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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19日。 杨妞花，注定永远也忘不了这个日子。 拿着判决书回到老家，跪倒在两座孤坟前，她终于能给父母，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我把余华英送进去了！” 爸爸妈妈，你们听到了吗？  即使早已天人永隔，他们也能听到吧。 听到女儿无尽的思念； 听到恶魔余华英终得死刑的判决。 关于拐卖的故事很多，每一个都不忍细读。 但这个女孩被拐26年，亲手把人贩子送进监狱，完成“复仇”的故事，是我看过最难受，最揪心，也是最震撼的一个。  时间拉回到1995年，初冬。 杨妞花5岁，姐姐桑英8岁。 可爱的姐妹俩跟着打工的父母，来到贵阳谋生。 家里虽不算很富裕，但父亲温文尔雅，母亲勤劳干练，也是许多人羡慕的幸福之家。  然而，这段幸福时光，随着隔壁一家人的搬来而逐渐消失。男的叫龚显良，女的叫余华英，两人都是人贩子。 通过借碗和送水果，余华英和杨妞花的父母逐渐熟络，还经常带着杨妞花姐妹出去逛街买吃食。 1995年冬天的一个早晨，余华英趁着杨妞花父母出门的时候，以带去买毛衣签子的理由将杨妞花拐走，而姐姐桑英因为胆小没有跟去。 临走时，杨妞花还不忘跟姐姐说：“你在家等着，我回来给你带。”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6年。 杨妞花至今还记得那段记忆里零碎的片段，和持续终生的恐惧。 因为是女孩，杨妞花被拐后半个多月没能卖出去。 这半个月的地狱生活，她是和余华英一起过的。 冬天的河北邯郸，余华英只扔给她一件单秋衣。 她如果哭闹，余华英就会一脚踹过去。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那个女人把暖壶里的热水，直接浇到了她的头上。 5岁的女孩，什么都还不懂。 但这些痛苦，让她深深记住了自己生命中，有个叫“余华英”的人。 后来，这个名字，也成了她成功“复仇”的关键。 命运没有对杨妞花太过眷顾，唯一幸运的，是她被卖到了一个只有“爸爸”和“奶奶”的家。 养父是聋哑人，杨妞花是奶奶买回去的。 2500块，是养父原本攒来娶媳妇的钱。 也是后来，杨妞花才知道，她是余华英所有卖的孩子里，最便宜的那个。  在养父家生活的日子，虽身体从未被虐待过。 但杨妞花是在同村人、同龄伙伴异样的眼神中长大的。 最可恶的，是“童养媳”的谣言。 最难受的，是“亲生父母不要你”的嘲笑。 最躲不掉的，是“哑巴家女儿”的标签。 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买来的孩子，周围的人们肆无忌惮地对她进行各种不好的臆测和点评。  杨妞花无力改变这一切。 她只能努力学习，渴求有一天能走出这片泥潭。 可上完六年级，她还是辍学了。 因为养父家艰苦的环境，不允许她继续念书了。 更因为，奶奶在亲戚那里听到了一句话： “她这么聪明，要是文化高了，将来她一定会跑的。”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13岁，本该是好好读书的年龄，杨妞花就外出漂泊打工了。 本该憧憬美好青春的女孩，就一头栽进了现实生活的又一番苦难中。 她明明有“家”，却不知何去何从。 她脑子里明明有其他真正关于“爱”的片段： 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总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一个男人总是在晚上给她带来好吃的。 漫山遍野中，还有一个女人，总是温柔地在喊她“妞花，妞花”。 这些碎片，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可5岁被拐失去父母，13岁开始独自闯荡的人生，总要依托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还好，记忆力从小就超乎常人的杨妞花，有一个信念： 她相信，自己不是被父母无情卖掉的。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真正的家。 也是这个信念，在多年后，真的让她创造了一个奇迹。  2021年，杨妞花的血，已经在打拐DNA库里快10年了。 彼时，已经结婚生子的她，也已经又等了10年了。 