂温克语称黑龙江上游为望建河(honkirnaur),经函询民族学家韩有峰先生,得知鄂伦春、鄂温克语均称黑龙江为“阿莫勒儿”,而达斡尔语则称黑龙江为“奥莫勒儿”,“阿莫勒儿”在达斡尔语中则不是黑龙江,而是“草鱼”的意思。这说明达斡尔语与鄂温克、鄂伦春语称呼黑龙江有一定的音变,达斡尔语强调了“o”音,鄂伦春与鄂温克语则是强调了“a”音。其实鄂伦春、鄂温克族在俄罗斯境内统称为“埃文基”族,在民族识别上,中俄两国有一定区别,二者当属于同一个族群部落。《明史》称黑龙江为“阿鲁那么连”,接近“喀喇穆连”“阿莫勒儿”的发音。很显然满洲族语称黑龙江为“萨哈连乌拉”,这与蒙古、鄂伦春、鄂温克、达斡尔语中的黑龙江称谓发音有更大的区别。鄂温克族语中称黑龙江为“阿莫勒儿”或“阿玛勒儿”,今俄罗斯人称黑龙江为“阿穆尔”,实际上就是从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蒙古语的“阿玛勒儿”“奥莫勒儿”“阿木尔”“喀喇木伦”音译而来,有人以为“阿穆尔”是俄语或斯拉夫语中固有名词的观点则是错误的。这说明沙俄侵占黑龙江流域后,直接沿用了当地土著所使用的黑龙江地名称谓。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些居住于黑龙江流域的古代民族中,蒙古语、达斡尔语、鄂温克语、鄂伦春语称黑龙江的发音比较接近,而满语中的黑龙江发音则与上述民族的发音有很大差异。这种差异性的语音究竟是在怎样的语境中产生的,这需要从更专业的语言学角度进行深入探讨,此不赘述。有趣的是,上述世居民族对于黑龙江称谓的语词含义中均没有“龙”的意思。如果意译的话,就是“黑水”“黑江”或“黑河”,如果从文字字形角度去理解“黑水”“黑河”“黑江”的话,这三者都是汉字,是北方少数民族对黑龙江的意译而不是音译。“阿穆尔”“阿莫勒儿”“奥莫勒儿”“喀喇木伦”“阿木尔”“阿鲁那么连”等才是音译,均为同音异写的地名,字面上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不同的汉字表音文字,是因为不同时代、不同区域、不同族群部落的差异性造成的。“黑水”“黑河”“黑江”虽然都是对黑龙江的不同意译,但是这种意译的差异性是否与不同民族对江河概念的习惯用语有一定关系呢?我们认为,“黑水”可能是魏晋隋唐时期中原人对北方的江河惯用为“水”,阿尔泰语系则惯称为“河”,满通古斯族则把较大的水称之为“江”。沈括在《梦溪笔谈》一书中记录了“北人谓水为龙”,认为北方民族把江河水系作为“龙”加以理解,此当为“黑龙江”称谓中“龙”的来源。


民族语言学家杨福学先生在其《黑龙江名出阿尔泰语考》一文中翔实考证了黑龙江的语源、语音和语义,提出了黑水一词来源于阿尔泰语系的突厥语,并列举了契丹、蒙古、达斡尔等语言中对河的称谓即“没里”“木尔”“木伦”“穆尔”,而喀喇的“黑”的含义则具有伟大、辽阔、神圣、雄伟、纯净等多种含义。笔者赞同杨福学先生的观点,北方民族之所以将这条水称之为“黑水”“黑江”“黑河”“黑龙江”,就是因为这些民族均把“黑”当作辽阔、伟大、神圣的象征,故称此水为“黑”,而不是《松漠纪闻》等书所记录的“谓黑水掬之微黑是已······”

