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光正好，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现在的天气，好似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早晚料峭，有些怨气，其余时间不冷不热，完成工作而已。 光亮洒进屋子，铺满床。忽然有一种记忆里的气味蔓延，冲破慵懒脑细胞的束缚，儿时的某个场景扑面而来。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自床上爬起，妈妈在打扫房间，满是淡淡的来苏水味道。床单被罩散发着家的味道，混着阳光，是那样的好闻。 那时候，味道简单，人也简单，时间也慢。秋天真个是秋高气爽，云彩点点缀在天空，明明是白色，抬头望的人却看到了五彩斑斓。周末真的是周末，一天半的休息，孩子们只要完成作业，其余的就是玩。亲友们轮流在家中请客相聚，把并不丰富的食材做出了花。 秋衣秋裤早已在妈妈的喋喋不休中上了身，没人探讨秋天该不该穿秋裤，应季应季，人终归对抗不过自然。秋天的奶茶从来不分第几杯，想喝了，砖茶咸盐牛奶煮一锅，黄油一拌，炒米一洒，肉干一泡，饱腹又暖胃。 那时的女人是勤劳的。家中不多的物什，趁着冬风未来，该洗的洗，该涮的涮。人们会因为不用肥皂改用洗衣粉兴奋不已，争着说，这个粉面面味道好闻，有香味。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薄薄的床单随风轻拂，抖动了孩子们的神经，我们在其间穿梭来去，不知道乐些什么。真正的快乐，就是这么无聊。 屋中的电器，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一个个擦拭的锃光瓦亮。尤其是洗衣机，妈妈平时从来不用，只是擦啊擦，用了好多年，依旧新展展。所有的电器都有个罩子，隔绝了灰尘，也罩住了一种叫童年的东西。 男人们自是要讨论“大事”。天南海北的吹嘘，前脚内塔尼亚胡后脚厂子里烧锅炉的大爷，反正都要点评一遍。归根结底，话题总要落在大白菜，土豆，萝卜，雪里蕻上面，盘算着买多少斤腌制才够一冬天吃。然后联系卖菜的大爷，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家家家户户储存不少，干完活，几家人吃一顿饭喝一次酒。我一度怀疑，父辈们就是为了喝酒才以干活的名义聚集。嗯，一定是这样，不信你听，他们又在讨论买煤事宜了。 老人们闲来无事，坐着各种纠结。他们一边嘱咐孙儿们不要乱跑，一边教育着儿女们别把孩子管得太“面”。一边诉说着过去的艰辛，看不惯儿女们买来的衣服，奉上的酒食，一边穿着新褂子喝着小酒，和旁的老人骄傲地说着孩子们不听劝。 有他们在，我们能知道村子里的各家事，能晓得今年的收成，能清楚谁没了谁生了。识得几个字的我，一度认为老人们果然是老了，唠的全是家长里短，没一点世界观。多年后我方明白，他们有大智慧，外面的纷纷扰扰，都比不得自己碗里的那口饭。 记忆里的秋天，是那一天；记忆里的秋天，可以覆盖所有的日子。当时觉着，家乡的秋天真短暂，树叶枯黄到飘落，似是一夜完成，气温自炎热到酷寒，快的人来不及反应。直至今日，我发现，那会儿的秋天是那样的长，长到二三十年过去，我依然记得。那会儿的秋天是那么美，美到如今的繁华在它面前都不入眼。 因为，那些能够拖慢你时间的人，那些可以把秋天墨迹的温暖的人，很多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垂垂老矣，令你往往忽略了他们，将所有的情谊都放在了过节那几天。 秋天没有清明节，无需刻意祭扫，它就在身边。过了也便过了，反正还有下一个季节。 |
|
|