这一年的4月17号，在失望过无数次之后，她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上，上传了一张照片。  上面，有她的年龄，有她忘不掉的关于家人的所有信息。 但标题只有四个字：我想回家。 这条视频，很快有了不少点赞和转发，评论区里，不断有人提供线索。 杨妞花寻亲的故事，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直到几天后，一个贵州苗族女孩刷到了这个寻亲视频。 这个女孩，正是杨妞花的堂妹。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走失的堂姐。 她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另一个堂姐，也就是杨妞花的亲姐姐。 命运之神终于肯眷顾这个可怜的姑娘。 70分钟的视频连线后，往事细节，在姐妹两人的记忆中一一对上。 惊喜，激动，不可置信。 手机两头，两个人早已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可上一秒是天堂，下一秒再次跌入地狱。 这次重逢，只剩她和姐姐，父母已经不在了。 “家终于找到了，父母一个也没有了。” 她只能面对着深山老林里的两座孤坟，一遍一遍吐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 一遍一遍听着亲人描述父母的悲惨。  原来，刚走丢的那几个月，父亲为了找到她，背着棉被睡遍了贵阳所有的火车站和汽车站。 可惜，遍寻无果。 从不喝酒的他开始酗酒，他像疯了一样，遇到谁都觉得是拐走自己女儿的人贩子。  两年后，最爱她的爸爸，吐血而亡。 三年后，最疼她的妈妈，也死于精神失常。 他们多爱他们的小女儿啊。 他们该有多绝望，多痛苦。 二十多年离散，以为重逢会是圆满。 现实却是物是人非，天人永隔。 最让杨妞花无法接受的，是妈妈去世那一年，只有32岁，还没有现在的她大。  2500块。 一个恶魔，一个邪念。 一个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一句话可以总结的悲剧，对于被拐走的杨妞花，对于侥幸逃过的杨桑英，却都太过漫长。 漫长到她们只要提及往事，就无法控制情绪。 提及抑郁双亡的父母，巨大的悲痛，就从心头涌上来。  所以找到姐姐后，杨妞花又做了一个决定。 一定要找到那个人贩子。 一定要让她亲自给父母道歉。 一定要让恶魔付出代价。 2021年5月，回贵州团聚认亲时，杨妞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当地警方。 2022年1月，她整理了许多线索，寄了过去。 虽时隔多年，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名字的发音。 记得那张脸很长，颧骨很高，写满了凶狠恐怖。 去年6月6日，杨妞花正式报案，循着各种有利的线索，24天后，余华英终于落网。 彼时，她正躲在重庆的一个村庄里，企图隐姓埋名，安享晚年。 被绳之以法后，她的更多罪行，也被公之于众。 她拐走的孩子，不止杨妞花一个。 总共有11个。 有一个家庭被拐走了两个儿子，有一个家庭被拐走了一儿一女…… 被摧毁的8个家庭，大多不富裕。 有街上补鞋匠的孩子，有早出晚归的环卫工人的孩子…… 而她罪恶的源头，竟是卖掉自己的亲生孩子后，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 人性，在金钱和欲望面前，是无法直视的。 当杨妞花在法庭上，想看到余华英能有一丝悔意时，余华英扔给她的，依然只有冰冷： “我不是向你道过歉了吗？” 道歉能换来双亡的父母吗？ 道歉能还她原本该幸福温暖的人生吗？ 余华英，罪大恶极。 只愿杨妞花这个坚强、聪明、勇敢的姑娘，往后余生，顺遂平安。 在她的梦里，永远有这一幕： “漫山都是野花，她站在山坡下。姐姐刚刚放学，笑着向她跑来。她们嬉戏着。 爸爸妈妈也刚干完活归来，手里拿着姐妹俩最爱吃的东西，脸上都是宠溺。 夕阳余晖，照在她们身上。她们一头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这一次，抱住了，就再也没有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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