另有学者根据《满洲源流考》一书所辑的《北史》及《旧唐书》有关黑龙江的考证称,今天的黑龙江干流在魏晋隋唐时期曾被称为“完水”或“室建河”。笔者认为此处所记的“室建河”的“室”字可能是“屋”字的误写,或者当时“室”与“屋”字含义发音相同,当发“wu”音。“wu”音即与“完”“乌”音相通,室建河可能就读乌建河,乌建河与望建河乃为同音异写之地名,又可转译为完水、完河、翁绵河,即黑河之意。黑龙江流域曾有勿吉、兀者、兀惹部,这一称谓也可能因居住黑水而得名。无独有偶,在今天黑河市附近有一条发源于小兴安岭山脉的河流,即“锦河”,又称什锦河、石锦河等,可能也是对黑龙江古老称谓的一种地名留痕。另外,有的学者则依据《后汉书·夫余传》“北有弱水”及《晋书·东夷传》挹娄人“北极弱水”的记载,认为汉代的黑龙江被称为“弱水”,这一观点是需要再做深入研究的。《山海经》载:“西望幽都之山,浴水出焉。郭景纯注:'浴即黑水’黑水,即黑龙江。” “浴”通“弱”,故浴水即弱水。两汉时期的第一松花江与黑龙江下游曾经被看作同一条水,因此后世有“弱水东流入海”,即指嫩江、东流段松花江及黑龙江下游入海。因为“弱水”非指“完水”,而是指捺水,又写作那河、讷河,即今之嫩江,金代称之为恼温江。今黑龙江省的讷河市的“讷河”就是嫩江的别写,地近五大连池市的讷谟尔河之“讷谟尔”亦即讷河、捺水、那河之称。完水则是指今天黑龙江干流的上、中、下游入海。

黑龙江省博物馆勾海燕曾撰文《黑龙江称谓考》,认为“黑龙江是契丹语或女真语对汉语的音译”。岂不知这是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因为“黑龙江”是用汉字对北方少数民族地名的意译标音文字,“阿穆尔”“喀喇木伦”“阿莫勒儿”“奥莫勒儿”才是使用汉字对“黑龙江”的音译标音。今天,中国的黑龙江省黑河市与俄罗斯阿穆尔省隔黑龙江遥遥相对,“黑河”就是对这条大江的意译,“阿穆尔”则是音译。

《新五代史》载:“黑水靺鞨,本号勿吉。当后魏时见中国。其国,东至海,南界高丽,西接突厥,北邻室韦,盖肃慎氏之地也。其众分为数十部,而黑水靺鞨最处其北,尤劲悍,无文字之记。其兵,角弓、楷矢。同光二年,黑水兀儿遣使者来,其后常来朝贡,自登州泛海出青州。明年,黑水胡独鹿亦遣使来。兀儿、胡独鹿若其两部酋长,各以使来。而其部族、世次、立卒,史皆失其纪。至长兴三年,胡独鹿卒,子桃李花立,尝请命中国,后遂不复见云。”同光年号是五代时期后唐庄宗李存勖年号(923—926),即公元924年。长兴三年(932)则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年号。这说明后唐时期的黑水靺鞨已经越过长白山脉进入到鸭绿江水系,并沿着黑水道—渤海国—鸭渌府—鸭绿江口,再由丹东市虎山山城即渤海的泊沟城入黄海,通过近海的岛屿—大、小长山列岛而至登州、青州再达洛阳。此时的渤海国已经被辽朝所灭亡,黑水靺鞨的势力已经控制了原来的渤海国通往鸭绿府西京道的范围,并直达鸭绿江口而浮海至后唐朝贡。文献中提到的“兀儿”“胡独鹿”“桃李花”均为黑水靺鞨部的部落长。当然,在松花江流域及辽河流域存在着辽王朝的势力阻隔。因此,黑水靺鞨与中原的联系只能选择上述的鸭绿江出海口在浮海的朝贡道的路线。

总之,对于黑龙江称谓的考证,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学术界虽然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大体没有离开上述的观点。以往的考证之所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其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对古今黑龙江名称的历史演变做认真的分析和考证。由于长期以来人们对同一流域不同水系和干流的认识不同,导致了人们在同一条水域称谓上有着不同的看法,这是造成我们对古今黑龙江地理位置模糊不清的主要原因。

我国已故东北历史地理学家李健才先生在其所撰写的《松花江名称的演变》及《白山黑水考》两篇文章中,对黑龙江地名的演变及古今对黑龙江的不同认识均进行了具有说服力的考证。他认为汉魏时期的弱水“当指今松花江中下游和黑龙江下游(即与松花江合流后的一段),而非指今天的黑龙江······北魏时期的难水或称难河,是指今天的嫩江、松花江中下游以及黑龙江下游”。难水又称那河、捺水、纳河,今黑龙江流域有讷河市,地在嫩江之侧。此讷河之地名即从古代的嫩江称谓“难水”“那河”“捺水”“纳河”音转而来。也就是说,汉魏至隋唐时期的人们一直把今嫩江、松花江中下游及黑龙江下游看成同一条水,这与今天人们的认识完全不同。此外,在《新唐书·达末娄传》中有一条记载,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即“那河,或曰他漏河,东北流入黑水”。李健才先生认为,他漏河是指今嫩江下游(即与今洮尔河合流后的一段)和松花江中下游,东北流入黑水则是指松花江中下游与黑龙江合流后的黑龙江。他漏河,古称“他漏水”“洮娄水”“达鲁古河”等,今称洮儿河。洮儿河与嫩江、松花江在今吉、黑两省交界的西部地区汇合后,东北流入黑龙江。文献中所说的“他漏河东北流入黑水”,究竟是指流入今松花江中下游呢,还是指松花江中下游流入黑龙江呢?这是个颇令人费解的问题。因为魏晋以后至隋唐时期黑龙江流域曾经出现了勿吉国。当时的勿吉国共分七部,这七个部落分布在不同地域,并因其地域称谓的不同而各有其名,即我们大家所熟识的勿吉七部:黑水部、白山部、安车骨部、号室部、伯咄部、粟末部、拂涅部,其中的黑水部则是因居住在黑水而得名。这说明魏晋时期以黑水命名的江河之名已经存在。这时的黑水究竟是指哪一条水,这是很难说清的问题,有人说是指今日的黑龙江,也有人认为是指今天的松花江、黑龙江两江合流后的黑龙江。笔者认为,魏晋时期的黑水当指今松花江中下游和黑龙江下游。其理由笔者已在《黑水部地理分布初探》(《北方文物》1998年第1期)一文中有较为详细的考证,此不赘言。这一观点被以后辽金时期的文献所认证,将今日的松花江干流改称为黑龙江。

根据文献记载,黑水之名始见于《旧唐书·室韦传》,而黑龙江之名则始见于《辽史·圣宗本纪》“泛舟黑龙江”的记载。此处所言的黑龙江并非指今日之黑龙江,而是指今天的松花江。又据《契丹国志》卷二十六载:“宾州,州近混同江,即古之粟末河、黑水也。”众所周知,辽代的宾州,即今吉林省境内松花江上游左岸的红石砬子古城。又《契丹国志》卷二十七“长白山”词条记载:“黑水发源于此,旧云粟末河,太宗破晋,改为混同江。宋人宇文懋昭《大金国志》载:'长白山发源于此,旧名粟末河。’契丹目为混同江。”此外,《松漠纪闻》也有同样的记载。《金史》卷一的开篇就有十分明确的记载:“混同江亦号黑龙江,所谓白山黑水是也。”李健才先生是继清末学者屠寄之后,第一位运用了大量史料对黑龙江的名称及河流的古今变化进行了辨误和梳理的学者,他正确地指出了辽金时期的混同江与黑龙江均指的是同一条水,即今天的松花江及黑龙江下游。李健才先生纠正了那些认为《金史》《契丹国志》《辽史》等书中所说的“长白山为黑水之源”是错误的观点。即使是到了近世,当地土人仍然称松花江为黑龙江,这一点在《蒙兀儿史记》的《洪福源传》的注解中就有记载:“今吉林伯多讷城北,嫩江、松花江汇流之三叉口以下一段之江,土人尚称黑龙江。屠寄乙未岁(1895)十月,奉使过此,亲问土人知之。故《金史》云:混同江亦号黑龙江也。”

由此可见,“黑龙江”一名始于辽代是毋庸置疑的。然而,辽金时期的黑龙江与今天所说的黑龙江有很大的区别,古人是把今松花江中下游、松花江上游和黑龙江下游看作是同一条水。实际上,在辽金两朝的大部分文献中,多记为“黑水”,而记载为“黑龙江”的文献则很少见。这说明辽金两朝仍然沿用魏晋、隋唐的习惯称谓,即习惯将这条水称之为“黑水”,而不是“黑龙江”。尽管我们知道了辽金时期的黑龙江所指是哪一条水,并且也了解黑龙江一名的起始时间,但是黑水与黑龙江的区别以及为什么要写作“黑龙江”称谓等问题,仍然是个未解之谜。如果联系辽代曾经在其辽祖陵区内建有“黑龙宫”与“黑龙殿”事实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个非常有趣的话题。

《契丹国志》卷一引《纪異录》载:“阿保机居西楼氈帐中,晨起,见黑龙长十余丈,蜿蜒其上,引弓射之,即腾空夭矫而逝,坠于黄龙府之西,相去已千五百里,纔长数尺。其后女真灭辽,尚藏其骸于库内,金酋兀室长子源常见之,尾鬣肢体皆全,双角已为人所截,与水龙画绝相似。盖其背上鬣不作鱼鬣也。正文谓'射黄龙’此为'射黑龙’。”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居西楼(东楼之误)毡帐中,晨起,见黑龙长十余丈,蜿蜒其上,引弓射之,黑龙当即腾空夭矫而逝,坠于黄龙府之西,相去已千五百里。后来女真灭辽后,完颜希尹之子完颜源曾在辽朝的内阁大库中见到了龙的骨架,其形状与水龙画极为相似。此处所提到的黄龙府即今天吉林省的农安县城,地近松花江,亦即古称黑水、粟末水或黑龙江。近世以来,关于松花江中有龙出现的事例举不胜举,有人提出龙可能依然是一种未明的物体;而居住在松花江和黑龙江沿岸的各民族又都有龙的图腾崇拜意识,或许这种未明的物体与黑龙江之名有着一定的联系,尚不可知。

结语

清代至民国期间我国治地方志学者曾经对黑龙江做过比较翔实的考证与梳理,其中有《大清一统志》《黑龙江舆地图说》《东三省舆地释略》《吉林通志》《盛京通志》《黑龙江志稿》等书,皆对黑龙江有所著录与梳理。其中《黑龙江志稿·卷三·地理志·山川》集采诸说,尤为详尽:“黑龙江:古黑水也,亦曰乌江。清圣祖'泛松花江诗’源分长白波流迅,支合乌江水势雄。’又称乌龙江。'清福陵神功圣德碑:北暨嫩江、乌龙江,罔不臣服。’吴兆骞《长白山肤》:'出乎松花之陬,注乎乌龙之外。’又省文曰龙江。《盛京通志》:滨瀛海以带龙江。又曰:'龙江合流而左注’。《山海经》谓之浴水。'西望幽都之山,浴水出焉。’郭璞注:'浴水即黑水之名,盖始见于此。’《北史》谓之完水:'乌洛侯国西北有完水,东北流合于难水。案:东北流为东南之误。’《旧唐书》谓之望建河见《室韦传》。屠《说》望建即莽监对音。北人谓黑为青,故曰望建。《太平寰宇记》作乌桓水。《金史》作石里罕,一作石里很。

《元史》作撒合儿工鲁,满洲语称萨哈连乌拉,俄罗斯人称阿穆尔,鄂伦春人及马混尔人居黑龙江上游呼为石勒略,瓦尔略人居黑龙江中游呼为满可,费雅略人居黑龙江下游呼为摩穆。屠《说》室建、石里罕、石里很、撒合儿、石勒略,皆萨哈连变转之音。工鲁,乌拉对音译文,无正字也。案:俄穆尔以江得名,满可、摩穆则阿穆尔变转之音。凡二源:远源日敖嫩河,日因果达河,合而为石勒略河,近源日海拉尔河,及其折而北流也,则日额尔古纳河,旧记黑龙江上源均指敖嫩河。俄国记载则以音果达河当之。旧记以额尔古纳河为克鲁伦河之下游,而不知呼伦池与额尔古纳河地望虽相近,绝不相通也。”

从上述的历史文献以及诸家的考证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辽金时期的黑龙江称谓,主要是指今天的松花江中下游、松花江上游及黑龙江下游。把黑龙江下游与整体松花江流域看作同一条水,这是辽金时期的地理概念。当然,由于捺水、那水、弱水(嫩江)、忽汗河(今牡丹江)、乌苏里江等,也是注入这条由松花江、黑龙江下游组成的水系,所以《金史》又称其为“混同江亦号黑龙江”,其寓意当为诸水混同而一之义。今日的黑龙江上游、中游则在北魏、惰唐时期被称为完水、乌水或黑水。当然,从文献梳理的角度观之,北魏、惰唐、辽金也经常将今日黑龙江与古代黑水混为一谈,究竟在何时黑龙江地名移入至今天的黑龙江干流目前尚难以确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黑龙江流域的古代民族或因为不断地迁徙和移动,造成了地名的移动和变迁。加之黑龙江流域的各大水系的连接相通,古代人有关水系山脉的地理知识经常发生一些变化,这种地名的变迁恰恰是黑龙江流域古代民族不断融入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印证。

作者:王禹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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